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院子,一間土坯修砌的圍牆,圍繞著一間低矮的草房。
同樣是用土坯壘成的小院牆,僅有半人多高。那個『可憐』高度,幾乎連一隻不是很大的狗,都懶得一躍的跳過去……
象犬齒一般凸凹不齊的牆頭,雖沒有如荒宅、廢棄的山神小廟一樣的長滿雜草。可破敗、幾近鬆散的、經年失修的土坯圍牆,卻也不怎麼像是個在我們的想像中的,古時候百姓民宅的小院矮牆……
倒有點類似是在一場戰爭中,士兵們就地挖土,而修建的臨時『掩體』一般,如山中嶙峋的怪石似的的『起伏跌蕩』……
這樣的一堵牆,要是只螞蟻爬起來,可就慘了!簡直會像是在攀巖世界,最陡峭、最險峻,綿延不斷的山脈一般費勁了……
同樣也是兩扇木門,破舊的木門,小小的木門。
比五糧粥鋪的木門,還要破舊出許多……
兩面彷彿是用破敗的木板條拼湊而成的門板,木板的紋路已經**、糟糠的象裂開的樹皮。塊塊木板間隔的門縫間,大大小小的縫隙和漏洞,幾乎隨處可見。
有不少的地方,甚至都可以塞進去一根大拇手指頭!
破敗的、似從未被油漆過的門板,右方的木逢中,居然還插著一束已經枯萎了的香草!
顯出一股『生活』的情趣,似乎終於可以使偶爾會路過的人,感受到這裡淡淡的聲氣;這裡,確實是一間有人居住的民房……
幸虧這間小草房用『捆草』壓蓋的屋頂,還算有些厚實,看起來屋子裡面不至於大雨天,會嘩嘩的漏水。
斑斑殘破的窗紙,點綴在已經乾癟的象枯樹皮一般裂著口,早已褪去原本木色的窗稜面。
偶爾一絲清風襲來,幾近散碎的窗紙間便會出『呼噠呼噠』的響聲。
就是這樣的一間破敗低矮的院子裡,屋簷下窗口處的一塊空場,用破木條支起了一個架子,居然種著一株枝葉繁茂的葡萄樹!
象無數顆晶瑩剔透、圓潤的寶石聚集在一起,帶著清晨時薄薄的清霜和露珠,組成了叫人望見,就幾乎會馬流出口水來的,串串紅綠相間,沁人心脾的葡萄果實。
翠綠的大葉子中,爭相恐後的生長出串串果實。
整架葡萄樹,給人一種青蔥激昂的感覺,又似含羞垂成熟的女人一般,粉紅中伴隨著翠綠的青春光彩。
正有兩隻小雞,昂闊步的在小院子裡『閒逛』著。
它們不時的低下頭,把嘴點在院子裡的黃土地,似可以在那些土裡面找出些什麼吃的來。
『旺財』忠實的趴在葡萄樹下,把身子使勁的依靠在一位白老者的身。
白漁者『洪升』,正坐在葡萄樹下的一張小破竹木椅子,專心致志的在修補著一張,實在不能說是『不夠破』的,又實在不能說是『不夠小』的,小破漁網。
『旺財』是條大黃狗,其實也不是很大,只不過如果它『站起來』的話,基本和小坎兒差不多高!
它偶爾懶懶的抬眼望一下那兩隻旁若無人,悠閒散步般的小母雞,眼中有時會突然閃現出一絲飢餓所導致的『衝動』!
但是它再歪眼瞅一下正專心致志修補漁xom網的白漁者,便會馬又按耐住心中的『激饑情』,重新又閉了眼睛,乖乖的趴伏在漁者的身旁……
偏偏就在這間殘舊的民房中,透過簇簇翠綠的葡萄枝葉間,從那間小草屋裡,正傳出一陣陣歡愉的笑聲。
洪坎兒正從一個大鐵鍋裡,盛出了一大碗漂浮著幾片蔥花,幾條青菜和水豆腐片在面的魚湯。盛放在一個幾乎都和她的肩膀差不多寬的,一個破瓷湯盆裡!
她的兩隻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正盯著瓷盆裡盛放的滿滿的魚湯。
正像一戶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所邁出的『小碎步』一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用一條手巾圍在兩邊,平端著那個瓷盆,慢慢的邁過裡屋的門檻。深怕裡面的湯水濺落在地,輕輕的將瓷盤擺放在土炕的一張小破桌子。
甭問,這張小破木桌子,比外面的破門板幾乎強不了多少。
放好了瓷盆,坎兒很快的抽出手來,用兩手的指尖,緊捏著自己的小耳垂!
