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妮子聲音有些哽咽,想到齊武夫胳膊上有個骷髏心裡頭就難受,又知道自己強不過他,也沒說話,也沒掛斷電話,安靜裡頭帶了一點特別死寂的沉浸。
齊武夫聽出其中的不尋常,很心疼,可自個兒不知道如何讓沐夏花不擔心,最後還是說道:「趙檀還在附近嗎,讓他帶你來吧。」
沒有破泣為笑,沐夏花反而是哭出聲了,全然沒有在乎寢室裡頭三個已經早早熄燈的同學,而這仨個早就被收買享盡好處的人自然不會與這點小動靜計較,無非翻了個身繼續想法子讓自己可以更快睡著罷了。
掛了電話,齊武夫又在護士一臉擔憂的神情下給趙檀打了個電話,知道這廝還在清華大學附近喝酒解胸悶,便讓他去沐夏花那兒把那妮子接過來,趙檀自然沒有拒絕,很快的結賬出了酒吧開著那輛拉風的車子在臨近深夜的清華大學裡頭橫衝直撞。
看見帶雨梨花的沐夏花穿著那件還算厚實的新衛衣不禁心下酸,這個安靜的妮子當真是個紅顏禍水,哭相都讓這麼惹人憐惜。一路開往北京醫院的路上,趙檀行車的方式相對平淡一些,畢竟副駕駛席有個傾國傾城的淚人,若是太過粗魯驚擾到她,她不生氣,自個兒也愧對於心。透過後視鏡看到沐夏花的小臉蛋,趙檀不禁想起當初在十一連山坡下頭這個妮子衝他微笑的樣子,本該是個活在沒有煩惱世界的女人,可終究喜歡上齊武夫這廝蠻橫犢子,跟著擔驚受怕的。
都不好說什麼,畢竟自個兒哪天指不上也會喜歡上一個猶如武則天那般的人物。許多次捫心自問,趙檀最終得出的答案是,只要是氣場能將他鎮壓住的,說不準他就會義無反顧的愛上那個彪悍娘們了,由此,他甚至疑惑過,倘若齊武夫是個女人,說不準自己也會爆出百分之兩百的戰鬥力試著將齊武夫推倒。
當然,都是趙檀無聊時候的奇思妙想,當下還是耐心駕駛早些讓邊上的淚人見到那個不把挨槍子當回事的霸王來得好。
夜色下的燕京城很喧擾,這輛名牌轎車裡頭卻寧靜的很,甚至在趙檀的刻意下,那本該放著激情的音樂電台也沒有了聲音。略顯沉悶的空氣和騎車的油門動聲,在這夜色下的背陰裡,寶馬76oli的背影拉的尤其漫長。
醫院裡頭的齊武夫很淡然,如同上一次他救馬海一樣,歷經消毒縫合的流程,連局部麻醉都沒有打,硬是皺了皺眉咬了咬牙就挨過去了,還若有其實地瞧著那個醫生小心翼翼地給他縫合傷口的樣子,穿針引線,一陣一陣帶著黑色的短線從齊武夫的肌膚上刺進去再出來。邊上的宋風波還好,抽煙沉思,凝視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像呆,楊帆卻深感觸目驚心,感情這個猛人是個不怕疼的妖怪,不打麻醉藥也罷了,好歹拿根木頭咬咬吧。也因為齊武夫表現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能耐,楊帆心裡起初存在的一些不信服和對傳言的質疑都煙消雲散了。即便自己,也不敢說不打麻藥去縫合一個傷口。
可楊帆又怎麼會知道呢,齊武夫當初被野獸咬傷身子的時候,還不是自己用口水來消毒,自己大冬天跑到池塘裡頭讓零下幾度的冰水將傷口保持在足夠的低溫下才不至於有太多的細菌。一個人咬著牙活過來的時候,那些刺痛再刺痛的感受,他都在大多孩子看動畫片吃麥當勞的日子裡嘗到過了。況且這些痛苦和遭遇,那些長大了的孩子又有多少人能夠品嚐或者觸及到呢。
一個人的成長和之後的故事,總和打小遇見的東西碰見的東西有關,如同沒有無緣無故的百萬富翁,只有莫名其妙的暴戶,可又有幾個暴戶是讓人記住名字和長相的,又有幾個商業巨擎是無人不知的呢。
手術還在進行,將近過去一個小時了,齊武夫並不知道這種類型的手術需要進行多久,可也知道那一槍打中的部位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運氣好些就是拿子彈出來罷了,運氣差些打穿了什麼東西,可能便要落得一輩子的隱患了。
而當錢塘四個師兄都知道錢塘中彈的消息後,一個個都跟神經病似的扯開輸液瓶跑到手術室外頭一臉擔憂,看著齊武夫的神色都有些憤怒,可礙於敢怒不敢言,況且這種生老病死對她們這群人都是正常的事情。只是,她們誰都不希望那個永遠站在她們身後瞄準低頭放暗刀的師妹先離他們而去。
齊武夫臉上沒有所謂的愧疚和難受,像個沒有表情的木頭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和宋風波面對面,前者將目光停留在亮著燈的手術室三個字上,後者吞雲吐霧,抽煙的壞習慣已經根深蒂固。如同,哪一天告訴齊武夫自個兒不能再打拳不能再扎馬步,齊武夫一定會比不自在還要不自在,宋風波也是如此,若是不給他吸煙,難保這個看起來冷靜的傢伙不會扛著一把衝鋒鎗滿大街的掃射那群抽煙歡騰的人。
