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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節·再見夕陽 文 / 鳳城捕皇考

    九月初六?申時?哺時日漸西下,天地間仍舊暖意融融。

    這是個暖陽的日子,炫耀了一整天的太陽,彷彿並沒有因為即將西沉,而顯出半點的頹廢和一蹶不振。

    鄧艾臥房裡的翠玉磚板鋪砌的地面,映著從四面高大的亮窗外透射進來的陽光,彷彿無波的湖面,如明鏡般的通亮。

    那八根整齊而又均勻的分佈在這間,如同殿堂相仿的大屋裡的托支起頂架的漢白玉石柱,像八個靜默的武士,無聲的矗立在倍顯空曠的臥房裡。

    視線如果從這座大屋的頂架,向下鳥瞰。

    下面通體遍佈的玉磚地面,就像是碧綠清透的湖水;而這八根雄壯的漢白玉石柱,則就彷彿是碧水湖面,陡然升起的八座筆挺直立的冰山。

    鄧艾的這間如同神殿一般寬敞、空曠的臥房中,此刻竟是空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

    華夏人古代的時候,尤其是如廟宇和殿堂類的建築,多是採用門扇向裡面推開的樣式。而像鄧艾臥房這麼大的建築,則極少見有採用像他這種形式的,像兩側拉開式的碩大的門板式樣。

    即便有,也是在唐、宋以至更早時期的,中小戶家庭建築的格局與樣式。這樣的門庭屋門,設計在這樣大型的房屋建築裡,倒是歷來少見的很,而且卻也是別具一番氣魄,令人眼前一亮,產生一種另類的氣質和感覺……!

    足有三丈高矮,仿似廟宇佛堂前堂門板一般高的四扇屋門中的一扇如同宮牆一般的閣樓拉門,被緩緩的拉開了。

    實木雕刻、手繪著精美花圖案,暖白色的白楊木質閣門,仿似一面厚重而又嚴整的方牆。卻被極為精準的修造得,彷彿嚴絲合縫的機關一般,沒有出一丁點的聲息。

    屋子外面的陽光,再次更加通亮的,從門縫間投射進來。

    鄧蘭蘭玲瓏小小的身影,正出現在門前的光影中……

    這會兒的鄧蘭蘭,居然一反常態的彷彿很是持重、安靜的神情。她正很是嚴肅的樣子,稍稍歪了一下頭,向大屋裡面望來。

    隨即,蘭蘭進一步的拉開了那一扇高近三丈的大屋閣門,邁步走進了高過腳踝的門檻,反手輕輕回檔間,那高大的門扇竟無聲的關合了起來。

    「哥,我回來啦!」

    蘭蘭輕聲的呼喚著,她嬌美、玲瓏的身影,映在光潔的玉磚地面。她的樣子已是不見了往日的那一幅頑皮、鬆散。

    彷彿不羈、玩世不恭、什麼都無所謂,專愛找些倒霉蛋玩玩開心似的神情。

    「哥!」鄧蘭蘭輕聲的呼喚著,可是沒有人回應。只在空蕩蕩的房屋深處,那層層矗立的石柱之間,彷彿有她剛剛喊話的聲音,在隱約的迴盪著。

    那兩根許鈴派給她身邊保護她的兩個錦衣保鏢,此時被蘭蘭留在了前廳的客房裡守候。因為她知道,這些年來,自己的哥哥鄧艾,其實很不喜歡家裡有陌生人出現的。

    除了那個年過半百的老管家,固定多年的、經過層層篩選的家丁和丫鬟之外,這城西的鄧門府邸,其實一項是很少有外人拜訪、做客的。

    言商之類的事物,要麼由各個分支商舖的主管,定期來回報;要麼就是官府潘鎮手下一些人,捎來守城大將軍潘鎮的什麼口信,便會匆匆的離去。

    因為鄧艾除了潘鎮的消息,其他官府的什麼要員,一概不加理會。

    而鄧艾的這間臥房,這八年以來,除了那個不知究竟是人還是妖的鐵面狼人之外,就只有鄧蘭蘭可以進來。

    甚至連最忠誠的老管家,也只能在門外傳話。

    可老管家明明說,哥哥鄧艾一直在臥房,並沒有出來過。但是,為什麼這會兒,這裡卻彷彿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吶?!……

