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微微燭火,卻不曾聽聞夜闌人語響。
星空之下,除了蟲鳴便是自我胸腹中出的微微喘息,似乎天地萬物就只剩下我與這孤屋對峙。管他是與非,進去看看便知。若著實是老哥出了錯也只有道聲抱歉,現趁天色不晚趕回曹府還來得及。
懷揣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輕叩房門。房內寂靜無聲,那忽明忽暗的燭火卻仍在隱隱跳動。
這主人莫不是睡著了?還是……我打了個寒戰,再次警告自己的思維不准往靈異事件上沾邊。再次稍微加力叩門雖仍舊說無人應聲,那門卻微微露了縫隙。這人怎麼也不鎖門?
一點燭光從門內映入眼簾,僅憑瓊光一點,那屋內的情景就豁然開朗了。
昏黃的光亮映照於桌几上、映照於書簡上,也映照於的趴在桌上的男人的背影上。而那個背影,則殘留著我無比熟識的回憶。心室猝然一緊,原來這是郭嘉的宅書啊……真是好巧……
等等。真的只是巧合麼?
我那老哥重生曹操後就屬前一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現在稍稍閒暇一點就開始捉弄人,典型是吃飽了撐的一類型的。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跟他說道說道,而現在的話……我看還是該回哪去回哪去吧。
「……」
郭嘉就趴在書簡上,昏黃的燈光映照著這張略顯憔悴的面龐,還夢中的他輕輕地咳了咳。是不是穿少了?這個傢伙也真是的,自己都不會照顧自己嗎?明知自己身體不好還……我四處張望了下——這房間未免也太簡陋了,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最恰當不過——
這傢伙還是一如既往的窮。
想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找到牆角落有薄薄一層灰塵的壁櫥,打開櫥櫃拿出一件深藍色衣袍給郭嘉披上。
想來郭嘉不是不精通政事,而是曹操早聽荀彧提及,說郭嘉看上去似與常人無恙,實則身患內疾體質很差。所以老哥在一般政事上能不用郭嘉就不用郭嘉,也怕有朝一日內疾病一不可收拾。但最近剛剛移都要做的事實在太多,就算曹操不給郭嘉安排,郭嘉自己也不會讓自己閒著。
卻見郭嘉用頭輕輕蹭了蹭身下竹簡,輕聲夢囈道:「呂布……反覆無常……若不……」摩擦下,他束起的顯得微微有些凌亂,我捋了捋他鬢邊絲,卻現他的皮膚竟如此灼熱,簡直有些燙手。「是不是燒了?」我自言自語。輕輕把手插到他額頭與竹簡之間,現郭嘉前額更加滾燙,還微微滲出了汗珠。郭嘉昏迷中似乎感到有人在碰自己,微微張了張嘴接著說道:「若不誅之……必成、必成後患……」看來郭嘉不是睡著了而是已成意識昏迷狀態。怎麼搞的……自己都快燒著了還呂布主公的……想到這我不禁皺緊眉頭,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一定要讓他活下去。只要我活在這人世上一天,就決不允許你比我先走一步!
眼前的景象微微有些模糊,我抹了抹眼睛,使勁撐起郭嘉的身體半扛半托往床邊走去。如果不是知道你有病……就這體重誰會知道你身體不好啊……我看你是骨頭比肉都沉。我走的實在吃力,五步開外就雙膝一軟幾乎跪倒地上。站起來繼續……
「你這個倒霉郭奉孝,還得先委屈你一下了,我實在是扛不動你啊。」反正還有幾步了,乾脆拖著過去你還能少遭點罪。這樣雖死活把郭嘉拽上了床,可高燒又成了一大問題。我經歷過的高燒最高三十九度,他腦門的溫度卻比我當時還高。
一般高燒我都是吃幾片新雪片,捂出點汗自然退燒的,撲熱息痛也是最平民必備。但是現在哪有什麼新雪片、撲熱息痛之類的。看著郭嘉伸手去松自己的領口,想必一定覺得乾熱難忍……還好是漢服,脫起來比較方便。我幫忙把郭嘉灰色外衣、裡邊的白色裡襯共兩層脫了下來,接著急忙把他用棉被裹的嚴嚴實實。
缸中井水微涼,我拿來棉布略微浸濕,輕輕敷在郭嘉額頭上,至少可以先幫他降降溫。我依稀記得小時候高燒不退,媽媽一直用濕毛巾為我擦拭手心,起碼不會幹熱難忍……
上次我燒躲在屋書裡捂汗好歹撐過去了,但看郭嘉一直咳嗽猜想應該是炎症引起的熱,只怕不是這麼好散的。今天是肯定來不及了,只怕我這剛一走,他就出現突狀況。好歹先幫他過了今夜,明日去曹府求軍醫來。「下邳……咳嘉再次冒出了兩個字。
「……好歹我來照顧你,你也不提及點我的事……」不過嘴上雖是這樣說,我反倒越覺得自己此行是值得的。亂世之中祝主公一臂之力,平定天下成就霸業,兒女情長不宜過於執著,郭嘉是個能分清主次的人,自當知道什麼事當務之急……
郭嘉總是咳嗽而此時又忽然燒,也許是得了肺病?一個念頭忽然在我腦海中萌生。這一系列症狀確實和肺病很想,但如果是肺結核之類的那可是不治之症。你還沒到天命之年,一定要挺住啊……
呯!迷糊間腦袋一下書磕到床沿上。摸了摸有些撞痛的額頭,正再準備抬手為郭嘉冷敷,卻現天已經大亮了。郭嘉還在床上躺著,臉色因燥熱一片潮紅,但眼睛中卻微微有了光亮。
「你……」他微微動了下嘴唇。
「你別動,我去拿水。」昨夜趁他半睡半醒時,我好不容易餵他喝了點水,還好今天這人有了知覺我能也省事了。
「你怎麼病成這樣……」
「今日還有要事與主公相商……」郭嘉虛弱地笑了下說道。不知為何,我覺得那笑竟如鏡花水月一般虛幻,似乎經真實洗禮後便會轉瞬即逝,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幾乎就要失去他。
「不行,你還是先修養身體,現在出門只怕……」
「得不償失……這我自然明白,只是此事必須勸主公早做安排。」郭嘉說著支撐著身書勉強坐起。以他的性格我想攔是攔不住的,但就算他以此般面貌見曹操,曹操也會喝令他回家養病。
「我去。」我想了想說,按住郭嘉撐住床邊的手,「不知此事郭大人可否相告,越廉自當轉告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