在東海城的時光,是暖兒自從離開家裡之後,所過的最為自由快樂的一段時光。
不需擔心、也不需憂慮,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暖兒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還能有這樣的時光,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爹爹還沒有生病的那個時候。
自己是那樣的自由自在,在屋子旁的小樹林裡盡情的玩耍,有時候摘摘野菜,有時候抓抓小魚,而到了要吃飯的時候,娘就會一遍又一遍的溫柔的叫著自己的名字,然後,爹爹就會滿林子的來尋找自己,用那溫暖厚實的大手來牽自己回家。有時候,自己會偷偷地躲起來,藏在一邊,笑著看爹和娘焦急的尋找著自己,直到娘都快要哭起來的時候,這才驀地跳了出來,讓娘破涕為笑。娘這時候會故意的輕輕地打幾下自己的手心以示懲罰,不過,暖兒一點也不怕,娘從來不會真的下重手的。而如果玩累了,暖兒也會耍賴的賴著不肯走路,非要爹爹蹲下身子,用他那寬廣的背背自己,還要娘在一邊唱著好聽的曲兒,要不然,就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那時候的丁昂,是絕對無有不依的。
在這個東海城,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過去曾經是什麼樣的出身,現在是什麼樣的人,沒有那些異樣的眼光,自己只是誰也不會特別留意的一個異鄉人,只是因為丈夫在軍隊裡當官跟隨而來的女人而已。
暖兒盡情的歡笑,盡情的玩耍,盡情的嬉戲著,似乎要將這些年沒有來得及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因為她知道,這樣的時光絕對不可能太過長久,過不了多久,自己便又要回到那個大院子裡,做個規規矩矩的田良人,因此,她更加珍惜在這裡的每一滴時光,一點一滴都不想浪費掉。
而無愁也欣喜的覺,姑娘的性子是越的開朗了,那週身洋溢著的快樂,讓無愁也跟著不自禁的開心起來。
無愁在心裡暗自盼望著,在這東海城的日子能久一些,再久一些。她陪伴在姑娘身邊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到姑娘這樣輕鬆過。姑奶奶個,實在是應該快樂更多一些的。
唯一叫暖兒有些掛心的,便是平安了。
來到了東海城,距離太遠,通信不再像以前那樣方便了。通常一兩個月,才能收到那麼少見的一封信而已。
而上次福兒姐姐來信,說安兒姐姐最近跟庸王世子以及元工資的哥哥元正純過從甚密,鬧的京城滿城風雨的,不知惹來了多少姑娘的敵視。
這兩大翩翩公子,在京城姑娘的心目中,可是最佳的夫婿人選,能得其一便已叫人心中不忿了,更何況是兩個?
甚至還有姑娘派人去無棋居搗亂的,不過,都沒有得逞就是了。雖然暖兒對平安還是極有信心的,這個姐姐一向是聰明過人,極有謀略,可是,這雙拳敵不過四手,總是叫人有些擔心的。
而且,雖然平福在心裡並沒有提起,可暖兒也猜到了,安兒姐姐所圖謀的,八層不是這庸王世子便是那元正純了。
庸王世子暖兒沒有見過,也不曉得性情如何。可元正純暖兒卻是見過幾面的,給暖兒的印象卻是相當的深刻。那個人的眼睛,高高在上,彷彿神祇,就那麼看著世人,帶著些嘲弄,似乎可以將所有人的命運玩弄於鼓掌之間。別人都說他是翩翩公子,看著一副斯文可親的樣子,可暖兒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人氣,滿滿的寒意。甚至比爺的眼睛還要冷許多,暖兒能看到允璉的眼中深處瞧見許多會讓人覺得溫暖的東西,可那個人的眼裡,暖兒卻什麼時候也瞧不見,冷的讓人心寒。
而從他眼中唯一看到例外的時候,便是他看著弟弟正琪公子的時候吧,只有那時,在那個人的眼裡,才會有些類似關心的味道。這樣的人,若是安兒姐姐與他對上了,恐怕是相當的危險。一個甚至對自己都如此殘忍的人,對別人會如何,卻是可想而知了。
而那庸王世子既然能與元正純相提並論,相比也絕對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安兒姐姐的這項交易,只怕是相當的不好完成。只是偏她又不肯說到底是什麼事情,要不然,說不定大夥兒也能幫忙想個辦法不是?