這是洪爺爺曾經教過她,手指被燙的疼了的時候。用這個法子就可以很快的,減輕那種灼燙的感覺。
坎兒捏著耳垂在土炕前蹦了兩下,她的眼神閃爍著興奮般的光彩。她看起來是那樣的開心,神情很是『亢奮』的看著桌的魚湯。
「爺爺,吃完飯再補,開飯啦!嘎嘎」坎兒正咯咯的笑著,像一隻快樂的小白兔似的,一蹦一跳的很快又轉回身,跑進破廚房裡去盛飯了。
聽到坎兒的喊話,正坐在籐樹下修補漁網的『白漁者』洪升,馬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慢慢的站起身,用手錘了兩下後腰。
白老人呵呵的笑道:「好、好坎兒的手藝又有長進嘍!爺爺離得這麼遠,在屋子外面就已經聞到了坎兒做的豆腐魚湯的香味嘍!嗯、嗯,先不修了,吃完飯再說!這破網啊,真是太考驗我的手藝了,嘿嘿……」
說話間,洪升已經摸索著走進了屋子裡。『旺財』也似乎瞬間來了精神,它使勁的搖著尾巴,寸步不離的在白老人的身後,緊緊跟隨……
白老人已經脫掉了那雙布鞋子,身形挺直的坐在了土炕的木桌旁。捧起了坎兒已經為他擺放好了的飯碗,裡面盛著一大碗玉米面稀糊湖粥。
坎兒用木片做成的湯勺,儈了半天才在這大碗湯水裡,舀起了一條小魚和兩片豆腐,使勁的探起身子,盛放在爺爺的飯碗裡。
隨即很快的重又坐回到土炕,用筷子夾起了一片水豆腐放在自己的碗裡。
坎兒看起來是真餓了,她用筷子很『迅』的向嘴裡『啪啦』著稀粥。
『旺財』在土炕下的土地,已經有些『躍躍欲試』了。它焦急、渴望的眼神正望著吃飯的兩位主人,實在『按捺不住』了,還『旺旺』的叫了幾聲。
「旺財!表叫不要叫!一會吃剩的飯菜,全都給你吃總行了?!」坎兒的一張小嘴,很快的說著。
那大黃狗神情很是『無奈』的,悻悻的回轉身子,似要離去,到外面溜躂溜躂。可是隨即重又返回身形,仍眼巴巴的望著兩位主人,它仍『不甘心』……
「好吃,爺爺!」坎兒重又端起飯碗,笑呵呵的望著白老人問道。
「好吃,坎兒做的飯菜真是越來越好吃了!粥做的很粘稠,有口感!菜就更有味道了,嗯,好吃!」老人也樂呵呵的誇獎道:「坎兒也吃魚哈,爺爺有一條就夠吃了,坎兒還在長身體的時候,一定要多吃些好東西才行哦……」
「嗯、嗯,知道啦!」坎兒的嘴裡還有半條青菜沒有嚼嚥下去,一截青綠的菜葉還露在她的小嘴外面,忽然含糊不清的說道:「等等爺爺!我幫您把魚刺摘出來!」
小姑娘正探起身子,隔著小飯桌,為爺爺挑著碗裡的魚刺。
洪升伸手摸索著,撫摸了一下孩子的額頭。一雙生澀、僵直的眼中,顯出一縷憐愛、寬慰和滿足的光彩。
白老人慢聲道:「坎兒乖,快吃飯!一會吃過了早飯不用收碗筷了,爺爺自己慢慢收。坎兒得去私塾讀了,爺爺就在家裡修補漁網。等修補完了漁網啊,爺爺再去鄰近的街市,買些窗紙回來。天氣快涼了,咱們家的窗紙需要再胡一層。不能把咱的乖坎兒凍得生病嘍!」
「好啊、好啊!」洪坎兒把碗湊在嘴邊,幾下把裡的粥水和青菜,用筷子扒了個乾淨,一邊『鼓鼓』著小嘴咀嚼著,一邊說道:「不過,坎兒要去讀了,就不能和爺爺一起去集市了。爺爺過路的時候,可一定要慢些走!莫要被車馬碰到了!那些趕馬車的,總是滿街的亂跑,從不顧及別人!要不,爺爺還是等坎兒回來以後,咱爺兩個一起去……」
「沒事!爺爺可以的!坎兒去好好讀,爺爺就會非常高興,做什麼事情都會很小心的!趕明兒,爺爺還要聽坎兒給我背誦詩詞吶!」
說話間,洪坎兒已經一下跳下了土炕。動作麻利的穿好了鞋子,順便把木桌的幾根散碎的小魚刺,用手捧著放到了『旺財』的面前,還拍了拍旺財的腦門。然後,她用一隻胳膊夾起了土炕邊的一疊,方整的黃紙和一桿很破舊的毛筆,風一般的跑了出去!
『旺財』興奮的低頭飛快的吃著,拚命的搖動著黃尾巴,其他的一概不加顧及了。等它幾口間,已把地的魚刺吃個乾淨後,在抬起頭時,洪坎兒已經消失在屋子裡了!
「坎兒慢著點啊!別老是跑得那麼快,當心撞到人家……」洪升正呵呵的淺笑著說道。
「知道啦!」坎兒的身影,已經隨著那扇破院門的關閉聲,消失在這間破舊、低矮的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