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慧姐姐.」
平常到來時,便瞧見錢金寶、黃天瑜、徐尚香幾個,並陳雪嬌,正圍在陳雪慧的身邊低聲勸慰著什麼。
聽到平常的聲音,幾人抬起頭來,陳雪慧的眼裡還有些微紅,平常的心裡也有些不好受。自從與陳雪慧認識,這個姐姐一向待自己甚厚,甚至還將自己介紹給了她最好的朋友,在與福兒姐姐、錦兒姐姐她們都不能相見的日子裡,這個姐姐給予了自己許多,現下她這麼難過,自己卻一點忙也幫不上,甚至可以說在背後還推了她一把。平常的心裡苦澀之極,可是她卻不能不對自己承認,在雪慧姐姐和康兒姐姐兩個人蹭,自己還是選擇了康兒姐姐,終究,在自己的心進而,康兒姐姐所佔的份量要更重要一些吧。也因此,平常對陳雪慧的歉意更重。
「平常妹妹,你來了。」見平常來了,陳雪慧的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只是有些僵硬。
「是,雪慧姐姐。」平常走上前來,在靠近陳雪慧的一個凳子上坐下來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件事情終究已經生了,再說什麼又有什麼用呢?
「平常妹妹,聽說你與那叫平康的姑娘關係很好是不是?」錢金寶一開口便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自個兒的好姐妹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她的心裡滿是氣憤。
常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好,你去跟那平康說,讓她自個兒拒絕吧。只要她自個兒表明對程四公子無意,那不就得了?我相信程公子也不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錢金寶此言一出,幾人都將目光移到平常的身上,一臉期待地等待著平常的回答。這是平常還沒有來之前,幾人想出的法子,就等著平常來了。
迎視著幾人期待的目光,平常頓時覺得如鯁在喉,難受得緊。她嚥了咽乾巴巴的喉嚨,吶吶地道:「對不起。」
對不起?平常的聲音並不大,甚至有些小,但本就凝神注意的幾人怎麼會聽漏呢?
平常如此回答,顯然卻是出於錢金寶幾人的意料之外的,她們用一種奇怪地眼神看著平常,似乎在看一個怪物似的。
「平常,慧姐姐是如何待你的,你忘記了嗎?現在這個時候,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你這樣對得起她嗎?」錢金寶最先憤慨地道,臉都脹得通紅了。氣極之下,連妹妹兩個字,她也沒有加上了。
「對啊,平常妹妹,你這樣太不溢於言表。」連一向看著跟個面人兒的徐尚香也一臉不贊同地看著平常。黃天瑜的眼神都冷了下來。
一時之間,屋子裡的氣氛達到了冰點。
平常的意思是,她不願意幫雪慧姐姐這個忙啦?
幾個人敵視的目光讓平常十分難受,這些人,前些天還是她的朋友的。但她並沒有垂下頭,只是靜靜地等著她們的宣判。不管怎麼樣,這既然是她的決定,那她自然也得承擔下後果才是。
「平常,雪慧姐姐是什麼身份?那平康是什麼身份?你難道要為了她而不顧雪慧姐姐嗎?人不能不曉得感恩,去告訴你那個當瘦馬的姐妹,這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不要以為好懶進引誘了程公子就得意了,要知道就是她給程公子納為妾了也算不了什麼?我爹爹的妾一大堆,送了人的,賣了的,不明不白死了的,瘋了的,多得是。她若是不怕的話,僅管來,到時候,有得她受的。」見平常冥頑不靈,錢金寶一向愛笑的臉沉了來了,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這平常也實在太不認抬舉了,瞧在陳夫人收留了她,雪慧姐姐帶著她的份上,大夥兒不計較她的身份,將她當作一樣出身的小姐對待,她理當曉得感恩才是,現下卻真把自個兒當盤菜了。
