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又到了平常去廟裡上香祈福的日子。
平常常去的廟,並不是什麼大的廟宇,而只是一座小小的卻很乾淨的尼姑庵,名為水月庵。水月庵裡只接待女客,倒也清靜安全,雖說是在城外,但距城門也近,來去卻也極為方便。
水月庵裡的主持便名為歲月,雖然不過是一座小小庵堂的主持,但平常卻極是喜愛她身上的祥和自然,這也是她經常來這裡的原因之一。
上過了香,磕了頭,又念了一會兒佛經,平常這才由無憂扶著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出了庵堂。
「施主,這就要回去呢?」見平常從庵堂裡出來,在院子裡打掃的水月也放下了手中的掃把,過來雙手合十笑著問候道。
「是的,我不能常常來此,還煩請大師幫忙多多上香才是。」平常連忙還禮。她求了副平安鎖,在這水月庵裡常年香火供奉,只是自己卻不能日日前來。只願老天爺垂憐,這平安鎖真能保佑壽兒姐姐和平碧姐姐兩個的平安才是。
「施主但請放心就是,像施主如此虔誠地祈禱,佛祖自會保佑的。」水月合十為禮,將平常等人送出了庵裡。這水月庵裡只有這主持和幾個小沙尼。那些小沙尼年齡還小,很多事情便都是這水月親自施為。
「水月師傅請留步。」
平常與那水月告辭之後,一回,便看到元正琪那熟悉的面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人曉得了她每過幾日便會來這水月庵,於是,便陰魂不散了。每次一出庵門,便見他等候在這裡。
一見平常出來,元正琪便大踏步地走了過來,面上有些不耐煩,「喂,今兒個怎麼過了這麼久?又跟那老尼姑囉嗦什麼呢?」
見元正琪過來,無憂便會意地退了好幾步,將空間留給了他們。雖然姑娘不說,但她看得出來,姑娘對這元公子還是有些好感的,每回見了他心情都不錯,她們幾個丫頭也是樂見其成。起碼這元公子也算認識,看起來待姑娘也會不錯的樣子,總比陌生人要好些。而且這元公子長相又好,家世也好,雖有些脾氣,但人似乎不壞。雖然覺得配起姑娘來還是有些委屈了姑娘,但這也是目前碰到的最好人選了。
侍書也落後幾步,同無憂走在一起,只是還是同無憂保持了些距離,這叫無憂的丫頭有些莽莽撞撞的,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安全。
聽到元正琪的話,平常瞪了他一眼:「那是水月師傅。」什麼老尼姑不老尼姑的,從這人嘴裡吐出來的話就沒有一句好話。
「好吧,水月師傅就水月師傅。」被平常這麼一瞪,元正琪心不甘情不願的道,他也不曉為什麼不願意惹這臭丫頭不快。反正她一板起臉,自己就不由自主地聽她的了。只是明明就是個老尼姑嘛!也不像有什麼有道高僧,叫他說,比這水月庵好一百倍的廟多的是,偏這臭丫頭就認準了這一座,也不知著了那老尼姑什麼魔。
「前些日子的枇杷露你吃了沒有?咳嗽可好些?」元正琪關心地問了這麼一句,卻有滿臉彆扭之色地道:「我可不是關心你,我是怕你咳嗽影響了我。這常跟病人呆一會兒,自己也是很容易得病的。」
那你不來不就好了。跟在後面的無憂心裡明自腹誹,又沒有誰叫你來。
「多謝,這枇杷露確實極為見效,咳嗽之時,若喝上幾口也就好了。如今已是不妨事了。」平常微笑著道了謝,也不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這人一向彆扭,其實心卻是極好的。
「那是,也不瞧瞧是誰拿出來的東西?會有差的嗎?」聽到平常說好,元正琪的尾巴差點翹到天上去了,嘴巴咧得開開的。過一會兒,看到平常含笑的眼,又覺得有些失了面子,咳了兩聲:「那個,聽說你最近在繡荷包,繡好了沒有?」
「繡倒是繡好了。」平常說道,向後瞪了一眼,是不是又是無憂這個大嘴巴說的?要不然元正琪哪會知道?還有無病、無災兩個,難怪今天出門的時候,硬是把這個荷包塞到了她的懷裡,她明明說用不著的。搞了半天原來是為了這出。