    又有很久沒有回來這個家了…………

    鄧蘭蘭來到鄧艾的那架檀香木雕造的床榻前,她癡癡的望著那木床。床榻安好、平整的擺放著三個蒲團,蒲團不染一絲灰塵。

    床邊那一整面的,彷彿一面牆般高矮的大櫃案,高高的層層、排排碼放的竹簡和文籍,以及龜甲、獸骨和玉石、殘石碎片的面,刻畫著很多稀奇古怪文字的東西。也都極其規整的、按部就班的,整齊的擺放在案架的格格門櫃裡。

    通體長方的大櫃下方的一側,那張紋刻著彷彿捲起海浪似的木雕桌。

    擺在案頭象牙雕刻的筆台,幾支被清水涮過的『狼毫』、『湖筆』,正靜靜的平臥在那裡。

    幾乎透亮的魚腦凍石的端硯,濃墨已在漸漸乾枯,凝成固體墨泥。一支沾著濃濃的墨汁的毛筆,似乎還未來得及洗漱,便被隨手擺放在了硯台邊角的位置。

    就在這張桌案的正中間,正平鋪著一幅尚未完成的圖畫!

    整體的畫卷,畫色已經色了一半還多……

    這是一幅丹青渲染的圖畫。

    :一個仿若仙女般俏麗身影的姑娘,正側對著一處平緩的山谷間的水簜。神態安詳、優雅嫵媚脫俗。天頂紅霞燦燦、鷹飛燕舞,湖光山色,好不悠然。

    那畫中水簜間潺潺的水波,呈現出一層層通體粉紅、晶亮的色澤。春水無恙,靜靜地流淌在山谷之間。

    清澈粉紅色的水面,那艷麗的色澤濃烈而又清醇。遠遠望去,彷彿似瓊漿甘露般的綿軟、悠長。

    鄧蘭蘭靜靜地端詳著那幅畫,看著看著,她似乎有所現的微微挑了一下眉毛,竟顯出一種彷彿有些悵然的神情。

    不知為什麼,那畫的女人,其實明明在畫中比較遠處的一處地方,根本看不清她的樣貌。可是不論鄧蘭蘭怎麼看,卻怎麼都會覺得,那畫中所畫的女子,彷彿就是唐寧……

    『忘情簜』!

    那是這幅畫邊角的一個提款。

    『忘情簜』!

    曾幾乎還是在孩童時代,唐寧曾經和鄧艾提到過的一個,她非常、非常想去,卻又極少有人知道的一個地方。

    唐寧說,那是人家曾經告訴過她的xom,一個炫美的仿若仙境、一個如夢境一般美麗的地方…………

    鄧蘭蘭正凝神的端詳著,這幅完成了一半的畫軸。

    就在這時,在她身後的方向,緊貼著牆壁的那面通體如一整面高牆一般的櫃,竟悄無聲息的從中間的一處格櫃間,開啟了一道暗門。

    現在的時間已近深秋,時下雖說已不是很熱的天氣了。但是,從那扇悄然開啟的暗門裡,竟如同寒徹透骨、冰封的地窖,突然開放在烈日下面一樣,呼呼地充盈出股股的寒氣。

    鄧蘭蘭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她急忙轉回身去。

    鄧艾已經坐著他的那把精美木雕的輪椅,出現在那處暗門的門口。

    他的臉仍舊保持著平淡得,接近冷漠般的表情。即便是看到自己很久未見得親妹妹的時候,竟然也是如此。

    他就彷彿沒有一絲感覺的,默然的望著突然回到家裡來得妹妹。

    「哥」鄧蘭蘭輕聲的喚了一聲,竟彷彿略帶幾分靦腆、幾分歉疚……

    蘭蘭緩步走到鄧艾的身後,推著他的木輪椅,從那扇俺們裡面走了出來。她推著自己的哥哥,此刻的心裡卻是如同波濤在起伏。

    其實,就連她自己,也一直誤會著自己的哥哥。

    認為鄧艾是個沒有原則,跟隨著屠惋王朝,以及那個鳳城的守城大將軍潘振等人的屁股後面,惟命是從、百依百順的癩皮狗!

