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各自取了一些乾糧和水,坐在草地上稍事休息了會兒。
陶歡沒什麼胃口,便一個人追溯著草地上的泥腳鞋印,轉進了西面的那個列柱的後面。說起來也是有幾分的奇怪,這個我們在入殿之前遭遇的那條長舌的怪物,此時卻一點身影都沒露。人就是這樣奇怪,明明知道有那麼個東西,你會很害怕它的出現;但是真當它不露面的時候,你的心底卻又有幾分的好奇和期待。此刻我的心情就是這樣,一面喝著水,一面無聊的揣測起這長舌的物件的模樣兒來。胖子坐在一邊,吃下一點的東西,就會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那剛才摳下來的寶石;看一眼,嘿嘿的笑兩聲,接著吃下一口東西,隨後就把那一雙寶石小心的裝回口袋;接著嘿嘿笑幾聲,吃下一口東西,又從口袋裡掏出那對東西來,如此反覆不止。看的我心裡面直冒冷汗!
「胖子,你能不能別折騰了!」我怒道
「嫉妒!你這純屬是嫉妒!」胖子側著身子,躲在一旁,嘿嘿的賤笑道。
胖子是那種你越招他,他就越得瑟的那號。我也懶得理他,自顧自的搬來了幾塊磚石,支起了腳,靠在的壁面上打了個盹。這是我在軍隊的時候養出的一個脾氣,越是緊張的時候,我就越要抽點時間,哪怕是幾分鐘都會打個盹,這樣可以很快的恢復體力。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隱約間我聽見在那座巖鑿寺的背後傳來了一番人語對話的聲響。我起了身,快步的趕上前去。隔著巖鑿寺鏤空的花紋雕刻,我偷偷看去正見著了蕭老三的那螃蟹一樣的上身。我心頭一驚,就要找個地方先查看一番,只聽見耳邊一聲怪笑。
「你還是來了!哈哈!」蕭老三笑道。我心中暗叫一聲不妙,緊握手中的烏金短刃就要顯出身形來。正在此刻,蕭老三又是一聲大笑的說道:「你還裝什麼?呵呵,我早就知道是你了。等等,你說我該叫你什麼才好呢?日本真言宗巖淵寺弘海大師還是田村少佐?亦或是陳先生?」
不是我!我一個激靈又躲回了巖鑿寺後。
接著,蕭老三對面一個非常陰鷙的聲音響起:「蕭先生別來無恙呀?」
「呵呵,托你的洪福。我還沒死!」蕭老三笑答道。
「蕭先生,你覺不覺得這個世界其實很小。五十年前的一面,既然結下了這般的緣果。」
這個聲音陰鷙而且冰冷,我心中暗暗生奇,就想探出頭去看個明白。
就在我按捺不住之時,那個聲音再一次的響起「昭和十二年,我奉大日本天皇的意旨趕赴湘西一帶調查軍情。呵呵,我要是記得不錯那年蕭先生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童吧!」
昭和十二年,應該就是1937年,民國二十六年。我心頭暗暗納悶,這個年號我最近似乎在那聽過,但是一時間我卻始終又想是誰曾經說起過的!
蕭老三冷哼了一聲。
「呵呵,那時日中戰爭箭在弦上了。我趕赴湘西原本不過是做一些日常性的調查,卻偏偏讓我趕上了湘西苗人暴動。正在我四處狼狽逃竄的時候,卻讓我遇見了你的師傅——三真道人。哈哈,天不絕我呀!對了,我記得那時蕭先生的身後應該還跟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孩,他應該是你的弟弟吧,現在不知身在何處呢?」那個聲音接著說道。
提起了蕭老四,蕭老三心頭一陣震,卻並不言語。
那個聲音接著長長一歎道:「不覺五十年竟了夢無痕!當年的垂髫孩童,此時卻以滿頭白,歲月催人老呀!」
這最後的幾句,竟然是京劇唱腔。我不由的暗暗欽佩起這個聲音的主人對中國文化的精通,隨手拈來卻也自然成趣。好生了得呀!
