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山之巔
那積雪萬年不變,雪白的世界寂靜,不聞一絲人聲.
似乎寂寞,已成了它生命中的一部分。
傳說,在那澤山之巔,有一池名為雪池,池水終年結冰,池中萬物不生,在這裡,只有一種至純至美的花才能生存,花名晶蓮。
傳說,雪池裡的晶蓮鋪天蓋地,連綿不斷,一眼望去,見不到邊,而整株晶蓮,不論是花瓣和葉子甚至根莖,都呈現晶瑩剔透的半透明的顏色,遠遠望去,如煙似霧,如雲似雪,讓人彷彿陷入了絕美的仙境,渾然不似在人間,而似在天上瑤池。
傳說,在那成千上萬的晶蓮之中,又有晶蓮之王,名為千葉蓮。雖稱千葉,卻無葉,而其花有千瓣,碩大的花朵,美煥美化,沒有見過的人不可想像。而更為難得的是,此花,千年一開,乃是天神賜予人間的奇跡,有緣者方能得到,能駐容顏,解百毒,對於習武者,更能憑空增長百年功力。
不過,傳說終歸只是傳說,這澤山終年飄雪,就是那常年居住在此的山民們,也不過只能在澤山腳下轉悠轉悠,而一過半山腰,內愈烈,愈急,時不時更有冰雹打了下來,山上積雪也不時大片大片地滾落,搞不好,人就活生生地被埋在裡面,再也不出來了。
因此,這山頂上究竟如何,一切也不過終歸是傳說罷了。
也有那武林高手,不懼險阻尋寶而來,但好不容易上了山頂,也不過見到一些普通的晶蓮,那千葉晶蓮的蹤跡,卻是難以尋覓,更有那武功略差一些的,葬身於暴風積雪之下的,也不在少數。只有那寥寥數名的絕世高手,成功登凌而上,不過也是乘興而上,敗興而歸,千年花開,而人類的壽命也不過短短數十年,這樣的機緣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慢慢的,便再也無人打這千葉晶蓮的主意了。
澤山,守著它恆久的寧靜與寂寞,萬年不化的積雪,成了它最為忠實的朋友,述說著那流傳千年、萬年的故事。
而此時的一陣清朗的笑聲,卻是打破了山巔萬年不變的平靜。
一個紅衣少年,他長紛飛,他衣袂飄揚,他的腳尖在無邊無際的晶蓮上輕輕點過,卻沒有將那柔弱的晶蓮壓彎一分半毫,彷彿一隻靈巧的飛蝶,在花叢中翩翩飛舞,風姿斐然。
而就在此時,一株碩大的晶蓮,正緩緩地綻開了它的花苞,一瓣兩瓣,三瓣四瓣,五瓣六瓣,直到百瓣千瓣。
是千葉蓮——它竟然在這個時候開了!
千年來的醞釀,千年的等待,便就只為了這一刻綻放,盡情的綻放。
而那紅衣少年,卻有如那一隻飛鳥,輕輕地落在千葉蓮旁不遠的地方,見證著這千年難遇的一瞬,千年花開,卻只有短短一刻鐘的奇跡,當它完全盛開之時,便正是它凋零之時。原來,那《大兼奇花錄》裡所寫竟然是真有其事,紅衣少年的心也難免為這千年之花卻只有這麼短暫的生命而有些唏噓不已。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這千年的奇跡。
最後一葉,也開了。
在它盛開之時,便也是它凋零之時。
紅衣少年當機立斷,出手如電,他如玉的手掌輕探,迅地朝花摘去,如此奇花,就這麼凋零,不是太可惜它來人間一朝了嗎?當然要好好收藏才是。
就在他的手指將要夾到千葉晶蓮的時候,一個小小的晶瑩的與這冰這晶蓮完全一樣的約一指長的細細身影卻以迅疾如雷般地朝著紅衣少年的手腕襲去,它的細細小小的牙齒在雪光的反射下,閃閃光,顯然是正準備給這紅衣少年狠狠地咬上一口。只是,依它這麼小小的身子,這一口的威力又能有多大呢?
