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秋在歎息,目光似很悲傷,竟又有些義憤,彷彿有多年的往事難以釋懷。
玉郎忽然產生種向走過去擁抱一下師傅的衝動!
他覺得師傅這些年來,其實心裡也很孤獨。這年邁的老人一生裡默默地埋藏了多少遺憾,堅強的一個人面對多少的的辛酸。
玉郎下意識的用自己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抹了一下嘴唇。
自從師父把他從死亡線救活,帶回半山,直到今天,每當他在考慮問題或者思想焦灼的時候,似乎總是感到自己的嘴唇又在乾裂流血!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不自覺的用手指抹一下自己的嘴唇。也就是從那一天起,他再也沒有用自己最喜歡的竹簫,吹過一曲子。
玉郎輕聲道:「師傅教誨,弟子必牢記於心!」
貢秋的眼中已略顯寬慰。
玉郎頓了下,又道:「師傅,那能駕馭其主人的利器,實在很是玄迷。想必鑄煉出此等靈物的人絕不是庸手等閒之人。那麼遇到此等暴虐凶殘之物,可有方法震懾扭轉?!」
貢秋凝視著遠山,那裡白霧茫茫,山尖在雲霧裡淡淡的錯落顯露,連綿起伏,就像天地間的故事,永遠都不會有個盡頭。
良久,老人似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轉過身,面對著徒弟說道:「人無慾則剛,法無私則強。人法出於輪迴,道法出自於循環!」老人歎了口氣道:「是到了該告訴你一些事情的時候了」
玉郎在聽。
貢秋忽問道:「玉郎,你想家嗎?還記得你的家鄉嗎?!」
家,我還哪有家?!
家鄉。
不論走到哪裡,誰會不思念自己的家鄉?!
可我的家鄉還有誰?還有誰是我所眷戀和思念的人?!
玉郎正躊躇間,貢秋又道:「孩子,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多年以來,這偌大的半山之,除了你那劍神的石四叔叔來過幾回,半山為何只有你我師徒二人?!」
玉郎知道師傅終於要跟他將一些多年來縈繞在他心頭,可他卻一直不敢提及的問題了。
玉郎道:「師傅的鑄煉之術,多年前便已名動天下!試想從前時候所冶煉的刀劍,所換得錢財,雖然算不富甲一方,可是偌大的半山,師傅即便容留百把號弟子,應該不算什麼負擔。起初之時,我以為師傅清幽好靜,性情索然。可多年和師傅朝夕相處,現師傅又不是那性情冷漠的孤僻之人。可師傅從來都不談,徒弟也不敢問起」
貢秋凝視了他一會,居然俯過身來又看看他。然後距離他很近的,彷彿很隱秘的小聲對他說道:「誰說我沒有錢?!我有很多金銀!我所鑄煉的兵器,現在的江湖人物,想買都買不到,你說我這怎麼會沒有錢??」說著他眼神一閃一閃的望著玉郎。
玉郎低頭不語。
貢秋緊跟著又小聲神秘說道:「人老了,必須要有些錢財的,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老人說著話,眼睛閃呀閃的看著徒弟,居然顯得很狡猾。
玉郎對師傅這個從未見過的樣子,搞得一頭霧水。
他不明白師傅不是那樣的人!
玉郎抬頭看著師傅,眼神好像忽然間傻了,甚至傻到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貢秋竟哈哈大笑。
刀聖貢秋開始講述了,他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在貢秋還很年輕的時候,他的妻子,因病過早的離開了人世。
他堅強的活了下來,並瘋狂的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冶煉兵器的技藝中,用那種瘋狂和癡迷去沖淡生活裡的悲傷,用幾乎不休止的忙碌,去排解記憶中的痛苦。
隨著他冶煉技藝的加深,其所鑄煉的刀劍也日漸鋒利精悍。
他冶煉的聲望也隨著他不懈的努力而日漸崛起於江湖!
不但各地江湖劍客及各地的武師紛至沓來,求索其所制兵器;便是武將重臣,或親自來訪或派心腹遠路前來,以重金求購貢秋的兵器。
而貢秋為人熱情,少有倦怠,不論自己多忙,都很少回絕別人。
貢秋廣收門徒,凡是勤奮好學者,貢秋一概收容。
貢秋授徒絕不藏私,但凡為人剛正,若靈性天資不錯且勤學苦練的人,他一項都會把自己對鑄造兵氣的技法,和逐步更新出來的心得,傾囊相授。
貢秋以為,天下蒼生世代繁衍,展出的各門技法皆有高深。而且多隨時代推新,日漸的興盛。
那種什麼迷不外傳甚至傳男不傳女的想法,更是愚昧自私到了極點!
這世,多強的東西,都有其缺陷與瑕疵。為何不將原有奠定的技法多傳後人,但有天子卓越勤奮者,往往可推陳出新,把一項技法推向新的高度!
