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文娘子卻不是一個人來的,後面還跟著兩個婆子,兩個丫頭,要不怎麼都說大人物愛帶幾個跟班呢?確實是氣勢十足。
文娘子的眼往這四週一掃,大夥兒就氣也不敢出,噤若寒蟬了。
平常只覺得被文娘子掃過時,背上的寒毛似乎都豎了起來,那眼神並不是鋒芒畢露的凌厲,卻叫人渾身不自在,就好像自個兒從裡到外沒有穿衣服似地,全暴露了出來。平常疑惑地搖了搖頭,一轉眼,那種感覺卻又沒了。
好了,這下,真的驚動了管事的了。平常的心裡在哀歎,側過頭去瞧平錦,卻見她的面上流露出隱隱地興奮之色,看見平常瞧她,還伸出手來拉住平常的手,瞧她擠了擠眉,眼下之意就是,今天跟我來對了吧!果然有好戲可看啊!平常哭笑不得,像這種好戲,也只有你那錦兒姐姐喜歡吧,自個兒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看著怪心驚膽顫的;轉頭又瞧見平康同錦如出一撤的表情,果然不愧是一個院子裡長大了;平安就正常多了,不過,是不是也正常得太過分了呢?看她那樣子,竟然似乎打起了瞌睡。這時,一陣輕微的咳嗽聲響起,隨即又被人壓了下去。平常回過頭,卻看平壽大概是見風了,又開始咳嗽了起來,忙往平壽的旁邊站了站,好歹能擋點風。平壽覺了平常心細的行動,抬起頭朝她笑了笑,平福又把平壽的罩的斗篷給緊了一些。
平碧看見她們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心裡不知為何有些漣漪的莫名xxx,但很快卻又將這絲突如其來的感覺掐滅在了心裡,這種的感情,只會成為弱點,她平碧不需要。
平常這時卻帶著兩個丫頭,悄無聲息地已退到了平碧旁邊,既然管事的已經來了,這就沒她什麼事了。管它這件事最後怎麼處理,反正她看平琳姐妹笑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平如的心裡滿是快意。轉頭平碧望著平壽她們眼中閃過的那一絲羨慕及隨後的漠然被她收到了眼裡,不由起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對平碧的感覺是複雜的,但在這院子裡,也只有平碧是哪個可能會在她有危機事出手幫自己一把的人了。同是一個村出來的人,即使心裡有厭惡,有看不起,但似乎在心底的最深處,還是有那最一份最深最濃的鄉情吧。雖然兩個人每次見面幾乎都會惡言相對,但在對方出於不利時卻總不會落井下石。所以,她曾經也想在這園子裡有真心相待的朋友,當時選擇了出身書香之家的平琳平琅,在她意圖討好平琳平琅融入她們的時候,平碧是提醒過自己的,只怪,自己當值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才落得個被人捉弄的下場。被人捉弄是小事一件,村子裡遭了災流落在外時,什麼苦沒有吃過,怎麼對待沒有受過,她恨的是平琳平琅糟蹋了她心中對於情誼的最後一絲祈望,從今以後,自己再也無法拿出真心對人了。最後一抹天真被生生抹去的滋味,是這麼地痛,痛得她只想讓平琳平琅也嘗嘗這種滋味。看著平碧的眼神,在與平常她們的交往中,她也心動了吧!可是,她們都是一樣處境出來的人,平碧也早就經歷過了什麼,再也無法拿出純粹的真心來對人了吧!那種眼神,只有有過相同經歷的人才能一看就明白。
沒人說話,除了平壽偶爾的咳嗽聲,場中一片沉寂。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名叫葉公。他啊,喜歡龍喜歡得不得了,牆上掛的是龍畫,身上戴的是龍紋的玉珮,家裡的酒杯、酒壺上刻得也全是龍。結果有一天,龍真的出現在他家了,他卻嚇得臉色蒼白,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眼下的情景可不就是這樣?