而平錦的來信是附在福兒姐姐的信裡一起帶過來的,大致的意思就是她現在過得挺好,叫暖兒不需要為她操心。然後,又切切叮囑暖兒,萬萬不可輕易相信男人的話,也切不可輕易對男人動心,尤其是像四皇子這樣位高權重之輩,他們的生命充斥著各式各樣的東西,留給女人的少得可憐,為了這樣的男人傻傻的付出,真的很不值得。尤其是她們這樣出身的,年輕貌美的時候,男人或許會寵個幾年,可一旦顏色退卻,到時候男人的心變得比什麼都快,不過,表面上卻還是要哄著、敬著,趁著得寵的時候多撈點兒好處。到了失寵的時候,也不至於一無所有,反而要看下人的臉色了。
錦兒姐姐的話雖然說得似乎有些偏激,可暖兒曉得她也是為了自己好,因此倒也不以為意。
只是,這話說得似乎稍晚了些。
這些日子,暖兒與允璉的感情卻是突飛猛進,雖然不像別的沉浸在熱戀中的戀人一樣成天見兒的黏在一起,但比起以往來說,兩人的關係可謂是有了實際的進展。
允璉雖說公事十分的忙碌,可也從來不曾忽略過暖兒,雖然不至於日日都有時間,可過個六七日,總是會從軍營裡回來,陪暖兒在海邊散散步,或者是去坐坐船,日子過的倒也是頗為愜意。雖然每回所謂的坐船,他幾乎都只是坐在船艙裡呆著,從不曾離開過,但比起當初,還是有了些進步的,起碼沒有那麼緊張了,身子繃得也沒有那麼緊了。再假以時日,大概終究會完全適應這種坐船的感覺就是。這個人,卻是不容許自己有任何弱點的,暈船的人會如何難受,暖兒自己雖然沒有暈過,但卻也曾瞧過,允璉需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手}機看*2〕5]8oo,∼制自己的嘔吐**,暖兒卻是想也想不出來的。
而暖兒更是從剛開始被允璉偷襲的不自在,到了現在的習以為常了。雖然到了目前為止,還沒有主動親近允璉的歷史,但再這麼展下去,還是頗為叫人期待的。
這樣的日子雖然是平淡了一些,但卻也是安穩自在的。
暖兒也允璉也漸漸地佩服起來,除了福兒姐姐,這是另外一個讓她覺得佩服的人,似乎有了這個人在身邊,自己真的可以不用再思索什麼,操心什麼,只需要這樣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其餘的一切,他自然會為你安排好。
這樣的日子應該是不錯的吧!
正當暖兒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永遠的時候,一個人的到來,卻打亂了她平靜的心緒。
一個已經很久不見,似乎已經在記憶力漸漸地淡去,以為這一輩子,應該再也見不到的人,就這樣大喇喇的又重新出現在了暖兒的生命力。
而暖兒這時才認識到,原來,對於這個人,她從來沒有忘卻過,他的一舉一動,在暖兒的腦海裡,仍然是新鮮生動的緊。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午後。
那一天,風很大。
而雨,來的很急,事前完全沒有任何的動靜。
明明就在前一刻,這裡還是風平浪靜,烈陽高照,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不知從哪裡來的風,便捲起了驚天巨浪,向人們咆哮而來。
海面上波濤洶湧,似乎要將人捲進大海之中的滔天駭浪,一波接著一波,沒有停歇。
原本,暖兒正和無愁兩個在海邊漫步的。
她老老實實的梳著婦人的髻,倒也再沒有什麼人再上前來了。
不過,這海邊的少年,果然是熱情的緊,暖兒倒是沒有什麼事了,無愁卻還收到了不少跟隨著那些公子前來的小廝的熱情招待,還有好幾個人上前來給無愁打招呼,不過很快都給無愁嚇跑了。那個丫頭,隨手舉起了海邊的一塊巨石,宣佈,水要是也能舉得起來,她再考慮考慮。瞧著那些小廝們的臉是青一陣白一陣的,這等本事,也不是他們一般奴才能有的。
暖兒暗暗替無愁可惜不已,依她看,還真有幾個不錯的呢。
