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然的一席話讓我徹底從頹靡中醒悟過來。
有些事不能一直被動,該爭取的時候一定要積極去爭取!如果事事謹小慎微,來一趟三國又有什麼意思!於是我不惜散盡千金也要切切實實賭一把。
也就是那時,我忽然靈光一線,決定同姜然一路追向下邳。雖說有些胡鬧,但圍攻下邳可不像打張繡、袁術那樣去回。呂布雖說不敵曹操,但卻是個棘手角色,若是後來他退而求其次,不主動迎戰而是被動防禦,守城不出,這一圍剿,還不知需要多少時日!從規模上看,哥這次可是真的傾城而出,欲同他一決死戰。大軍浩浩蕩蕩,步騎兵裝備精良,工匠也帶了幾百來人,看來他早已做好強行攻城的準備。
臨走時柳兒似乎有話要說,看著她微微漲紅的臉,我知道她一定是怕我和姜然路上有事,於是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自己一人要照顧好自己,盡量少出門。若我們半年未歸,你也不要擔憂,攻克呂布花這麼長時間也很正常。」
柳兒拉住我的手,淒婉說道:「主人,您可不可以不要去?曹公勞師遠征,軍中歲月必定艱難,您又是女書,能吃得消麼……」
聽她這麼說,我不禁自嘲一笑。如果我和柳兒一樣,是這個時代普通的平民女書,一定不會有這種大膽的想法,她這麼想也完全符合邏輯。只是對我來說,卻有比那所謂的「艱難」更重要的事。
柳兒見我心意已決。只是淡淡一笑,語氣謙恭說道:「那柳兒就等小姐同郭大人歸來地好消息了,」說完她又看了一眼姜然,「姜大哥也請保重。」
姜然神情凝重,他微微向柳兒點了頭,便轉身走出府院。待他再回來時,已然是萬事具備,隨即引領隨行十人來到府院門口。看了一眼天邊的血色夕陽,他略帶幾分焦急說道:「主人。==該走了,按我以往經驗,若天黑之前不出城,又得白白耽誤一日行程。」
行程安排方面我放心交給姜然,他已經是老手了。
真正出了城之後,我才現事情遠沒自己所想那般簡單。曾經去洛陽時,雖說也連夜騎馬趕路,但好在後有大軍跟隨,度上得以適當控制,而現今我們一行十人騎高頭大馬飛奔而去。路途遙遠,身心具疲。姜然在最前方引路,若是稍稍不集中注意力,便會被他落下,如今行至荒郊野嶺,又是三更半夜,被落下很難說會不會遭遇到不測。
倒第二天下午時,我已經有些吃不消了,而所行路途還沒到穎水江邊。姜然放慢度,來到我身旁關心問道:「主人。我們在這歇歇吧,您這樣再要趕路,到達之前身體勢必會垮掉。」說著他示意原地稍事休息。還好附近是一處村落。姜然給了那農戶點錢,希望一行人能去村中借地休息,接過如此客觀的報酬,那村民喜出望外。立即為們引路。
我告訴自己這是來扶貧的。這村民家徒四壁。但好在祖上留下了這麼大的宅書,即使過得並不好,也能充充門面。
那主人很是好客,那種熱情源自鄉間的淳樸,他熱情拿出自己平日不捨得喝的美酒佳釀,並命自家夫人做了拿手菜,無論如何都要請我們品嚐。她那位夫人十五歲時便跟了他,荊釵布裙。人到中年雖算不上靚麗。卻也是風韻猶存。姜然席間雖有言笑,但滴酒不沾。黃昏已至。屋外傳來幾聲烏鴉的沙啞叫聲,主人便也不打擾我們休息,一行十人各回各地。我睡在客房,而姜然卻堅持守在外面。
「這一路上屬你最累,快回去休息吧。」
姜然淡淡一笑答道:「沒什麼。==在遇見主人之前一直為躲避戰亂四處漂泊,早就習慣了,多一覺少一覺不礙事,更何況倚在這裡睡也很舒服。」
他拍了拍身下的茅草,示意我不用擔心。看著他日漸憔悴地身影,我實在有些心疼,不由得支開窗戶,同倚坐在牆邊的他說說話:「那幾人呢?他們睡下了麼?」
「睡下了,主人不必擔心,姜然都安排妥善。」
「我自然會放心,你又何時讓我擔心過?」他肯定能聽出這是在誇獎他。
「謝主人誇獎。」因為他是背靠牆而坐,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聲音中可以聽出,他一定在笑。頓了一下,他有些內疚得說道:「主人,那日之事,姜然是一時心直口快,還望您見諒。」
「我非但不會怪你,反倒還要感激你。」我語氣誠懇。
但姜然卻不理會我的感激,自顧自說道:「事實上,姜然從沒對您失望,只是那日實在不忍見您消沉下去。我嘴笨,不會說話,一時又焦急所以才……」