沐夏花來的時候,齊武夫還在呆著看著手術室,看到齊武夫滿身血的這件衛衣,心裡就有股子說不清的味道,安靜坐在齊武夫的身旁,看著已經包紮好的右膀子,也沒再說話,見齊武夫的目光大部分停留在手術室裡,心裡有些疑惑,旋即看向對面的宋風波,試圖從這個常年以保鏢身份自居的傢伙給她答案。
宋風波笑了笑,搖了搖頭,給了一個沒什麼的眼神,沐夏花有些賭氣的瞪了宋風波一眼,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看,傻了吧,大老遠的跑過來,晚些你不還是得回去,我這不真的沒事嘛。」齊武夫雖然看著手術室,可沐夏花那些動作也都看在眼裡,輕聲笑道,聲音不大,似乎生怕吵到週遭為錢塘緊張的人。
沐夏花吐了吐舌頭,就坐在那兒一同看著手術室,心想肯定是方纔的事故傷到了。沒有從齊武夫口中問出什麼東西的意思,因為她知道,若是齊武夫真的想告訴她的,她都能知道,若是不想讓她知道的,自己強求也都有點沒有意義了。
趙檀看著手術室,又看著那四個被齊武夫打進醫院的何平四個人,知道錢塘肯定傷的不輕,拍了拍宋風波的肩膀笑道:「旁邊抽幾根唄,你這每天抽紅梅的也不閒寒顫?」
「哪有的事,跟你討幾根好煙抽抽?」宋風波知道趙檀的心思,附和道,很自然的起身跟著趙檀走了還算比較長的一段路,在一個拐角處各自點起煙,都沒有迅打破沉默,像在醞釀什麼。
還是趙檀耐不住性子,先開口道:「錢塘那娘們也挨槍子了?哪個部位?」
「挨了,她可不比齊武夫,況且又是在肚子那兒吃了一槍,天知道打中什麼部位,這不還在手術嗎,都一個多小時了。」宋風波吐了口青煙,平淡道,這種挨槍子送手術室的事情,他也撞到過兩次,一次是左腿,一次是右鍵,都是在骨頭上的傷口,年輕養好了沒什麼,可老了肯定都是等不完的受罪。都是不成文的規定,敢在這條路上走的,莫名其妙太陽穴挨槍子也沒什麼特別好奇怪的,除非真有什麼級聖人或是手段強大到不可一世的傢伙,要麼是沒有一個仇家,要麼是把仇家都殺光了。可這個世界上顯然還沒有這種變數存在,況且,走在馬路上還有可能被掉下來的花瓶砸死呢。
趙檀歎了口氣,自嘲道:「你看,齊武夫去了,起碼能把她救回來,我當時也在,卻一點法子都沒有,這年頭,沒把槍在身上,還真的有些麻煩。」
「槍不但要有,還要會用。我聽黃興海說,齊武夫跟著陳雄學了一陣子槍,說不上多精明,但也熟練,起碼是在水準線上的,像你這樣渾渾噩噩的,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外界因素也是可以擾亂實力平衡的一種存在。不要覺得自己會點國術就天下無敵了,至少在沒有到大武若魔的那種境界,還是學會多幾種本領來得好。就如齊武夫,他不都像個級海綿不斷吸收新的東西嗎。老闆都和我說過,能和齊武夫打好關係,是將來的福氣,好處沒法很快看到,但一旦有了好處,真的是大大的好處,這個傢伙不是一個武癡,是個全才。」宋風波抽煙很快,抽完一根到下一根的頻率也很快,算是一桿級老煙槍,若有其實的說著。
趙檀被打擊的不輕,苦笑,深深吸了口煙,頭有些犯暈,道:「誰說不是呢,我被他感染的已經算勤奮了,至少以前只知道玩玩遊戲看看片,每天雖然也能堅持著扎馬步卻也沒他那麼狂,他除了每天四到六個小時在睡覺,其餘時間好像都有事做,可你讓我一直看書看書,我真的會崩潰的。」
「求不得的,你也試著在大興安嶺裡頭幾年跟一群狼一群豹子一群狍子一群野豬野兔野猴子在一起玩,說不定你也不會比齊武夫差多少。當然,這都是有概率的,也說不定去的第一天就被黑瞎子給吞到肚子裡去了。」宋風波玩笑道,也算側面安慰趙檀,畢竟齊武夫經歷過的東西便足夠駭人的了。
兩個人抽煙打屁不亦樂乎,手術室外頭四個師兄弟晃呀晃的自個兒不覺得頭暈也不閒別人頭暈。
齊武夫看了看時間,將近一點了,知道明天沐夏花有課,便不打算讓沐夏花繼續陪他這麼耗著浪費時間,拍了拍沐夏花的小腦袋,道:「我喊趙檀送你回去吧,不晚了,沒精神,明天怎麼上課,會有黑眼圈的。」
沐夏花也沒再堅持,畢竟已經過來看過齊武夫了,心下放心不少,與齊武夫幾乎一同起身,卻是給齊武夫理了理衣服,當手指觸及那些帶著血液的外套時,腦海裡還是不禁想著當時齊武夫遇到的一切。
找到了拐腳聊天的兩個人,卻是宋風波開口說是送沐夏花回去,畢竟自個兒也沒什麼事了,把沐夏花送回去自己也能睡個舒服的安穩覺,於是兩方人馬各自分散,沒有什麼戀戀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