瞧著錢金寶如此陌生的臉,聽著她那些話,平常竟覺得有些荒謬得可笑。在此之前平常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一向看著活潑精靈的小姑娘能擺出這樣一副面孔,而說出的話,即使是氣話,聽著也是叫人心驚。原來在這些人的眼時在,她原是不配與她們來往的,只不過是瞧在雪慧姐姐的面子上罷了,既是如此,那她也沒有什麼好覺得不能面對她們的了。若是一個人打從心底裡有些瞧不起另外一個人,如何能成為朋友呢?平常總算是知道了,為何自己始終與這些人隔隔不入的原因了,因為她們始終不是平常的,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平等的對待,在她們的眼裡,與自己的交往是施恩而已。自己就得感激著恭敬著才是,一有才能違背她們的意思的地方,便成了忘恩負義的人了。可笑,實在可笑。
只是,這樣一來,平常的心進而卻是輕鬆多了,既然是如此,那起碼她也沒有對不起這許多人,唯一對不起的,便是雪慧姐姐了。
「你們別為難平常妹妹了。比起我來,她與那平康姑娘認識得更早,如何能為了我而讓那平康姑娘傷心呢?她夾在中間也是左右為難的。」最後為平常解圍的卻是陳雪慧,她忍住滿腹的失望,故作平靜地道。
「雪慧姐姐。」錢金寶滿臉不依的神情:「連這個點事兒都不願意做,這樣不講義氣的朋友,我錢金寶可沒有。」言下之意,從此之後,平常就再不是她的朋友了。
徐尚香、黃天瑜雖然沒有說話,但神情也是如此。
陳雪慧見搞得如此之僵,卻也是她事先沒有想到的。不覺有些暗悔,早知如此,該私下再找平常的,也不至於事情搞成這樣的。偏一時傷心,卻是忘了這茬了。這樣一一為,恐怕以後再想修復平常及這幾個妹妹的關係,卻是有些不大可能了。
寶兒、尚香、天瑜雖然比起一般的大家小姐來說,脾氣算是好的,但也是有自己的傲氣的。陳雪慧面露為難之色。
錢金寶卻指著外頭,對平常說:「你走,這兒不歡迎你。去找你的平康姐姐吧!我看你們最後能有什麼好下場?」
「寶兒。」陳雪慧阻止整理}道,隨後又對平常說道:「平常妹妹,要不,今兒個你先走吧!」
「那,雪慧姐姐多保重,我先告辭了。」平常對陳雪慧告辭了一聲,便出了陳雪慧的屋子。一出門,便聽見錢金寶大聲地咒罵聲,似乎專為說給自己聽的。平常能理解她的心情,也並不覺得她們這樣對待自己是錯的,只是,這些朋友,大概自己永遠地失去了吧。平常有些悵然若失,雖然不是像福兒姐姐她們一樣那樣好的姐妹,也是曾經一起度過這麼多快樂日子的人啊。以後見面恐怕就是陌生人了吧!甚至或許比陌生人還要差一些?
宮嬤嬤曾經告訴自己,一個人不可能討好所有的人,只能選擇對自己更為重要的人去守護。而如今,自己終於也到了選擇的時候而已。人的一生,會有多少個這樣選擇的時候呢?若是可以,平常希望再也不要有這樣的時刻了。
事情既已至此,平常便也不想在陳府久留,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
平常一回來,剛進門,無病幾個就迎了上來,一臉擔心地表情藏也藏不住。
平常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沒事兒,我好得很。」
「什麼沒事兒?這當口專門叫人過去,可能沒事兒嗎?」無災沒好氣地道,「真是,又不關姑娘的事兒,真要找人,不如自個兒去找七姑娘好了。幹嘛叫姑娘在中間為難。這些人,就一點也不曉得體諒別人的難處。」
「姑娘,趕快回屋歇著吧!真的沒事嗎?」雖然瞧平常一臉沒事的樣子,神情中甚至還有些輕鬆,但無病實在被平常前些天的樣子嚇怕了,以為她故意在逞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倒下了。她可不想再瞧見姑娘那個如同行屍走肉的樣子了。
常用力地點點頭,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真的沒事兒。」
見幾個丫頭俱是一臉不信的樣子,平常只得解釋道:「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兒。不曉得是不是前些日子被那元公子打擊得太大了一些,這回竟然沒那麼大的反應了。我也覺得應該要傷心才對,可就是傷心不起來,反而還有些輕鬆。怎麼辦?若是你們一定要瞧我傷心的話,恐怕我還得找找眼淚在哪裡才行?」
瞧平常有說有笑,還開得出玩笑,無病幾終於放心了,這樣就好了。
「姑娘既是沒事,還是跟我們說說,到底去那邊府上生了些什麼事兒?也讓我們心裡有個底才是。」無病開始追根究底了。
平常倒也沒有瞞她們的打算,這些事兒她們曉得一點也好。
幾個回了芷院的屋子,聽平常說完,無憂卻是氣炸了:「那寶兒姑娘也是太過分了些。竟然這樣逼姑娘。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誰稀罕?」