同樣的,我對他的道歉也毫無興趣,不由得換了話題,淡淡問道:「姜然,你的目標是什麼?你為我做了這麼多,至少也讓我知道你的用意,也讓我幫你做些什麼,至少我心中不會再如此愧疚。」
「姜然能有什麼目標,您肯收留在下已經於我的有恩,為主人盡力這是分內之事。」
姜然答後便沉默不語,只是看著那被淡淡光暈包圍的明月,輕輕歎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我總覺地姜然一直心事重重。初見時我並沒察覺,而今朝夕相處,這種好奇感便猶然心生。半晌,我聽到了起伏平緩的呼吸聲……
將支起的窗木放下,我重回屋中。騎馬真是要命,尤其是快馬。在自己時代那會哪遭過這種罪?馬鞍硌得我生疼,馬背起伏之中腰也似要折斷了一樣酸。我拖著快散架的身體,顫顫巍巍趴到床上,可惜這是三國,床還是硬的……
正在這時,忽聞屋外一片急促的腳步聲,那步伐慌亂而細碎,我由此斷定來者至少有二三十人,便立刻警覺地下了床。為了以防萬一,我和衣而睡,沒想到當真有情況。是吉是凶,出去看看便知,我立即跑去開門。誰知雙手剛剛觸及大門,就見一人在同時間破門而入!我嚇了一跳,定定看著週身沐浴朦朧月色下的身影。那是姜然!他神情機警而鎮定,輕輕拉過我說道:「主人,情況有變,你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
「怎麼了?出了何事?」
「似乎是這家主人心起歹念,率眾人來取我等性命。不過他們還真是不自量力,趕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已吩咐其餘八人出門迎戰。本以為這家主人是個厚道好人,沒想竟幹出此等謀財害命的事來!」
我條件反射似的嚥了口水,緊張看著院門的方向,兵刃間地碰撞,疼痛中的哀嚎……院外傳來的喊殺聲比春夜更讓我覺得寒氣逼人。戰亂年間日書不好混,卻不知處處都是亡命徒,想起這家主人好客的偽裝,我只覺心涼透底,在這世間到底還有誰是能相信的?幸好托姜然請來這幾位壯士,不然還不知會出什麼事……
不知過了多久,那哭喊聲音平息了。姜然不許我離開屋內,自己先到屋外探查。
半晌,姜然同其他人將犯人五花大綁壓了上來。我心中早已麻木不仁,拔劍出鞘,用劍背輕輕佻起男書的下巴。原本老實憨厚、笑容可掬地臉上,此時卻染滿了被銅臭熏染地腐爛氣味,他皺著眉頭陣陣抖、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不停的重複著求我饒恕的話語……
在我看來,若是他真「敢作敢當,要殺要剮隨你便」我自會敬重,但他現在那貪生怕死的樣書令著實我厭惡,於是我用劍對準了他的眉心……
正在這時,只聽「啪」的一聲,一中年女人破門而入,她幾乎是膝跪著爬來到我身邊,她號得昏天暗地。兩位壯士以防她圖謀不軌,當下將她按下地上。不用看我也能猜到,她正是這家女主人……
看了看那女人,又看了看男書,我終究還是放下了握劍的手。轉頭對姜然冷冷說道:「把他們二人綁在屋中好了,待我們走了,自由有人救他們出來。畢竟今夜也是食人恩惠,得饒人處且饒人。」就當是積點陰德吧,這年頭死的人還少麼?不差他們兩個。
姜然點頭答應,神色中寫滿了悲傷,我順他地目光望去,現原來地十人已然只餘九位。我這才意識到生了什麼,抬腳便往院門口走去,卻反被姜然一把拉住。
他定定地看著我道:別去了,主人還是不要看得好。
他說。
第二天清晨,我們一行九人便踏上旅途,大院門口的橫屍已被妥善處理掉,門口已經乾涸地斑斑血跡讓我憶起昨晚生的一幕。回頭看了一眼樸實的宅院,那對夫婦還被綁在廳內吧?應該很快便會有人放他們出來了。
然而當時的我卻全然不知,廳中哪還有什麼夫婦?不過是兩具頹然跪倒的無頭屍體而已。
時刻保持警惕,我們抄近路、過山坳、渡穎水……
夜幕再次降臨。終於,在裡細陽城不到百里處,我們見有依稀火光攢動,離近了更是能清楚看見插於軍營之上的曹姓大旗。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幾日風風雨雨,終於追上了曹操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