只是,若是真將無愁嫁這麼遠,暖兒也有些捨不得就是了。若是回京了,這麼遠的地方,恐怕就再也見不著了。
海上起了大風的時候,這原本熱鬧的海邊,一會兒就跑的不見什麼人影了。
大夥兒在海邊長大,都是清楚得很。
這樣的狂風之下,只怕馬上隨之而來的,就是暴雨了。
得趁著這老天爺還沒有怒的時候,早點回家去就是。
暖兒雖然來的時間不長,對海邊的天氣狀況也並不怎麼瞭解,但這並不會妨礙她的判斷,瞧見作鳥獸散的眾人,她便曉得自己也該回去了,只是,心中總有些不捨。這邊壯麗的景象,實在是另一番情境,她有些著迷的看著那捲起老高的巨浪,呼嘯而來,這般雄渾的氣勢,也只有海浪還有這般聲勢了。
「姑娘,快走吧!」
無愁拉著暖兒的手,姑娘走的這般慢,可別被這海浪捲走了才好。
雖然無愁自詡自己如今在武術上也有了些許的可以自傲的地方,可是,她可沒有自大的以為自己有了與這天地之力相抗衡的能力。
還是早些離開這危險的地方為好,不見別人都跑的不見影子了嗎?
暖兒也曉得這個理兒,她不在回頭瞧這雖然看著迷人,但可能會要了自己小命的海浪,拉著無愁的手,快步的朝著自己住的院子跑去。
順著風跑的感覺卻是不錯,身後彷彿有一隻手在推著自己似的,暖兒只覺得自己並沒有用力,可風卻推著自己的腳步自動的前進著,完全不由自己做主。暖兒新奇的呵呵笑著,前些日子,聽大丫、小丫說著海邊的風大起來的時候,甚至能將人捲到天上去,原本暖兒卻是不信的,這風再大,如何能將人捲到天上去?如今,暖兒卻是有些信了。如這風勢再大幾分,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就是。
這風是如此的大,大到暖兒根本就無法想像,有人能違逆這風的意思。
暖兒在心裡慶幸不已,還好這風是順著自己回去的方向在捶,要不然,暖兒恐怕自己真的沒有辦法回去了。
突然,無愁訝異的指著前面,「咦」了一聲。
「姑娘,前面竟然有一個人在朝這邊走?」
「不可能吧!」
暖兒完全不相信,這麼大的風,怎麼可能?
不過,她還是下意識的抬眼朝前方看去。
竟然是真的,來人的長被風吹得極亂,看不清楚面容,只有那無比耀眼的紅色衣裳在風中亂舞。
暖兒只覺得自己的心開始咚咚咚的急促的跳了起來。
這衣裳,為什麼是這樣的熟悉?
暖兒暗自搖頭輕笑,不過是同顏色的衣裳而已,自己在瞎想什麼呢?天底下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
然而,她的目光卻似乎有著自己的意志,牢牢地盯在那個人的臉上,固執的半點也不肯離開。
一陣比一陣大的風兒推動著暖兒前進的步伐,似乎要將她捲向不可知的命運。
近了,更近了。
心跳不但沒有停止,卻反而跳的更快了。
那人逆風而來,腳步是如此的堅定。
一步一步,並不快,但每一步,卻是極穩。
似乎這樣的颶風對他而言,並不算什麼。
他只是一步又一步的,堅定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近了,越來越近了。
暖兒的心緊緊地縮著。
是他,就是他,這樣的風姿,除了他,這世間還有二個人可以有麼?
即使仍然沒有看到那人的容顏,暖兒的心跳卻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著她,就是那個人。
心跳是那樣的劇烈,但暖兒的臉上的表情卻是分毫不顯。
她嘴角微張,想打上一聲招呼,最終,卻還是只化為一抹那人無比熟悉的笑容。
彷彿,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似的;彷彿,他們只是幾天沒有見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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