貢秋刀聖的身份,就是在那時,逐漸在江湖中確立的。
那是一年的仲夏。
貢秋偶得閒暇,帶了十幾名弟子遠行去遊山。
遠峰飄渺處遇到一位隱居的賢士,此人獨居深山,須皆白。而且棋藝甚是精湛。
貢秋吩咐其他眾弟子結伴遊山,只留下一個叫做屠惋的徒弟在自己身邊,就在那枯崖草亭中,與那隱者對棋十局。
貢秋竟只勝了一局,有些悶悶不樂。
隱者道:「閣下不必煩悶,人個走一經,天下棋譜我幾乎全已看遍,你的技能不在下棋中。能贏了我一局,已經算得很不簡單了!」
貢秋聽了這話,非常高興。
隱士見其胸懷坦蕩,頓生好感。
告訴貢秋道:「我除了對棋藝有所研究外,另對相術很有偏好,眼下我有一禮物送你!就在此處的後山,有個去處叫做落松嶺,山嶺又一塊巨石,面生滿了古籐。我曾路過那裡,常見有一隻黑虎臥伏在石。我以古譜相術推算,那石頭下面必有絕世奇珍!你不妨去看看。在下就此別過!」說完那白隱者告別離去,獨自消失在山中迷霧裡。
貢秋考慮良久,終於還是帶著徒弟們去了落松嶺。
眾人趕到落松嶺時,天色已晚,月亮以東山,貢秋吩咐就地休息。
次日清晨,按那隱士所指的路線,到達了松崗大石之下。
果然,那青石古籐遍佈,猛然見竟真有一隻毛色黑亮的山虎從青巖的另一側爬出,站立在青石。樣子甚是兇猛,望天吼叫!
十幾丈方圓內陰風瑟瑟,眾人誰也不敢靠前!
膽小者偷偷後退,更有甚者,竟被嚇得呆立當場,小便失禁,尿水嘩嘩的濕透了衣褲!
當時的貢秋,也被那條神虎的神態凶煞,狂莽的氣勢震驚不已,手心鬢角的冷汗直流,頸後的毛根根豎起!
貢秋沒有退縮,穩穩的站在所有弟子身前,面對著巨石崗的黑虎。
此時貢秋的諸多弟子,見此情形紛紛呆立當場。
有的雙眼圓睜,嘴不知覺張得大大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或全身緊繃著,隨時準備逃跑;或心裡想著逃跑,可腿已經不聽使喚。
在這些弟子裡面,只有四個人!
這四個人挺身站在貢秋身後,沒有退縮!
其中,一個名字叫做屠惋的年輕人,緊挨著師傅的身後,另外三個人的名字是曲貞,沈濟,洪升。
這幾個人在以後的故事裡,算得是個人物。值得一題
幾人的手,都分別按住了自己的刀柄。
深山遇虎,必以命相搏!這好像是古時的人們,對此情形的唯一辦法。
貢秋本能的,探手握緊了腰畔的刀把。調穩中氣,低聲對身後的幾個弟子道:「此虎怪異,較常虎大約二倍,靈氣逼人,定非凡物!大家聽我的號令,我沖,大家就一起!我不動,誰也不可以造次!」
眾人戒備,隨時準備動。
貢秋注視著黑虎的眼睛。
巨大的黑虎,環眼如炬,碧藍森寒,正也盯瞪著自己。
可貢秋細看之下,那黑虎的眼中,竟讀不出荒山野獸的肆虐與凶殘,卻似一位修仙得道的法者,在審視著自己。
貢秋緩緩的,鬆開了緊握刀柄的手。
良久!
風蕭瑟,可黑虎未動。竟懶洋洋,趴伏與石。
貢秋擺手示意徒弟們站在原地,獨自緩步走前去,距離黑虎趴伏的青巖,已經僅不足十丈。
黑虎忽然悶吼一聲,重又挺起身形!
猛抬起前爪,勾掃一塊獅頭般大小的青石,竟然一抓擊碎!
那四個個貢秋身後的徒弟,頓時唰唰的分別拔出了短刀!
黑虎仰天長嘯。
那聲音叫人聽了,毛骨悚然!
貢秋猛見此突變,也為之震驚不已。但很快定下心神,再次示意徒弟們不要動。
只見貢秋目光如炬,穩定平和。直等到那被黑虎抓碎的石頭塵埃落定。
貢秋再次前五步,竟然恭恭敬敬的,對此深山巨虎深施一禮!
任何人都難以想像,這只巨大的黑虎又再次審視了貢秋半響後,竟然向樹頭天際暴吼一聲,回轉身形,撲下青巖。
瞬間,已消失在山林濃霧之中。
遠處的重多弟子,皆是驚歎唏噓不已。
豈知,貢秋的衣衫後背處,早已被冷汗濕透!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