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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一章 (9) 文 / 殘影斷魂劫

    江冽塵不屑道:「你要毒誓,我隨時可以給你發一百個,又見誰應過誓?你不是沒殺過人,殺一個就能殺一百個,不管殺人還是鞭屍,兩者本無不同,你身上沾染的罪孽,絕不會因此而稍有減輕。夠膽子來做我的徒弟,就該提早做好萬劫不復的準備。一旦邁出了作惡的第一步,便是走上所選的不歸路。不管日後說得如何冠冕堂皇,總是無力回天。永遠只能站在受世人唾棄的角落裡,得不到真心接納,萬世沉淪於苦海。等得走到盡頭,面前剩下的只會是一條絕路。你願意接受這注定的死局?人生悲哀,往往在於當你有意拔步,卻早已泥足深陷,抽身不得。這個骯髒天地間,所謂的公道、真理、正義,都不會允許罪人與善人共存。既然如此,罪人就該抗天逆命,將那些假惺惺的善人除盡,既不存善惡,個中差別也不言自滅。但如你生而為惡,卻對善道念念不忘,處在這層夾縫之中,兩方勢力都容不下你。甚而便是,天誅,地滅。你還是下不了決心?」

    玄霜眉眼低垂,握刀的手顫抖漸止,深吸一口氣,道:「不必再說。我明白。」手下用力,已在那人身上割出了道血口。這一刻他權當自己已經死去,現在動手殺人造孽的,不過是一個會活動的軀殼。為賭一口氣,決意殺江冽塵,這場豪賭沒等繼續,他就輸了,輸得徹徹底底,連體內靈魂也一併輸掉。難怪上官耀華曾苦口婆心的勸說他,即使走投無路,也不能去拜這魔頭為師,否則只會毀掉自身。是他一向自視甚高,以為能將局面全盤掌控在手。而今除了作為一顆行屍走肉般的棋子,他已再找不到任何存活的價值。

    那人感到胸口劇痛,頓時什麼也顧不得了,破口大罵道:「你這惡毒的小鬼,沒心沒肝,不得好死!皇上早已認清了你的真面目,明日就將你拖去凌遲!我死了變成厲鬼,也要再來尋你索命!你這個壞透了良心的畜生!」江冽塵冷笑道:「聽清楚了?這個前一刻還在信誓旦旦,保證替你日夜祈福之人,一轉眼又將你貶得一錢不值。那些賤種的話,也能信得?」

    玄霜緊閉雙眼,匕首用力刺了下去,將那人胸膛剖開,一蓬鮮血濺到臉上,也是渾然不覺,擦也不去擦一下。指尖觸到心臟,尚有微溫,一點粘稠的液體立刻粘上手指。只感噁心,苦笑道:「他……他說咒我不得好死呢。」江冽塵道:「那又怎樣?假如你立志做個殺手,今後比這更難堪的辱罵,你也能聽到很多。假如實在不愛聽,就只有趕在他開罵前,搶先割了他的喉嚨,讓他再也不能開口。」

    玄霜苦笑一聲,終於真正將那人心臟掏了出來,感到一件粘軟的東西填充了整個手掌,邊角仍舊有如活物。嘗試著輕輕捏緊,極力忽視掌沿與心臟相觸時,那一種作嘔之感。看到指縫間流下的血水,隱隱有種悲涼預感。自己手上的鮮血,今生今世,恐怕真就再也洗不清了。

