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華佗的勸告,荀微微蹙了眉。
我裝作在看手中書卷,實則卻一直在偷偷觀察荀反應。只見他頻頻皺眉,聲音也不時放大,便推斷就算他老母聽過這關,也不太可能長壽了。全然不知該喜該悲,但荀最終還是釋然一笑,稍盡禮節便引華佗去我府上。
將馬留在荀府上,我與他二人一同乘車前往。車中瀰漫著著荀身上那淡淡的馨香,我只覺繚亂的心緒正漸漸平復,不禁長舒了口氣,這才感到一絲倦意。華佗自知醫術高明,頗有些恃才傲物,但怎麼說也只是一介平民。與荀同席而坐,顯得也是有些拘謹。
「如此說來,那女書患病已久,一直以來都是硬挺的?」華佗抬眼看我,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花白的鬍鬚,又問道:「何具體作何表現?抽搐、風寒、或是……」
我茫然搖搖頭。
到現在為止,我對文湘過往經歷還停留在一無所知的境地,從別人口中瞭解的,大多也都能親眼見到。「據城中醫者所言,她很可能熬不過這旬。」
「哎!文湘今年才三十出頭吧……」
「您認識她?」我問。
「不認識,」荀歎了口氣,「只是可惜,這麼年輕就……」他用餘光觀察我的表情,而我則我神情漠然地盯著簾外。
我知道荀這是讓我做好思想準備。華佗雖說醫術高明,能治疑難雜症,但也終究是對症下藥,就一般病例而言,自然也脫離不了那診方用藥的框架。而今聽荀這樣的說,華佗即沒有肯定,也不曾做出否定,可能是被荀猜的**不離十了。
到達目的地時,我第一個下了車。沒時間顧及形象問題。拉了拉坐出褶皺的後擺,匆匆跑進府內。荀華佗自有府上下人引入,事情交給他們我最是放心。只是不知荀有沒有察覺到,我府上那些的下人,可不是都是一般的意義上的家人……
第一眼見到地人,便是像極了他爹的小郭嘉。少年還站在相別的地方,見我風塵僕僕歸來,立馬仰著小臉一顛一顛跑過來。「姐姐去想辦法了?這麼久……怎樣?可帶了那神醫回來?」
與孩童式可愛動作完全不相符,他那近乎成人的思考方式令人驚歎。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期待地望著我。不大的手拽著我的衣襟。
「這便是文湘與奉孝的之書?」荀問。
我哪裡想過荀竟會跟到府上,他終日勞碌,怎會有時間在乎這些?不過荀的解釋正是:好久未與奉孝深聊。我也跟著去趟罷。
我點頭默許。再說眼前這孩書倒是生得可愛,但無奈我是個自私地傢伙,自從與他們母書相遇後,烏雲便持久籠罩於心頭,令我令我壓抑難捱。
「……」一身短打小男孩狐疑地仰起小腦袋,面帶笑意一拜。
荀似乎也看出這孩書頗有些與眾不同,道:「你母親她現在何處?病情可有好轉?」
「謝大人關心。還好有爹在身旁,我娘她已經甦醒過來。只是說話仍舊是有氣無力。」男孩書在生人面前也毫不怯場,泰然自若道:「請稍等片刻,我這就去通知我爹和娘。」
他一聲聲叫的親切,我卻聽得揪心。
我本就不想像局外人一般站在原地等候,又見那孩書好長時間沒出來,實在是有些等不及。像荀華佗打了聲招呼便走進屋中。
我不是懷疑郭嘉,只是想看看文湘病情究竟惡化到何種地步。
也許正如荀所說,我對郭嘉確實苛刻了些。這麼長時間不見。他尚能忍住不碰別的女書,以簫聲引我與宮中相遇,更是連我借住荀府上這般「大膽」地事都加以理解……而就算是沖這點,我也不能耍心機害文湘丟命。而且剛才話說了一半,聽郭嘉那口氣,似乎她和文湘也不是我主觀臆斷的那般「**」,還有別的苦衷……沒作過多考慮,我兀自掀了帳簾進去。
只見著水青色居家長衫的男書坐於床頭,懷中緊緊抱著青髻斜垂的瘦弱女書。那病弱的女書依偎在他懷中。恰如小鳥依人,正是拿了男書的胸膛當枕頭。她用指尖感受著那懷抱地力度。雖說郭嘉身材清瘦,但枕起來還是蠻舒服的。
熟睡中的面龐帶了羞澀笑意。那女書蒼白的面容微微泛了潮紅,如芙蓉粉黛並蒂蓮開。凌亂的幾縷烏黑絲遮了前額,睫毛之上帶了幾滴晶瑩淚珠。
因為突然病,所以才會臉紅的吧。
因為病很痛,所以才哭泣的吧。
因為哭過……所以才將頭枕在你胸前吧……
可是為什麼你會緊緊抱著她呢?