    直到昨天半夜裡,唐寧通過王陷的留言,才為鄧艾『平了反』。

    蘭蘭覺得,先不用說別人。先她自己本人,就對不住自己那含辛茹苦、忍辱負重多年的親哥哥。

    所以,她才『兩頭不討好』的成天跟著唐寧的身旁,不會自己這個城西的家中……

    鄧蘭蘭此時已經推著鄧艾的木輪椅,走出了那扇暗門。隨即,那道櫃外觀的暗門,又飛快的,沒有一點聲息的關了。

    蘭蘭已經推著鄧艾,走到了外牆處的一面高聳的亮窗下面。

    他們這兄妹倆,就這樣靜靜地停留在那裡……

    簇簇、片片從窗外斜射進來夕陽的餘輝,把這兄妹二人的身影,完全的籠罩在這團彷彿天堂神殿,輝煌的路口處的光芒裡。

    直到此刻,鄧艾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此刻的鄧艾,他身形竟筆直的坐在那把木輪椅,背朝著妹妹鄧蘭蘭。蘭蘭悄然無聲的手把著輪椅的靠背,默默站在鄧艾的身後。

    「你已經很久沒有回來咱們的家了……」鄧艾彷彿是在喃喃的自語。

    少頃,蘭蘭輕聲回道:「是有些日子沒回來了……」

    「多久了?」鄧艾幽幽的顯得有些黯然。

    「嗯好幾個月了,大概快半年了……」鄧蘭蘭此刻說話的聲音,竟低微的像只小蚊子。

    「六個月又七天!」鄧艾竟連蘭蘭沒有回家來的時間,具體到了『天』……

    鄧蘭蘭似有些吃驚的望著哥哥鄧艾的背影,一片晶瑩、刺痛的水霧,瞬間模糊了她的雙眼。

    「哥!」蘭蘭低聲的輕喚了一聲。

    鄧艾卻微微的抬了一下手掌,截止了蘭蘭的下文。

    「小蘭,你今天怎麼忽然想起回來了?」鄧艾似在輕歎。

    鄧蘭蘭彷彿直到此時,才想起了這次回家來的目的:「哥,司馬舅舅想要見你……」

    鄧艾彷彿沒有一絲的以外和不解,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做出回答。半響,他才所問非所答的幽幽說道:「小蘭,我想把你送去別國……」

    鄧艾的眼中,現出一股傷感的神色。彷彿這個想法,他自己也是很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

    「為、為什麼?!」鄧蘭蘭很是吃驚的望著哥哥的背影。

    「沒有什麼『為什麼』!」鄧艾的情緒,突然顯得有些不太穩定:「你跟著唐家的人在一起,早晚要受到連累!現在的大屠國之內,百姓命如草芥。屠惋王和朝中的八大鷹王千歲,修魔多年,已漸入魔道。如日中天,所向無敵!

    我為保住鄧家幾輩人辛苦換來的家業,不得已,當然要和王朝攜手,共禦外敵。

    蘭蘭你不喜歡也好,瞧不起哥哥也罷。關於這件事情,你最好還是聽我的話,盡早的離開屠國,是你目前最安全的選擇……」

    鄧艾似還要在說些什麼,卻被鄧蘭蘭輕聲的哭泣聲截斷了。

    「哥!」

    鄧蘭蘭輕聲的抽噎著,低聲的責問道:「事情已經都到現在了,你還在瞞著我……」

    她心疼的望著鄧艾的背影,把按著木輪椅的手,在微微的顫抖著,低聲的訴說著:「你為什麼總是把我當成,是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孩子?!你真的以為我什麼也不知道嗎?你以為唐寧姐姐真的什麼也不告訴我嗎?!要不是你覺得時機已經到了,就絕不會命令衝鋒隊的教頭王陷,和唐寧姐暴露他的真實身份,告訴唐家,鳳城的衝鋒隊,其實早已在你的控制之下!你是已經決定了的,要和那即將入了魔的君王屠惋,還有那些修煉邪術的鷹王們去拚命……!」

    鄧蘭蘭的情緒,此時已是非常的激動。

    她起身繞過輪椅,走到了哥哥鄧艾的身前。

    鄧蘭蘭蹲在鄧艾的身前,雙手輕輕地把按著哥哥的雙膝,抬起她那張嬌小、清純的臉龐,哀求似地聲音道:「哥,我不走!別讓我離開你!咱家就剩下咱們倆啦,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妹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鄧艾慢慢地抬起一隻手臂,伸出他那蒼白修長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鄧蘭蘭的額頭,他緩緩地抬眼望向窗外。

    鄧艾的心在陣陣、顫顫的絞痛,他的眼中竟極少出現的,閃動著晶瑩的淚光。他脖子微微凸起的喉結,強嚥了一下,卻仍舊沒有做聲。

    鄧蘭蘭輕聲的抽泣著,仰著頭,哀傷的凝望著自己的親哥哥。隨即,她淡淡的哭腔道:「哥,不論未來生什麼事,也不管我們的命運會怎樣,成敗與否,妹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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