無憂吐了吐舌頭,卻是沒有放在心上,她這可是奉無病、無災兩位姐姐的旨意,她們不能前來,便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她了。她自然要多多地出賣姑娘才是。
「拿出來給爺瞧瞧。」元正琪伸出手來,平常有些不願,磨蹭了一下,就看見元正琪一臉催促地等著,顯然是不達到目的不甘休的樣子,罷了罷了,平常無奈地歎了口氣,將荷包拿了出來,心裡卻有些心疼。
元正琪拿到手上瞧了瞧,繡的卻是臘梅,作為一次的成品來說,也算是不錯了。不過,他嘴裡卻不屑地道:「看你這繡得這是什麼樣子,我們家小貓都繡得比你好。算了,這東西如果你自己用,別人一看你女紅這麼差勁,只怕你嫁人都嫁不出去了。我給你收著吧。」說完,就毫不客氣地把平常的荷包收到了懷裡。
平常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才不願意拿出來的,昱兒等這個荷包都等了許多天了,無病她們也不是不曉得,偏這樣。這下子,昱兒又要跟她鬧脾氣了,平常的頭都痛了起來,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都太放縱這些人了,現在丫頭不像丫頭,弟弟不像弟弟的,一個個都吃定了她不是?就連這個元正琪也是,一幅她欠了他的樣子。
元正琪將荷包收到了懷裡卻是心情大好。不過,他大爺也不是那種光拿別人東西不曉得回報的人。「喏,這個給你。」他隨手從身上拿了個東西就往平常的懷裡扔去,唬了平常一大跳,趕緊接好,捧在手上。元正琪身上的可都是些好東西,若是摔到了地上破了,那可真是浪費啊。這是平常的一個想法。沒辦法,小時候窮慣了,雖然現在不缺銀子,可平常就是養不成那種浪費的習慣。就是平常屋子裡的東西舊了,實在該換了,她也務必要給手機手〕打它們找個好去處才安心。
平常接到手裡一看,卻是一塊玉珮,觸手微溫。
「這是雲南的滇玉,冬暖夏涼,可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的好東西,好好保管,不許給爺弄丟了。」
這個貴重的東西,平常歎了口氣,拿出手帕包好,珍而重之地放進了懷裡。她是不想收的,可元正琪的脾氣這些天也是讓她見識到了,他拿出來的東西,如果平常不肯收,他乾脆隨手就扔了,也不管那東西多貴重多好。
見平常將東西收好了,元正琪就開心了:「嗯,荷包繡好了,下回繡個香囊吧!要不給我打條絡子也行,你看著辦吧,下回來庵裡的時候給爺帶過來。」
「昱兒要我給他繡個枕頭的,我卻已經答應了。」平常柔聲說道:「這個荷包原也是昱兒要的,現在給你了,也得給他補一個才好。你若是要的話,再過些天,等給昱兒繡完了我再繡給你就是了。」
又是昱兒?元正琪不滿地撇撇嘴,上次臭丫頭一次親手做的杏仁餅也是那小鬼先吃的。這回的荷包如果是不是自己手快,又是那小鬼的。幹嘛那小鬼老是擋在他前面啊?元大爺一怒就要火。
平常早曉得他的脾氣,忙又補充道:「給你做的我多花些時間,做個比昱兒要好的多的可好?」說完,又送上一個甜甜的笑容。平常覺了,這人似乎對她的這種笑容特別沒轍,不論什麼事兒,只要這麼一笑,沒有不答應的。
果然,元正琪一見平常這麼一笑,就有些呆了,耳朵也有些紅了,有些不自在地粗聲道:「那隨便你好了。」
兩人這麼說著一會兒話,卻已經出了小路,無愁打扮成個男孩樣,坐在馬車上正有些無聊地晃著腿。她的身手好,平常出門也不喜人多,便乾脆讓她扮做男孩子駕車了。無愁見平常出來了,立馬精神起來,大聲喚道。
「姑娘。」
平常便對元正琪說了聲:「我先走了。」就由無憂扶著上了馬車,逕自回城了。
元正琪和侍書兩個騎著馬,在後面跟著,進了城,便各自回各自的地頭兒了。