「哈哈!田村先生好雅趣呀!當年要不是我師傅三真道人,不知道先生此刻那裡還來的這份雅致?」蕭老三冷笑了一聲。
「呵呵,我看蕭先生一定是有所誤會。的確當年若非是三真道長在湘西王陳將軍那為我辯白,我確實無力走出湘西半步。但是,那部寶卷確確實實是我用重金從一個苗人手中買來的,這與三真道長並沒什麼關係,何況那副寶卷不是還有半部在你的手上嗎?!蕭先生。」這個給被蕭老三稱為田村的日本人,語調平靜的說道。
「哈哈!」蕭老三又是一番大笑,接著語氣驟然一變的接著道:「田村少佐,難道真的忘了你那趟去湘西的目的?!嘿嘿,民國二十六年的苗人暴動難道不是你一手策劃的?那個土司王墓藏匿的如此之深,就憑一群無知的暴民又怎麼可能找的到?!嘿嘿,要是沒有你這位高人從中指點,嘿嘿,我想就是讓他們挖一輩子的黃土也未必能挖到這麼個地方來!田村少佐,你說呢?!」
聽到這我腦海中猶如一陣晴空閃電劃過,赫然想起在吉的那晚,在夜宵攤上遇見的那個看命算掛的董瞎子——鬼眼七。我們就是在他那見到了那副夜宴圖,也正是在他那我們才知道民國二十六年的那場苗人暴動中曾經撞破了一個古墓,而且也是他告訴我們等到他帶著竿軍趕到現場的時候,古墓中的物件已然全部被洗劫一空!這件事,就現在看似乎又另有一番隱情!我心頭暗付。
「哈哈,我佩服蕭先生你那海闊天空的想像力,但是這些畢竟只是你的意度,並沒有什麼真實的證據。何況我們日中兩國現在也摒棄前嫌,攜手共進。即便現在我只身前赴貴國,此刻以我的身份,怕也應該是貴國的上賓。哈哈,蕭先生前塵舊事你又何必在提呢?」田村朗聲道。
此刻,我雖然聽的一頭的霧水,但是對這個小日本的言語中的囂張,卻也恨得牙癢癢!
「哈哈,田村先生不知道你信不信因果循環。呵呵,要說這世界還真是很小,我在下放到湘南一個煤礦改造的時候,卻偏偏讓我遇見了你的老朋友,當年湘西竿軍的參謀長——顧建安。」蕭老三話語停了停,接著說道:「田村先生,一部寶卷我們倆各得其中的一半,若是要算起來我們應該是師出同門。我想你不會不知道什麼叫真言蠱吧!」話畢,蕭老三陰森的冷笑了幾聲。
聽到了這,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真言蠱,種了這種蠱毒的人三個時時辰內必定是有問必答,稍有不實馬上就會全身抽搐,劇癢難止。三個時辰一過,中蠱者就會七孔流血而死,而且三日內必定全身潰爛,直至屍骨化作一攤血水為止!這種陰毒的蠱術一直是皇家審訊看家的法寶。在民國期間的保密局內部建有一個特別的密室,在哪就曾經有人將它使用在一些特殊的人物身上,用於拷問一些極度機密的事情。我爺爺曾經說過,那密室是從來就沒人出來過,因為只要被抬了進去,最後只會化作一攤血水被沖洗掉!又因為真言蠱,狀如無色無味的清水,所以它的的另外的一個名字就是讓人談虎色變的「化骨水」。如此想來那個顧參謀死的必定也是非常的淒慘!
「阿彌陀佛!」田村一聲佛號。
「哈哈!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滑稽的是什麼嗎?!」蕭老三頓了頓,便接著道:「就是,當年一個殺人如麻的兇徒,此刻卻滿口的仁義,還阿彌陀佛!哈哈!」
笑聲一畢,蕭老三猛一聲暴喝道:「你要是真的歸了佛門,你會還來這同我爭佛頂舍利子?呵呵,假和尚,你要的不就是這佛頂骨舍利上的《伽那婆提真言》嗎?!」
「你怎麼知道??」田村的語調中充裕著驚奇,同時又帶有一種淡淡的殺意。
「哈哈,你以為呢?!」
話畢。我耳邊閃過一陣空氣被撕裂的細響,我心中暗暗驚奇,道是蕭老三終於還是要下殺招了!
此刻,我心頭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就要探出頭去看個明白!猛然間,一種被人窺探的不安感,油然而起,我心頭一震,猛的一抬頭望去,只見端坐在巖鑿寺上的那個菩薩,正用一種眼角的餘光掃了我一眼。這一眼,我直覺一股惡寒,直衝心門;由不得我就吐出了兩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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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伽那婆提。本為印度原住民之災厄神與瘟神。在佛教中又被叫做「大聖歡喜天」或「歡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