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病,大娘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平常一邊穿著衫子,一邊問道.
「奴婢剛才讓四兒去問過了,說馬上就好了,姑娘。」無病正幫著平常整理著衣衫上的帶子,聽了平常的問話,趕忙答道。
「我這裡也差不多了,無病你也別顧著我了,你也快去收拾一下,今兒個帶你們都去玩玩,錯過了今年,便只有等明年了。萬一又像前兩年那樣,恐怕就更不知什麼時候了。」
「好,奴婢給姑娘把床收拾一下就回房去。」無病的臉上也有些興奮,聽姑娘們昨兒個就在說到三姑娘那裡賞桃花的事,沒以這回還要帶上她們,什麼時候這些遊園子的事還有她們這些丫頭的份了?也只有跟著姑娘才有這個福氣了。
「就疊個被子放個帳子的,我自個兒又不是沒手。你快些兒去。無災幾個定是收拾得差不多了,不快一點,呆會兒我們又得等你一個。」
「那奴婢就先回房了。」
無病曉得平常不是個愛計較這些的,便自回房去收拾了,也得準備些東西,到時候多收些落花回來,也好留著洗淨了做餅子吃,或是製成胭脂,給丫頭們用用也好,不但比這市面上賣的乾淨,而且顏色也比市面上賣的要好。再說也能替姑娘省些銀子下來。
比起別的姑娘來,自家姑娘實在是簡樸得太過了些。每個月多餘的銀子全省下來,說是給爹留著買藥用。偏對她們這些下人丫頭婆子卻是大方,吃食也好,衣衫頭油胭脂水粉也好,俱不肯虧待了她們,自個兒卻一應是物,非必要的不肯多買一件。
每個月還有時給丫頭婆子們賞錢,說是別個院子裡也都給的,斷不能反讓她們虧了,讓無病有時看著都有些心疼。
像二姑娘平錦,哪個月的開銷不是上十兩,別的姑娘稍微好些,每個月五兩的開銷也是少不了的。偏她們姑娘,吃穿用度除了必要的東西,多餘的是一點也不買,一個月,才幾錢銀子。
無病走後,平常自個兒將被子疊好又放下了帳子,又倒了杯茶喝著。還沒有喝幾口,無病幾個就過來了。
今兒個平常說帶她們去玩,幾個人都換了平時捨不得穿的新衣裳,頭上戴了花,手上戴了鐲子,打扮得煥然一新。幾個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有些新媳婦進門的感覺,怪不好意思,她們今天是不是穿著也太華麗了些,反倒是姑娘,老是穿得素素淨淨的。
這些衣服都是一些宮中每季給姑娘們分下來的,也有夫人賞下來的,平常生性喜歡顏色素淡的,又覺得這舊衣服穿起來比新衣裳卻是舒適的多。再說這麼多衣裳也穿不了,放在衣櫃裡也是浪費。一些顏色鮮艷的衣服多半賞她們了,但平時她們也都捨不得穿,只有過年過節才拿出來穿一下。
平常看她們這樣子,倒是暗暗點頭,她的丫頭,這一打扮的確是很好看啊,頗有幾分自豪感。
「即是弄好了,去找大娘拿了東西便走吧!這時候也不早了,康兒姐姐最沒耐心等人了,再不去,她準要打丫頭來尋,沒的讓小丫頭跑這麼遠路也怪累的。」
「奴婢剛才已經吩咐四兒,若是大娘弄好了便趕快送來,這會子也該到了。」話沒說完,便看見三兒四兒兩個一人提著兩個食盒子過來了,無病幾個忙趕著上去接。
「姑娘姐姐們走好!」一路上問候聲不絕。
出門的時候,幾個小丫頭還眼巴巴地望著,她們也想去玩兒,無奈姑娘沒有話,她們也不敢開口,這當人丫頭的,哪能自個兒跟主子說想去玩兒的。但那眼神渴望地叫人想無視也無視不了。
平常只得歎一口氣:「這回帶你們姐姐去,下回如果有機會,便帶你們去吧!」說完了,就和無病幾人出門了。只聽得身後傳來一片歡呼聲,倒讓平常莞爾不已。
「姑娘也太心軟了些。」無憂搖了搖頭,得私底下跟這些小丫頭說說,別看著姑娘心軟,就故意裝個可憐樣。以為這一招是無往不利的,**了姑娘,還有她無憂在呢,這群小丫頭別想無法無天。
「老在一個園子裡憋壞了也不好。想我小時候,我爹還經常帶著我去林子裡玩呢!夏天抓蟬、逮魚,可好玩了。哪像她們這小小年紀,就給人當丫頭,早上就要起來打掃,哪有時間玩兒。」
看見剛才那些丫頭的樣子,平常想起來以前自己似乎也經常用著那樣的眼神看著爹,直到爹也帶上她為止。氣得娘在後面直叫:「一個丫頭不學著打掃做飯,跑去抓魚、逮兔,像什麼話。」爹卻只是笑,也不理娘,只把她往肩上一放,兩人就把娘甩在身後了。不過,每當晚上帶了一堆魚啊蝦啊的回來時,娘就沒話了,只默默地拿了東西就去廚房裡忙了。當天豐盛的晚餐叫平常現在想起來也會流口水。