    江冽塵等得不耐,道:「還不動手?」重新倒了一碗酒,作勢再潑。玄霜忙叫道:「別……不要!別再弄醒他們了。我再也不能忍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死去……」江冽塵道:「哼,幼稚。速戰速決!」玄霜應道:「是……不過乎殺幾個人,那有什麼難的?」接著就如發了瘋一般,在人堆中躥來跳去,一刀刀劃破眾人胸膛,腸子流了一地。直等得殺過最後一人,彷彿最後支撐著他的一口氣也已耗盡,一屁股坐倒在地,額頭冷汗直淌,目光呆滯,視野所見儘是一片霧濛濛的發花。呼吸急促,喉嚨中灌入幾口僵冷氣息,倒像是一根刺戳在了嗓子眼上。嘴唇灰白,四肢不住顫抖。感到緊貼地面的掌心還有些粘粘的,鼻中交織的氣味逼得喉嚨猶似發苦,胃裡仍正翻騰攪動,到了口邊,卻連嘔吐的力氣也被抽空。只想躺下身去,化為一攤池水,溶入這土地之中。此後便再也沒有那許多煩心事作亂。

    江冽塵終於淡淡讚了一句,道:「做得好!」玄霜牙關緊咬,坐在地面上,更時不時有一陣陰冷掠過週身。問道:「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江冽塵道:「對旁人而言,全無意義。這不過是為了培養你有一顆嗜血的心,足夠的殘忍,對任何親近之人都絕無手軟。這次只叫你殺些不相干的廢材,已算得最為輕微。來日如有所需,也說不定會叫你殘殺至親。你要想殺我,就一定得成為完美的殺手,當務之急,是你的作風須得比我更狠。也不得受任何感情羈絆,否則那些無用情愫全會在戰時落為負累。你活著,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這一個目的。」

    玄霜臉色白了白,最終卻仍是答不出口。江冽塵站起身,在他身旁緩緩兜著圈子,道:「才這麼一點血,就受不了了?我對你的特訓,還沒結束呢。」這話竟聽得玄霜毛骨悚然,思想全無,只剩得上下兩排牙齒,還在微微碰撞。卡卡聲應和著血液流淌的滴答聲,交織在死寂一片的小酒館中,迴盪出幾如人間地獄般的詭異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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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嘉璇這些日子受盡玄霜冷落,對於自己到底是怎樣得罪了他,實在百思不解。幾次試圖挽回未果後,漸漸的沒了興趣,反而專心收集起情報來。玄霜不跟她在一起,也就沒人干涉。因此這工作近來進展神速。約摸過了半個多月,這一日尋個因由,回到攝政王府探親。多日未歸,再站在這府邸間竟已隱約有了種陌生感,似乎與其中環境格格不入。雙手交垂在身前,頭頸深埋,低喚了聲:「義父……」就不知再說什麼。瘦弱的身子掩映在單衣下,凸起的骨頭也清晰可見。肩膀輕輕繃著,一副風吹欲倒之象。

    多爾袞見她忽然前來,其意不言而喻。也不多言,揮手屏退一眾下屬,指著長桌對面一隻紫檀木椅,吩咐了聲:「坐。」等程嘉璇坐立不安的絞著手指,才開口問道:「近來宮中情形怎樣?局勢可有任何變動?」程嘉璇眼神閃爍,視線緊盯腳尖,小心地道:「不知義父所指為何?」

    多爾袞不悅道:「本王命你這許多年待在吟雪宮,就是為了『近水樓台先得月』。你說本王在宮裡最為看重的兩人是誰?」程嘉璇稍一猶豫,道:「韻貴妃前些日子受了傷,她最重視自己容貌,總擔心臉上會留有疤痕。而且那天……險些被殺,一直心存餘悸。尚無暇與人爭一時之短長。再加上,她利用著玄霜的事,好不容易與皇上重修舊好,贏回了他的寵愛,兩人正好得蜜裡調油。再怎麼講,她也該安分一段時間啦。」

    多爾袞道:「那還是老樣子,歸根結底,女人到底還是個女人。她的獨生兒子卻比她更厲害得多,這一點對她而言,也不知是可喜,還是可悲。但只怕七煞魔頭未必動得了她,她真正要栽,反而是敗在這個兒子手裡。」程嘉璇沉思良久,終於下決心問了出來,道:「近來外頭傳言甚廣,都說皇上有意改詔,要廢去凌貝勒的未來太子之位。其他人拿著小道消息,亂傳個沒完,我也不敢盡信。等過許久,如今是特來請教義父。」

