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眼裡就只有金夫人,唉,就知道我是個笨嘴笨舌的,也難怪老祖宗瞧不上。瞧不上我也就罷了,可我們家這些姑娘可都是一等一的人兒,老祖宗可不能偏心啊?」說話是一個穿著十分素淨的中年美人,大約三十多歲吧,面容十分祥和,長相秀麗,自有一番大家閨秀的氣質,她就坐在老太太的旁邊,顯見是老太太極親近的人。
老太太一聽到這個聲音,立馬就笑開了,「偏你這猴兒嘴喜歡瞎說,都這麼大年紀了,也不知道害臊,還跟個小姑娘似的撒嬌。」
「我就算再大,不也是老祖宗的侄女兒嗎?別說現在了,就是以後七老八十了,在老祖宗面前我還要這樣。」
「好好好,說不過你這猴兒嘴。等你七老八十了,那時候我早就進土裡去嘍。」老太太一邊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一邊笑道。
「呸呸呸,老祖宗肯定是長命百歲的富貴命,沒門子說這些喪氣話添我堵,可再不許說了,要不然我可生氣了。」
「好好好,不說了。等以後我變成個老而不死的老妖怪了,你可別嫌煩。」說到這裡,就停下了話題,轉而朝平常她們招了招手:「好孩子們,過來,讓我看看。這人老了,稍微遠一點,就看得有些模糊了。我就喜歡漂亮伶俐的小女孩子,看著就讓人覺得歡喜,過來讓我來看看。」
聽得老太太的話,平常她們就靠到老太太跟前站著,老太太仔細地一個個挨個兒打量過去,不住點頭。
「那穿桃紅色衣裳的小姑娘,過來一下。」老太太朝平安招招手。
平安愣了一下,忙走上前去:「老祖宗。」福了一禮。
「嗯,是個懂事的孩子。難為小小年紀,竟這麼知禮,叫什麼名字?幾歲啦?」老太太慈祥地問道。
平安一一答了。
老太太牽著她的手細細看了一回,又轉頭笑著對一旁坐著的其它夫人們道:「你們看,這孩子長得又比別的丫頭俊俏些。不知以後長大,又是怎麼樣的顏色,恐怕不會輸給皎兒那丫頭吧!」
金夫人本來坐在末座,聽得老太太此話,忙站起來笑答道:「老祖宗說笑了,這孩子是不錯,不過,像皎兒那樣的,恐怕我是沒那個福氣了。要說能跟皎兒一比的,倒是陳姐姐園子裡的凝香,如果早個一年出來的話,恐怕皎兒都得避其鋒芒了。」
聽得金夫人此話,那老太太的侄女兒也不禁露出了些微笑:「妹妹客氣了。凝香要說容貌,比起皎兒來還是遜色一分的,只是她有種好處,倒是其它人比不上的。本來給浩哥兒挑個房裡人,我是想帶她來,無奈前些天,卻是有靜王府來人定下了,也只得作罷了。」
原來這老太太的侄女兒就是和金夫人齊名的作瘦馬生意的陳夫人,只是她起步得卻早,再加上家底雄厚,又有老太太作靠山,說起來,倒是比金夫人的生意做得大得多,而且收得姑娘也多,專收些苗子好的,三兩年就出手,轉得也快。金夫人原是比不上的,不過,金夫人倒是沉得住氣,買些年紀小的,多花了幾年工夫,倒是一炮而響後來居上,現在名氣倒是差不離了。
聽得那陳夫人如此一說,金夫人的身子一僵,就好像突然像被針刺了一下,靜王府?那不是正是皎兒去的地方嗎?當初她勸了這丫頭許久,這王府內院,不是那麼好呆的地方,偏這丫頭跟著了魔似的,硬是不信邪非要去,說什麼靜王對她是真心真意的。男人,還有真心真意嗎?金夫人嗤之以鼻,可無奈那丫頭吃了秤砣鐵了心,這靜王府也不是她這個做生意的婦人能惹得起的,她也只好隨了她的心願。可這才一年都不到,這靜王竟然又要納凝香?
