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們過去看看熱鬧……」
也沒等身邊那兩個彭門的快刀手做出反應,鄧蘭蘭已經像一隻被一場連天的大雨,憋悶在草窠、樹洞裡無法出來。又整整餓了三天三夜,剛剛才有機會興奮地跑出樹洞,踏著沾滿清晨露水的貶低小草,去山野間尋找青草和胡蘿蔔的小兔子似的,跑跳著竄了開去。
一邊跑,她還使勁的吸了一口氣,挺了挺,眼波閃動著很是興奮的光彩。
兩個彭門的快刀手彭燕和彭堅兩兄弟,無奈的目光快對視了一下,隨即便也緊跟了去。
分開張張賭案旁簇簇圍攏著緊湊的人叢,鄧蘭蘭蹦蹦跳跳的向賭場大廳另一側,洪升他們那邊的賭台擠了過去。
「這位老伯,你剛剛說什麼來著?」鄧蘭蘭很快的出現在白漁者洪升的身側,她一邊很快的掃視了一下這張賭台四周的情況,一邊嗲聲嗲氣的對白洪升說道:「老這位伯,你剛剛說這張賭台的莊家使詐、出了『千』是嗎?!」
「瞧見沒有?有好管閒事,打抱不平的人來了!」
賭案的邊,有認得鄧蘭蘭的人,正相互間小聲的嘀咕著。
那個莊家和身邊的『副手』,此刻的樣子,好像是嘴裡忽然被人塞進了一隻臭雞蛋。而且還是惡臭、惡臭的,簡直令他很難承受的樣子。
『副手』也正用一種有些無奈般的神情,瞧著瞬間出現在眼前的刁蠻丫頭。繼而,又不耐煩似的皺緊了眉頭,卻沒做聲……
不知道為什麼,從鄧蘭蘭還很小的時候,就不大喜歡和同齡的小姑娘們一起玩。
那時候,他們的爹娘還在世。在鄧艾還是少年的時候,她就成天的纏著哥哥,跟在他們的後面到處玩耍、亂跑。
鄧艾看的時候,蘭蘭就會蹲在一旁一個人默默地玩,很少會由著自己孩童的子,胡亂去打攪鄧艾的沉思與專注。
鄧艾到城中的驪湖邊去撈魚;去城西的狂野去遛狗;再到南城唐家的後莊園裡去看蒙古摔跤武士們的格鬥;去城外青山綠水間『闖蕩』……鄧蘭蘭都會像一條欣喜、活潑的小尾巴一樣。十來歲的蘭蘭,裡倒歪斜、卻又寸步不離的尾隨在後面。
有時候去別處較遠的地方玩耍,或是擔心打著妹妹會有羅亂,鄧艾本不想帶她一起出去。便想出了無數種辦法,先繞開妹妹的視線。
可很多時候,還是被鄧蘭蘭現了蛛絲馬跡,依舊會尾隨著跟去。不哭不鬧,固執的、倔強的緊緊跟在哥哥鄧艾的身後!
而且是『誰說也不好使』;誰來阻止,全當無視;而且是『屢教不改』……!
看到那樣的情形,鄧艾只得默許了她的意願,任由其跟隨著自己出行時的腳步。
即便他們爹娘還在世的時候,鄧艾也是一直說閱讀,
都非常喜歡和心疼自己這個唯一的妹妹!
他彷彿總是感覺到,妹妹的身,有一種他的身,天生所缺少的某種什麼東西……
鄧蘭蘭彷彿始終是哥哥鄧艾的小尾巴,幾乎一刻也不願意和他分開……
哥哥鄧艾,曾是她那顆尚且幼小的、尚未成熟心智的內心世界裡,冥冥之中的追隨,是她心中的偶像…………
直到後來,他們都在漸漸長大了;直到後來,屠國顛覆了鸞朝;直到後來,他們的爹娘忽然怪異的離去;直到後來,哥哥鄧艾被這所城池之中的很多人,在背後偷偷地稱之為屠王朝的走狗。而鄧艾又似乎對身邊的這所有一切,彷彿相當的麻木不仁,似乎『理所應當』般的茫然無視、默不作聲……
鄧艾開始經常出現一些她無法理解和接受般的舉動;鄧艾開始一天天的消沉,終日把自己的臉,躲在他那連衣帽兜的影之中。
她彷彿再也看不清哥哥的眼睛,再也感受不到鄧艾憐愛、溫馨的目光。
哥哥變了,變得她不在認識。
後來,哥哥『病』了。
病得,幾乎接近於一個廢人…………
所以,至少是直到昨天深夜以前,蘭蘭一直在心底裡對鄧艾萌生出了一堵看不見影子的牆。
鄧蘭蘭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一個人驚呼著從噩夢中尖叫著醒來。可是醒來後,身邊並沒有哥哥鄧艾的影子,還有他那雙溫暖、疼愛的手……
愛憐、心痛和厭惡等多重,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感交織著、煎熬著她那顆本就很是弱小而又憔悴的心。
所以後來,我們故事裡這位至今尚且未滿二十歲的鄧蘭蘭,也變得不再和從前一樣了。
她開始變得彷彿對什麼事情,都很淡然、無所謂似的;對生在身邊的很多事物,都看不順眼;變得特別喜歡管閒事,尤其是對那些仗勢欺人、損、刻薄的一些為富不仁的人和事情,總是深惡痛絕,兼職是一刻也看不下眼……
經常會不管對方是誰,只要被她撞到了什麼不平的事情生,鄧蘭蘭往往就馬會像個小大人似的挺身而出,行俠仗義般的去盡力『整治』一番。
而居於鄧家的財力和影響,以及鄧艾和鳳城主將潘鎮之間,一直以來被眾人視為『極其默契』的『關係』,自然也是很少有人會和這小丫頭,真的對她難、而敢於動她了。
她對哥哥鄧艾也不再像從前一樣的依戀和追隨了,鄧蘭蘭開始非常主動地接近唐寧……!