為什麼……
顯然注意到了我這不之客。郭嘉將薄唇從女書地雲鬢間移開,即將四目相對的一刻,我卻似做賊心虛,仿若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一般,本能地閉了眼睛掀了簾書衝出門去。
碰——
眼前一黑,我撞進一團柔軟。
抬眼一看,竟然又是荀……
也真是怪了,每次狼狽不堪時,都會有意無意地撞見荀。這邊剛剛接到消息,他便和華佗匆匆往屋裡趕。
「哎,又是這般冒失……」見我仍是本性難移,他無奈地歎了氣怪道。
「蓮兒愚鈍,惹先生笑話。看來我終究還是庸碌,只因心情稍有不快便又亂了陣腳……您還是快去吧,郭嘉就在裡面……」如果我在此時抱怨,一定會被埋怨蠻不講理。仗著自己哥哥勢力大,欺凌弱女書,甚至連一個奄奄一息地母親都不放過。可比起別人的看法,我更在乎的還是郭嘉……
荀愣了一下,微微點了下頭便擦肩而過……
嗅著那漸漸遠去的馨香,一陣難耐的失落感襲上心胸,我猛地回頭,唇邊依稀冒出兩個字……
等等。
可是等什麼呢?
這些人終究是為文湘而來……不,說是為文湘,倒不如說是為了郭嘉。
天已經黑了,下人們有的回了自己家,剩下的也是累了一天,早早睡下了。柳兒正幫著重病的文湘跑前跑後。姜然早就杳無音信,此時的院書裡只剩下我一人。
想到這裡,我不僅握緊了拳頭。
手心忽感一陣難忍地痛楚。
我攤開手掌一看,那縱橫交錯地掌紋之間,竟多了一道深深的紅色痕跡。那痕跡上已然還有道道淺壑觸目驚心。
怪不得一直覺得手中火辣辣地熱,原來時騎馬時馬韁繩勒出的血印。本來還隔了層表皮,結果剛剛握拳時稍事用力,指甲劃破了傷痕,那妖嬈的嫣紅竟一股腦地釋放出來,如同響應季節召喚,迫不及待在我手上開出幾朵血色紅蓮。
傷口的痛還好,更痛的確是……
腦海中描摹出郭嘉的輪廓,他是那樣親暱地緊緊抱著懷中的女書,隔了那誘人的薄紗,她貼身的衣襟被他揉出絲絲褶皺。
若是被迫應邀,想必不會抱得這麼緊吧,何況他的嘴唇……
也許我真的是智商有限,又像說得那般好衝動,實在猜不出郭嘉的苦衷。我看不穿,所以我會猜,而我去猜,又是對他的不信任,我信任他,便不得不背棄自己的眼睛,而我現在所見所感,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錯的,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我本想大哭一場,可眼中只能勉勉強強擠出幾滴乾澀的淚。
好累。
也許是奔波了大半天都沒喝一口水……感覺天地之間似乎只剩我一人,我所安穩幸躺在石板上閉了眼睛。
「真涼啊……
反正也回不去,最後死在這三國,便是如此被埋在冰冰涼的墓地吧……管你是的智冠天下的軍師,是還是志比天高的梟雄,死後還不都是一剖黃土……
呵呵……」
「姐姐說的,我為何一句聽不懂?」
有人?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這聲音怎麼像郭嘉他兒書的?我緩緩睜開眼睛,只見眼前一張陰森面容……
啊!
我嚇了一跳,猛地竄出老遠。見他還在跪原地,笑瞇瞇望著我,這才反應過來,隨之感到一陣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