見元正琪滿面春風地回來,畢瑤環的臉上一黯,這些日子每過幾日,元正琪便出去一趟,卻又不許她們跟。然而,畢瑤環以女兒家的敏感心思,卻總是感覺這絕對是與平常有關。讓紅娘去打聽了一下平常的行蹤,果然平常也是那幾日出府去庵裡上香的。那元正琪去幹什麼了不問也知道了。
雖是心下難過,但她還是強撐著笑容道:「爺,您回來了。喝口熱茶吧!」
說完,泡了一杯茶熟練地遞上,這些天,她費了極大的功夫,這些服侍人的事兒已經做得極好了,也能在元正琪的身邊服侍了,但她的心卻越來越寒冷,看不到一點希望的苗頭。正琪公子對待她真的就像對待一個奴婢一樣,對她及紅娘,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畢瑤環心裡一個勁兒地安慰著自己,只要能這樣每天見到正琪公子就好了,只要能夠這樣便好,然而,為什麼卻總是覺得意難平呢?不能在他身邊服侍的時候,想著能在他的身邊服侍就好,到了他的身邊服侍,每日看著,卻似乎想要的更多。想要他像那日那樣看著平常的樣子看著自己。為什麼自己付出的比平常多,長的也比平常漂亮,他卻不肯那樣看自己呢?畢瑤環的心裡滿是苦澀。
元正琪喝過了茶,見畢瑤環仍在原處,不禁皺了皺眉,他最是不喜歡別人在自己跟前的,若是有事,他自會叫人進來的,她難道不知道嗎?
「還有什麼事嗎?沒事就退下吧!」
看到元正琪滿臉不耐的臉色,畢瑤環的眼裡湧上了一陣熱氣,她趕緊忍了下來,嘴裡說道:「純大爺說了,讓您回來了便去他書房一趟。」
哥哥會找他?這事兒倒是難得。元正琪也有些好奇起來。
「怎麼不早說?」
元正琪責怪地看了她一眼,說完就出門去了。
等他一離開,畢瑤環便衝回了自個兒的屋子,眼裡的淚也一滴滴像不要錢似地流了出來。
紅娘正在屋子裡選著衣服,一見畢瑤環這樣子便曉得準是又在元正琪那裡受氣了,心疼得半死。從前姑娘是何等任性的性子,只有她給人氣受的份,什麼時候會這樣受人的氣呢?
「姑娘。」
「紅娘,怎麼辦?正琪公子好像真喜歡上平常妹妹了,我該如何是好?紅娘,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嗎?」畢瑤環抓著紅娘的手,就像抓著一棵救命稻草。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自從自己認識了正琪公子,就變得再也不像自己,生怕哪一點惹他不快,處處想討好於他,收斂了自己的脾氣、性子,柔順、聽話,可為什麼正琪公子還是不喜歡她呢?
「姑娘,你真的這麼想跟正琪公子在一起?」紅娘一臉正色地問道。
「紅娘,你怎麼啦?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的嗎?我這一輩子除了正琪公子,我誰也不要。」畢瑤環一臉執拗地說道。這是她早就決定好了的,就是再苦、再累、再傷心,她也絕對不會離開正琪公子的。
「如果這樣的話,那姑娘就把這個放在正琪公子的茶裡吧。」紅娘拿出一包東西遞給畢瑤環。
「這是?」畢瑤環一臉疑惑地看著紅娘。
「這是能讓你和正琪公子在一起的東西。」紅娘說道。
畢瑤環聽到這裡,也有些明白了。她的臉上變換不定,過了好一會兒,才堅決地搖了搖頭:「不,紅娘,多謝你這麼為我。可我只想真正得到正琪公子的心。紅娘,一直以來,多虧你為我出了這許多的主意,我才能得到爹娘的疼愛,又順利地跟在了正琪公子的身邊。可是,這次,我不能聽你的。而且,你也決不許擅作主張,要不然,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瞧見畢瑤環決絕的神情,紅娘歎息了一聲,點了點頭:「紅娘聽姑娘的。姑娘說不用便不用就是了。」
見畢瑤環不願聽自己的,紅娘也不再堅持,只是在腦子裡思索著,這到底還有何種辦法可以幫到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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