剛才管事的文娘子沒來的時候。平琳也想見,馬婆子也想見,這回人真的來了,一個個卻都呆若木雞地呆在那裡,彷彿這來的人不是文娘子似地。看來這嘴巴裡嚷嚷一下那是容易地很,真見到了人,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管事文娘子掃了一眼四周,含笑道:「今兒個可真熱鬧,敢情我們惜春園的事情就這麼清閒,清閒到這丫頭婆子們都在這裡看戲,連自個兒的差事也不做呢?」
文娘子的語音很是柔和,但這些下人丫頭婆子一個個聽了就跟聽到了什麼可怕的聲音似地,立馬如群走獸,一哄而散、特別是那些小丫頭,著通風報信也快,著撒起腳丫子來跑得更是跟兔子似地,一溜煙就沒影子;那些年紀大的婆子,當時偏好湊這個熱鬧,看得高興,也沒有想要到文娘子來得這麼快,她們可沒有這些小丫頭腿腳這麼利索,也是,她們溜起來可比這些小丫頭講究技巧,挑那些有樹有林的一方左拐,又一彎,就不見蹤影了。直看得平常咋舌不已,果然是薑還是老的辣、
也難怪這些人散的這麼快,說起來這管事文娘子,也是大有來歷的人物。當初這園子裡要設管事之職時,天天往宮嬤嬤屋裡跑得婆子那是一個比一個多,這手裡的禮物是一個比一個重,最後卻選了文娘子這個年紀較輕、資歷也不算太久的做了管事。
這院子裡不服的婆子、丫頭也不是一個兩個。誰曉得著文娘子看著文文弱弱,不像個厲害主兒,打下人婆子丫頭少,也少有打罵苛責,但處事卻極是果斷。凡是犯了園子裡的規矩的,一律但規矩處理,賞罰分明,又不講人情。這時日子久了,園子裡的人也都曉得了,只要安安分分、規規矩矩做事,著文娘子就是個菩薩,這若是不安分守己,偷懶耍滑,落到了她的手裡那是沒有好果子吃的。一頓板子下來,傷筋勞骨不說,丟了差事那就事大了。而且,一旦犯到她的手裡,她著本子裡都是有記錄的,凡是著當月犯了錯誤被記錄的,著當月的月錢就減一等。但這文娘子賞起人來,也是有名的爽快,凡是幹得好的,層層報了上來說,只要查有實據的,立馬撤下原來報賞的人,並且還要查處管事婆子,更不用說因此被管事婆子打壓了。因此,這幾年下來,最〕好~書整~理在這園子裡威信極高,眾人沒有不服的。
見閒雜人等清場得差不多了,文娘子的眼裡露出一絲滿意之色,現在就看要怎麼處理這事了。文娘子的心中先就對著新來的十一姑娘有些不喜起來,著園子裡來了這麼多姑娘,也不見別人整出什麼事來,偏她一來就整出這麼大動靜。顯是個不安分的,又本事不足的,她最是不喜的就是這種人了。
到底是麻婆子,年紀大些,經歷也多些,再說在這園子裡呆的時間也久些,對這管事的瞭解也深些,曉得她是個公正賢明的。因此,愣了一下倒也很快就回過神了。把他們這些有些各種各樣壞毛病的婆子分到這些姑娘的院子裡,存的是什麼心,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們這些婆子私下也是曉得一些的,不外乎借她們來鍛煉一下姑娘們的管家能力。因此,她們歷來耍些奸偷懶撈些好處其實心裡也沒有太擔心,原本嬤嬤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如果姑娘厲害些,管得住她們,她們也就安安心心地賺些月例銀子,反正也比別家優厚,這樣的好差事,不要說是在揚州城,就只整個天下,又有幾個捨不得花這個血本?不得不說,夫人和嬤嬤們在訓練這些姑娘上頭,是不遺餘力的。
因此,這回見了管事的,雖是慌張了一回,也不過是一下子見著上司管事的一種本能的懼意罷了。這一回過神,麻婆子便迅衝到文娘子面前,撲地一聲就跪下了,這眼淚就跟自來水似地流了下來。
「文管事,請為老婆子作主啊!」
說完,就把頭在地上連磕不已。
文娘子卻沒有理會她,逕自走到姑娘們這邊,福了一禮,「給姑娘們請安了。」
「大娘不必多禮。」平福連忙道,雖說平琳對平福並不心服,但這種場合,一向便是由平福出面應對,這也是慣例了。因此,除了平福,倒也並無無人開口。而且,眾人都稍微後退了一些,把本和平壽一起在後面的平福給讓了出來。
「如今的情形大娘大概也都清楚了,該怎麼辦就看大娘的吧!請大娘自便,不用理會我們便是。」平福接著說道。
「既是如此,老奴就僭越了。請五姑娘、十一姑娘和麻家姐姐去老身那裡一趟吧!」
這時,突然一個小丫頭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叫著:「文大娘,文大娘。」
文娘子微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小丫頭是她手下的,什麼時候這麼不曉事了?平時教她們的規矩呢?卻還是對平福告罪了一聲,向那小丫頭走去,低下頭去,那小丫頭就在附在她耳邊說了一番話,文娘子點了點頭,那小丫頭就離開了。
回到平福她們跟前,文娘子面色不變地道:「這件事傳到嬤嬤們耳邊去了,宮嬤嬤要見五姑娘、十一姑娘和麻婆子,也讓各位姑娘去聽一下,現在就跟老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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