紅衣少年輕「咦」一聲,卻是不敢小看,往往這種靈物身邊自有或靈獸或凶獸守候,若是因為它們的外表不起眼便加以小看,那就是自討苦吃了。他臨危不亂,將手一翻轉,朝那細細的身子抓去,而他的另一隻手的手指卻迅地一探一夾,便已在那千葉蓮開始凋謝之前將它輕輕摘下,輕握在掌中。
紅衣少年如玉的容顏泛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將那帶在亂晃著尾巴,企圖逃離敵手的小小身影提到了眼前,細細地打量著。
原來這卻是一條通體晶瑩,毫無雜色的小蛇,只在它的額頭上卻是有一點紅痣,嬌艷欲滴,十分可愛。不過,它瞧向這紅衣少年的眼睛卻似乎泛著水光,顯得楚楚可憐,十分無辜。這人是誰?他要把自己怎麼辦?小蛇生於澤山之巔,已不曉得有多少年了,這裡,除了自己,沒有任何能夠活動的物體,渴了,它鑽進冰層之下,飲那雪水;餓了,便以那晶蓮為食,百年千年,這裡除了自己卻不見任何活物。而這個怪怪地會動的東西又是什麼?他為什麼要奪走自己從小到大的夥伴?它不記得自己的父母,只曉得從出生起,這就生長在這千葉蓮的身邊,累了,就在它的旁邊休息,如今,竟然有別的東西要奪走它的小窩,它自然不會客氣。可是,好難受,快要窒息了。它又搖了搖尾巴,可是,那捉住自己的手掌卻是如此地牢固,讓它一絲一毫地掙脫不開。
「小東西,還想從本大爺的手裡逃走,可能嗎?給我老實一點。要不然,不心我活剮了你,或者紅燒了,還是烤著比較好吃?」
紅衣少年摸著下巴,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狀。
那明明是比這千晶蓮更加美麗燦爛的容顏,卻叫小蛇有些不寒而慄,好可怕,少年的話它聽得並不是太懂,可是,卻又感覺模模糊糊地能明白他的意思似的,它的小身軀可憐地瑟瑟抖了起來,眼睛裡的水光卻化成了淚珠,大顆大顆地流下。不要,不要吃了我。
紅衣少年原本是童心突起,說得好玩而已,卻沒有想到這小蛇竟然似乎通靈,他嚇了一大跳。都說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一些靈物,天生電∼腦訪問便能聽懂人話,是為通靈之物。難道,這小蛇便是如此?瞧見它可憐巴巴的樣子。紅衣少年撇了撇嘴。這靈物未免也太沒有用了一點吧。
「算了,本來還想嘗嘗你這東西是什麼味道的。不過,看你這沒用的樣子,本大爺就饒了你了。你可要記住本大爺的恩情,不可再像剛才那樣了喔。要不然,本大爺照樣能活剝了你煮湯。」
說完,齜了齜雪白的牙齒,露出一個十分具有威脅的笑容,只是,無論什麼樣的表情,在這張任何人見了都不由為之屏息的臉上,卻只是讓人著迷不已,一點也不見兇惡之色。
紅衣少年手輕輕一鬆,那小蛇便又竄入了萬朵晶蓮之中,再不見它的蹤跡。
顯然是給這紅衣少年嚇得不輕。
紅衣少年搖了搖頭,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有這麼嚇人嗎?
他又轉頭瞧向自己手中的晶瑩剔透的千葉蓮,不愧是晶蓮之王,奇花錄排名九的奇花。
他得意的一笑:「什麼千年難遇,還不是給本大爺到手了。」他輕撫著花瓣,這般柔軟,突然,腦海中一張容顏浮起,臭丫頭的皮膚,似乎也如這千葉蓮般晶瑩剔透呢。他喃喃地低語,一股洶湧的想念之情就這麼由然而生,紅衣少年突然有些迫不及待了,說起來,也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她呢,不曉得她現在怎麼樣?若是將這花拿給她看,恐怕也會驚歎不已吧。再說,女孩子家的,都喜歡什麼永駐容顏之類,送給她,肯定會高興地吧。
這麼一想,紅衣少年就興匆匆起來,不如,回去瞧瞧她吧!這幾個月來,自己經歷了多少事?尋寶、探險、交友、陰謀詭計,奇山異水,這天地之間,果然一如自己所想,這般好玩呢!她也該聽聽才是。
興起之下,他再也顧不得再欣賞這一池晶蓮了,清嘯一聲,便騰身而起,朝山下飛奔而去。
不過,到了半山腰之時,他卻停了下來,無奈地轉身。
「你還要跟嗎?」
這滿眼白色,哪裡藏得住人,他這是在跟誰說話?