待平常她們到時,果然是最晚的了。不過,好在把張大娘做的東西一拿出來,平康就先投降了,總算給混了過去。
平常便跟平安說了,今天讓無病她們放個假,在這裡玩上一天。平安聽了也覺得好,這些大丫頭也難得有時間聚聚,就叫桃花幾個也不用服侍了,陪無病幾個一起到處逛逛,待到午膳時再過來服侍也就成了。
平福幾個聽了也說好,便索性叫平安派了人回去自個院裡也把幾個大丫頭叫過來,讓她們也聚聚,這兩年,不僅她們這些姑娘們忙得要死,這些丫頭跟著她們也是悶壞了。藉機讓她們也歇上一歇。
待無病幾個離去了,平常才有心看這亭子裡的擺設,別的也就罷了,但平安竟然在亭子四周鋪上了毯子,這是不是太誇張了些?難不成她準備在這兒睡覺不成?連靠枕也拿了上十個過來了,不怪平常做如是想。
當平常把這個疑問說出來時,換來眾人的大笑,平安卻一臉淡然:「這有什麼奇怪的啊?以前我就經常在這裡小~說就來鋪上毯子睡啊,只是你們沒有見過罷了。」
原來果真如此啊,不是平常多想,不過,這人不要都跟她自己一樣啊。大家還是很正常的,不能跟她這個怪人比。
話雖如此,卻也不見平常等人客氣到了哪裡去,早一人抱了個枕頭,坐在亭邊倚著欄杆賞桃花了。
三月的桃花果真稱得上壯觀,不要說是那一片桃林,只這只沿水的這幾棵便值得人一賞了。
一棵桃樹上,千朵萬朵壓在枝頭上,淺紅的深紅的,層層相央,單看一朵還不覺得,千千萬萬朵映在一起,如天邊燃燒的雲霞,炫了人的眼。明明是嬌艷的花朵,這時偏顯出幾分壯烈來,這百花中,也只有桃花開時方有這般氣勢了。
突然,一陣簌簌地聲響傳來,接著,無數的花瓣飄落了,彷彿下了一陣桃花雨。
美得叫人心驚。
眾人抬眼望去,卻不知什麼時候,平康竟爬到了桃樹上,正用手晃著那樹枝,見眾人都看向她,她一臉得意地笑著,艷紅的花朵襯著她如花的笑靨,說不出的動人。
「安兒姐姐,快叫人給我送副畫具過來。」平壽突然直起身喊到,一向輕聲細語地平壽是極少出這樣失禮的聲音的。平安愣了一下,還是趕快吩咐了在旁邊留下服侍的小丫頭趕緊去辦。
那小丫頭動作倒快,不一會兒工夫,就拿著畫具氣喘吁吁地過來了,又在旁邊幫忙研磨。但可能這研磨的事情沒有怎麼做過,一不小心便將墨濺了出來。直嚇得驚呼一聲,連連道歉。
一向極愛整潔的平壽卻不管那麼多,一把推開那小丫頭,自個兒飛快地研好磨,運筆疾飛,不一會兒,一幅桃花美人圖便躍然紙上,花枝絢爛,笑靨如花,雖說畫得匆忙,筆法略有疏失之處,但那股神韻卻抓得極準,堪稱一副上品。
眾人看了均連連點頭,平壽自個兒也極為滿意,笑著道:「說是為群芳會作準備,這些天天天都在自個兒練習,但收效都不大。沒成想今兒個卻是突然有了感覺。這作畫,果然不能靠一味地死畫,雖是練熟了手法,但卻少了畫意。倒不如今兒個在這亭子裡,對著這人這景,一下子就覺得有股作畫的衝動了,有這一副畫,抵我兩三個月的苦功了。」
平壽這麼一說,眾人都不自覺心中一動。
平錦先應和道:「這話說得有禮,我這些天想排出幾個新舞來,卻一個人在那裡研究來研究去,反倒不如以前和平如她們一起學舞排舞時快。姐妹們在一起,說說笑笑,出出主意,說不定還真比較有感覺一些。不如我們天天聚在一起,互相幫忙提些意見,說不定比獨自閉門造車還來得快些。」
「對啊,對啊。這樣好。」說這話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平康,她的眼中滿是興奮:「我小時候看的戲裡,那些小姐們就都組個什麼文社,一起談詩論畫什麼的,覺得風雅得不得了,不如我們也弄一個什麼海棠社牡丹社的,聽起來就感覺很不錯。」
「現在是三月,要起社的話,也得叫桃花社才好。」說話的卻是一向都懶得開口的平安,沒想到,連一向最是懶得動的平安都起了心思,這下子大家的興頭更高了。
「福兒姐姐,我覺得也很不錯呢。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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