雖然金夫人只是一瞬就又恢復了若無其事的神色,但陳夫人本來就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又怎會覺不了?嘴角不由微微彎起,眼裡閃過一絲得意。去年這皎兒的出嫁,可真是大大掃了她的面子,現下可總算扳回一城了。她的眼裡閃過一絲嘲諷之色,就算皎兒容貌再好又怎麼樣?到底沒什麼後台,這路長也長不了幾年,這凝香的後面可是有她們陳家,這靜王好歹也得顧忌顧忌她們陳家的面子。再加上凝香天生香體的奇異體質,恐怕這皎兒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雖說這皎兒現下正得寵,可她得了王爺的寵,卻不曉得收斂,只一個人霸著王爺,犯了所有後院女人的忌,這日子能好得了多久?做女人,一旦得勢可不能太囂張,她就等著看這皎兒的好下場。至於這金氏月娘,倒是有幾分本事,如果能收攏過來倒也是一大臂助,只是,就怕她不識抬舉。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邊笑容不斷,眼裡卻暗藏著刀光劍影。
「唉,你們快來看看,剛才隔得遠,我還沒現,這平安丫頭的這裙子的繡活兒,不知是哪個的手筆,我看這揚州第一繡娘文娘也不過如此了。」
「讓我來看看。」一個身著青色袍子,頭上並無絲毫裝飾,卻隱隱有些佛香的婦人湊了過來,這卻是陳府的三太太秦氏了。
秦氏越看越是驚異,越看越是欣喜,古井無波的眼裡竟重新煥出光彩,她對別的都沒有什麼興趣,唯獨這刺繡,卻是她除了燒香拜佛之外的唯一愛好。對自己的繡工也是頗為自豪的,自以為就算比之揚州第一繡娘也不遑多讓,現在一聽老太太這話,就坐不住了。
二太太王氏心裡暗哼一聲,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的,就是改不了這小家子脾性。這三太太秦氏的出身卻算不好,三個太太中就只有她是蘇州那邊一個有名的繡莊老闆之女,不知道怎麼就給三老爺瞧上了,鬧著非娶不可,好歹是個清白人家,老太太心疼兒子,也就允了。但二太太卻是瞧不上的,平常都不怎麼來往。這時見她一幅小家子氣的樣子,心裡就暗自嘀咕。只可惜老太太偏就喜歡她這個樣的,對她這個出身高貴的二媳婦倒是不冷不熱的。
「看這繡法竟然似乎結合了南北之長,真是極妙。這位小姑娘,這是誰繡的?」秦氏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態,直盯著平安問道。
老太太倒是毫不在意,只笑看著。這個媳婦,別人都說她上不得檯面,小家子氣,也不怎麼通人情世故,她倒是有點喜歡的,在這種深宅大院裡,不爭不搶,活得清清白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也幸虧是在老三那裡,如是老大老二那個脾氣,一個接一個地娶進來,這個媳婦性子又是這樣,怕是家裡就不太平了。這回老三說要納個妾回來,倒是要看仔細才行,萬萬不可納個品性不好的。
「是我嫂嫂繡的。」見嫂嫂的手藝得到了別人的讚賞,平安也是高興極了,當下笑著回答。
「好了好了,弟妹,別拉著人家小姑娘了。這麼多人可都在等著了。」大太太喬氏瞭解這個弟妹的脾氣,知道再不打斷她,恐怕會一直拉著人家的衣裳研究了,於是開口打斷道。她的面容有些威嚴,看起來似乎並不太常笑,讓人一見便有些肅然起敬之感,心生敬重卻不易讓人親近。
聽到大嫂的話,秦氏這才驚覺,戀戀不捨地放開了平安。對這個大嫂,她從來在尊敬之餘有點懼意,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的官家之氣讓她有點不敢接近,雖然一直以來她對自己這個弟妹都稱得上是照顧,這回老爺要納妾的事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打點才是妥當。這種大戶人家的規矩,雖說她嫁進來這麼多年,還是搞不清楚。對老爺要納妾的事她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嫁給這個人這麼多年,她仍然對他不怎麼瞭解,平常也很少見面,只偶爾會在她房裡睡下。雖說是生活了幾十年,可想想真見面的時間,還真不知道有沒有一年的時間。這回說要納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感覺,大哥、二哥也都有好幾個妾室了,這麼多年,他才要納一個妾,算起來應該是好的。別人都羨慕她,可她的心裡,為什麼總是空蕩蕩地呢?秦氏有點惆悵,下意識地把目光向篆香移去,那個姑娘,應該就是他要納的妾吧,從外表看,倒是挺溫順的,應該還好吧。這麼多年過去,對於那些情情愛愛之事她也看得淡了,只希望能過點安靜的日子。只是,這姑娘的面容怎麼依稀有點熟悉呢?
看到三兒媳的目光移向篆香,老太太瞭然,這應該就是三兒要的那個姑娘了。看了看她的面容,老太太歎息不已,難怪三兒突然說要納妾,竟然長得和那可憐的孩子一個模兒出來的。如果說三兒媳有七分像她的話,這孩子就有九分了。三兒看似荒唐,可其實卻是幾個兒子中最長情的人了。這一點倒是隨她早逝的爹了。想到早逝的老太爺,老太太不由心情有些低落,突然有些沒了心情。
示意身邊的大丫頭春香給這些小姑娘們送上早就備好賞錢,又特意賞了這叫平安的小丫頭一塊玉珮,便讓她們退下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重,但隨著氣氛的轉變,眾人心裡頭剛進來時的那種輕鬆感又漸漸消失了。眾人安靜地退到了金夫人的身後站立著。
陳夫人到底是老太太的侄女兒,又在老太太膝下承歡多年,一見老太太這神色就知道她又想起了早逝的老太爺了,忙笑著開口道。
「老祖宗巴著叫了我們這許多人來賞梅,到現在大半天兒過去了,侄女兒可是連一枝梅花都沒有摘到手裡。還有啊。我的,還有其它一些別家的姑娘們現在可都送到了,都在莊子裡等著見老祖宗呢!要不要傳了她們來這裡見過之後,我們就去賞賞梅,莊子裡可是備好了熱酒熱菜,今天風也不大,那邊傲雪亭的景致倒好,不如就在那邊邊賞梅邊喝酒,老祖宗乏了就在亭中歇歇,想逛的就自去逛逛,老祖宗看我這個主意可好?」
被陳夫人這一句話從回乙中驚醒過來,不由笑罵:「就你這饞嘴貓打聽得周全。也罷,叫她們進來吧,大冷天的,也別把姑娘們凍壞了。早點看完,讓她們早些回去吧。」
「不過,老祖宗,我家的一些小姑娘們我可帶來讓她們長長見識了,現在都在莊子裡,你都讓金妹妹的姑娘們過來賞梅了,可不能偏心!」
「好好好,少不了你的。你自己看著辦吧!現在,先傳那些姑娘進來,我們先辦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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