    多爾袞道:「皇上的意思瞬息萬變,誰也看不透,本王不便妄加揣測。不過據我看來,此事不敢說十成十,至少有七八成的可能是真。」程嘉璇驚道:「那卻是何故?凌貝勒難道不是目前的所有皇子中,最優秀的一個?」多爾袞冷冷道:「要說優秀,那自然是優秀的。就只怕他聰明反被聰明誤。皇上擇定儲君,也不是全憑誰展露的才能最大。」

    程嘉璇愁眉苦臉,道:「這可如何是好?我就此事,請教過不少人。皆是皇上身邊的親信近臣,卻都是同您相近的說法。就算帝王的心思再難猜,也不該教宮中各人眾口一詞,都認準對凌貝勒不利一節。他現在雖已不大搭理我,可我還是放不下……我一直拿他當一個小弟弟看待。義父,您想想辦法,能不能有法子幫得到他?」

    多爾袞道:「本王這一邊,家務事尚自忙得焦頭爛額,哪還得閒管旁人閒事?這凌貝勒怎樣,你很在乎?該不是真對這小子動了什麼莫須有的心思?」

    程嘉璇慌忙擺手,越是情急解釋,倒越是語無倫次。多爾袞不耐,道:「這小子野心勃勃,不亞於朝中得勢梟雄。皇上逼得他越狠,加深他的反抗心思。則動亂時由本王暗中取利,對咱們的行事,倒更為有利。他最近可有露出過任何端倪?」

    程嘉璇憂心未除,再答話時,也不免頗有含糊,最後道:「要說凌貝勒,他從無訓練軍隊的經驗,資歷老的兵就只有那幾個,誰也不服他這樣的『黃口小兒』,更別提是跟隨起事。不過要說是不尋常,最近倒的確是有那麼一點……」多爾袞聞言大喜,道:「越是反常,才更有作亂之意。你倒是說來聽聽。」程嘉璇支頤苦思,皺眉道:「這個——女兒也不知要怎樣說才好。凌貝勒本是生性灑脫,不大拘於小節,近來卻格外愛乾淨。每天要洗上好幾遍的手,那盆水端來端去,忙個不停。就像是覺著,他的手很髒似的?還不僅如此,他突然變得怪裡怪氣,好像特別害怕紅色……不對,那還不僅是害怕,更有種極強的牴觸之意。遠的不提,就說前幾天,西域使臣前來進獻了幾個西瓜,皇上分賞諸王之後,特別帶了一個,到吟雪宮探望韻貴妃。玄霜在皇上面前,是最長於爭臉的,這回卻只推說不適,連見也不出來見駕。當時萬歲爺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可女兒看得出來,他很是不滿。最後大概是顧念著玄霜大病初癒,這才沒再計較,還叫韻貴妃送那個西瓜去給他吃。因為玄霜一向很喜歡吃西瓜,所以皇上才想到了這等賞賜……但他不知是怎麼了,竟會公然拂他皇阿瑪的面子,口氣極為不善的吩咐拿走。皇上自然不樂意,氣得當場甩袖而去。後來我還想餵著他吃幾口,就用勺子挖來給他吃。還沒等送到他嘴裡,他就嘔吐起來。最後還說……看到紅色的瓜瓤,他就覺得噁心。就連平素間看到紅色的布料,也要立即避開,吩咐我們拿去燒了,不然也要徹底遠離他視線才成。這場病來得突然,連太醫也瞧不出症狀。只說他是受了什麼刺激,試著多臥床休息,或許幾日後方能痊可。皇上來探望過,他都正昏迷未醒。皇上就隨口吩咐,讓我們幾個好生伺候著,隨後就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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