無病、無憂兩個卻想得多些。
「姑娘,你今兒個卻實在是太過魯莽了些。她們要你去與七姑娘說,你便應承下來,再推說七姑娘不聽你的便是了,七姑娘難道還會怪你不成?如今這樣,恐怕不僅是得罪了那幾位姑娘,恐怕雪慧姑娘心裡對你也有了嫌隙了。以後,姑娘恐怕再難在那個圈子裡立足了。」無憂一臉不以為然地道,平日瞧姑娘也不是做事如此不懂變通的人,這回怎麼這麼愚鈍呢?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可我與雪慧姐姐真心相交一場,縱然幫不上忙,卻也不該虛言欺她才是。」平常解釋道,縱然如此,她卻也不後悔,若是應承了雪慧姐姐卻又不去做,那才是對不起朋友相交一場。
到平常的話,無病真歎氣,說姑娘不懂變通吧,有時候做事圓融得連府裡的老人都稱讚不已,說難得見到這麼隨和能幹的姑娘;可要說會做人吧,這今兒個做得又都是些什麼事啊?可無病的嘴角卻揚起一抹笑,她就喜歡姑娘這份對人的真心。姑娘對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是不會敷衍塞責的。這樣的姑娘,讓她覺得分外安心。什麼時候,只要有姑娘在,便似乎是有了依靠。
無憂、無愁卻不想那麼多,她們只在那裡不停地罵著那幾個姑娘,什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這樣那樣的話全出爐了。
聽見幾個丫頭一心為她抱不平,平常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儘管失去了許多,但,自己擁有的,不也不少嗎?
陳夫人回來的卻是比平常更晚一些,她一回來便叫人把平常叫了過去。
「隨便坐吧!今兒個累死我了。」陳夫人一臉疲累的樣子,「無愁那丫頭跟你過來了沒?來了的話讓她進來給我按下腿,還是她的手藝好。」
陳夫人自從有一次肩膀酸給無愁按摩了一回之後,就對無愁的手藝分片垂青,三不五時,有個腰酸背疼的,就把無愁叫了過去按摩一次。
平常點了點頭,不一會兒,無愁便被帶了過來,她在一個腳墩上坐了,給陳夫人按了起來,陳夫人享受地微閉上了眼睛:「今兒個過去可累死我了。老太太、太太輪流火,害我坐都沒有坐向個,光站著聽了。還是自個兒家好。」
說完,停了一會又道:「聽說雪慧那丫頭幾個要你去勸平康,你不願意?拒絕了?」
「是夫人的證據不像生氣的,因此平常也不怎麼緊張,平靜地回答道。
「罷了,拒絕就拒絕了。今兒個受氣了吧!你這孩子,就這性子,我也懶得說了。反正說了你也改不了了。她們幾個不過是幾個姑娘家的,得罪了也沒有什麼,不過,只怕你以後再去那邊府上,恐怕難免遭些冷待,能不去就不去了吧!我想雪慧那丫頭也不會常邀你過去了。那丫頭雖說性子還好,可太傲了些。傲的人便難免有些小心眼,你這回拒絕了她,她雖然也曉得這個理兒,但從此跟你生分卻也是必然的。你自個兒也想得到吧。」
「是常應到。
「既然你是曉得後果做的,那我也就不擔心了。最怕的是,連自己這麼做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也不曉得的人,那才難辦。雖說得罪了雪慧,不過她遲早是要嫁出去的,而平福跟你一向交好,夢兒又是長房長孫,若是中了進士,再加上平福的父親作為後台,接掌陳家應該是穩打穩的事了。我也不擔心。現下,只要給你找一處好人家,我便能放下一半的心了。」陳夫人邊說聲音邊低了下來。
「娘,康兒姐姐的事那邊決定如何?」平常關心地問道。
「還能怎麼辦?讓關夫人贖唄!這親事都已經訂下了,若是為這事鬧得太僵,恐怕雪慧過去也難做人。而且,陳府這些年來雖仍舊被稱為揚州一家,但不過是因為老太太的名聲還在罷了,若只是論起財力,比起程家卻是大大不如的。不說陳家,就是再加上黃家、蘇家,恐怕也及不上。我那精明的二哥還指望著通過這次聯姻得些好外呢。唔,不說了,我卻是有些困了,你叫宵月給我拿張毯子來,我就在這兒睡了。你也累壞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陳夫人說完,就不見聲息了,平常也懶得叫宵月,自去拿毯子給她蓋好,便跟無愁兩個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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