然而,隨著他的說話聲,一條小蛇竟然憑空浮起,慢慢地飛到了紅衣少年的跟前,不錯,的確是飛,那小蛇的身體旁,竟然還有著兩瓣透明的翅膀。它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著這少年,或許是因為這少年的手上,握著它從小相依為命的千葉蓮,也或許,是因為這少年是它從小到大唯一見過的會動的東西,這讓它十分有關切感。不管怎麼樣,千葉蓮不在了,彷彿那澤山之巔,再沒有什麼能讓它留戀的東西了,它想要什麼,它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它只曉得,它不想再自己一個人了。
小蛇只是出絲絲的聲音,按說,那紅衣少年應該並不能聽懂它所想表達的意思。可是,紅衣少年歎了口氣,伸出了手掌:「想跟來的,就到這裡來吧。」
「嗖」地一聲,紅衣少年的手掌,便多了一條通體晶瑩,額間有著可愛小紅點的小東西了,而它的頭還在一點一點的,身子也一扭一扭的,竟似乎顯得極其高興似的。
紅衣少年將它往千葉蓮上一放。
「坐好,走啦。」
他驀得長身飛起,嚇得那小蛇打了一個晃,這才又穩穩地坐好,它的小心肝啊……
紅衣少年身形如電,下了半山腰,慢慢有些樹和動物了,它們只覺得一條紅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連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不覺得都小心地蟄伏了起來,這,在搞不明白是什麼東西,是否具有危險之前,還是先潛伏觀察得好,有這樣度的東西,怎麼也不能輕易地認為是安全可欺的。
於是,紅衣少年一路沒有任何阻擋的飛快地朝山下飛前進的,甚至,老天做美,連上山時差點將他活埋的積雪這回也乖乖地異常聽話,讓他一路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下了山。而那小蛇,卻盤坐在千葉蓮上,好奇地張望著,這,這些東西都是什麼什麼呢?怎麼跟它住的地方全都不一樣呢?
聲驚喜地叫聲傳來,兩個黑衣短打扮的少年迎了上來,一個少年臉上滿是笑容,另一個,卻是平靜無波,只是他的眼神,卻有些微微地激動之色一閃而過。
「爺,這就是千葉蓮?」那滿臉笑容的少年臉上佈滿了驚歎讚美之色,爺真是厲害,這種千年不遇的東西都能給他搞到,真是漂亮啊,就連他這個男子看得也是心動不已,更不要說是姑娘家了。
他順手遞上了一個早就準備好了的通體雪白的千年寒玉做成的小盒子,據說這樣這千葉蓮便能保護不變了。紅衣少年小心地將千葉蓮放了進去,連著那盤坐著的小蛇一起。小蛇似乎頗為喜歡這盒子,在裡面滾了一圈,舒適的捲著身子,便閉上了眼睛,靠著千葉蓮,顯然是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了。
紅衣少年微微一笑合起了盒子,避過了那滿臉笑容的少年伸出的雙手,卻是小心地將它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侍書、侍劍。我們回揚州去。」紅衣少年大聲宣佈,興致盎然。
侍書、侍劍?原來,這紅衣少年卻是這幾個月來,風靡整個江湖的元正琪就是了。也是,除了他,又有誰能有這等身手,這等容顏呢?危險的澤山,曾經埋葬過多少英雄豪傑,只有絕頂高手的腳步,才能在它的山巔上留下一星半點,隨後,又被終年不化的積雪,湮沒了痕跡。
回揚州啊?侍書聞聽此言,卻是心裡暗中打鼓,這純大爺好不容易讓爺出來了,這又回去?不曉得會擺什麼臉色給自己瞧?
他越想越愁眉苦臉起來,羨慕地瞧了一眼侍劍,這,沒腦子的人就是沒煩惱啊,哪像他?
不過,元正琪卻全然沒有看到他的神色,已經先行跳上了馬車,迫不及待的道。
「啟程,回揚州去。」
侍劍也隨之跟了上去,他揮起了鞭子,侍:「等等我啊。」
不待侍書坐穩,侍劍長長的鞭子甩落。
隨著「駕」地一聲,馬車緩緩駛動,踏上了歸程。
目標——揚州
而元正琪傷傷斜臥在馬車之中,抿著夜光杯中的紅酒,他的心中滿是期待,這千葉蓮,是我親手摘下,你可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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