也許,也許鄧蘭蘭天的骨子裡,有著一種永遠無法屈服,無法強迫自己掩飾什麼的,那種愛憎分明的心。
也許、也許她感覺到唐寧的身,有一種她所敬畏的,貌似早已經在自己的哥哥,鄧艾身彷彿早已消失和失蹤了很久很久的,那些曾深深的銘刻在她腦海深處的,某些從前的影子……
所以近些年以來,尤其是東城和南城這類的繁華地區,這所城池裡常在街面走動的人們,很少有不認識這個刁蠻卻又很是正直的小丫頭的人……
站在洪升跟前的車伕李二,是昨天才從城外的李家坳搬進來的,自然不會認得鄧蘭蘭。
『李二』神情很是慌張的左右、來回的看著生的一切,又看了看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這個貌似刁蠻的富家女孩。
李二乾巴巴的嚥了下口水,輕輕地牽了一下洪升的衣角,示意他千萬別再去招惹賭場裡的這幫人。
洪升聽到有個小姑娘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卻是幾乎連想也未想的,便大聲的憤然回道:「沒錯,就是他們使詐,騙走了我身所有的錢!」
「那你輸了多少錢吶?」鄧蘭蘭倒似乎對這個事情倒是很感興趣。
「哦,嗯兩貫銅錢。」洪升悶悶的,語聲有些漸漸地低了下來,喃喃的回道。
「就兩貫銅錢、啊?」鄧蘭蘭似有點驚詫的,不禁輕輕的小聲唏噓了一句。
白洪升似也感到有些尷尬,青澀的聲音低聲道:「可那是我所有的錢,是為了保住我的小孩子,否則我才不會來這裡……」
一旁的車伕李二見狀,火氣湧,也不啦嘰的忙在一旁幫腔道:「是呀是呀,不光是他的,還有我們這桌面的錢,也都被騙了,全部都輸掉了吶……」
「你說什麼?」
一股熱乎乎、粘烘烘的熱氣從一張大嘴裡,忽然撲向車伕李二的耳洞之中;一個象充滿霸氣的聲音,忽然在李二的耳邊響起。
李二側頭一看,一個較正常號的腦袋,正幾乎緊貼著他的臉頰。
竟是苟仗仁一雙圓溜溜,冒著綠光的老鼠眼,正在距離他只有幾寸的地方瞪著他!
車伕李二嚇了一跳,慌忙向洪升那邊躲避開去。
苟仗仁一夥人,此刻已經尾隨著鄧蘭蘭跟了過來。
「我說你們幾個,說話都他嘛的注意一下你們的言詞!」苟仗仁撇著嘴,滿臉的蔑視,豪邁般的聲音說道:「誰說昌吉賭坊的賭局有問題,那是腦袋長到腳後跟了!就是用鞋墊去思維、想事情的人,也不會愚蠢到會說昌吉賭坊有問題。人家會在乎這麼點小錢?為這麼點茶水錢和你們出老千??呵呵,簡直是笑話,誰會相信?嗯?!」
「是呀,你們不服的可以去府衙告我們吶!奶奶的,府衙是我們開的。到最後,遭罪的肯定還是你們這些個人。嘿嘿……」那個『副手』見苟仗仁似乎已是佔據了風的主控權,忙跟著附和、補充著。
苟仗仁歪著腦袋瞧了瞧那個『副手』,伸出一根手指朝著那人勾了勾,示意其靠近一些。
那人剛要搖頭尾巴晃的往苟仗仁這邊湊過來,卻忽然聽得苟仗仁凝聲的問道:「你知道思想,究竟可以有多遠嗎?」
『副手』已是沒聽明白,苟仗仁此刻忽然問了句這樣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於是忙不啦嘰的,遲疑著問道:「這思想嘛,大概就是指人的想法!貌似可以海闊天空,簡直遠的無邊無際!呃恕小的膚淺,不明白公子之意,還請二公子明示!」
苟仗仁面帶高傲、語調嘲諷,沉聲的回道:「那麼思想有多遠,你他嘛的就給我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