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武俠修真 > 殘影斷魂劫

龍騰世紀 第二十三章 (11) 文 / 殘影斷魂劫

    抬眼向門外望去,目光全被眼前那人吸引。只見他身披一件銀色長袍,材質均是名貴的綾羅綢緞。下擺織出藍色揚起的條紋,腰間繫一條月白色綢帶。上身套著綴滿銀亮晶片的護心鏡,肩頭垂掛幾條銀光粲然的鏈墜,頸後圍一條毛茸茸的披肩,以上等裘皮所製。此時打扮完全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派頭,這便是曾經江湖上最殘忍的殺手殘煞星暗夜殞,李亦傑在茶肆間初次見他,已將他定位為冷血殺神,而今對他如此裝束真有些看不習慣。六年未見,他一張臉經歲月雕琢,出落得更是有稜有角,俊秀逼人,表情卻帶有少許滄桑疲憊,冷酷中透出些微淡漠憂鬱,平添幾分帥氣。李亦傑在他面前竟有自慚形穢之感,現在雖是自己坐著,看他站在面前,卻不由得坐立不安,似乎自己觸犯了尊主,應當立即起身讓座,才合乎位階。偷瞧沈世韻眼中並沒露出欣羨,這才有種難以說清道明的安心。

    暗夜殞直行到殿堂正中,目不斜視,對沈世韻抬臂拱手,淡淡的道:「見過韻貴妃娘娘。」還不等她答話,自顧走到一邊閒置的太師椅旁,撩起袍角隨意一甩,從容落坐,臉上還是一副冷漠神色。他舉手投足間,可稱得是霸氣與優雅並存。玄霜剛想跟上前,沈世韻輕咳一聲,玄霜在她眼神威懾下,只得不大情願的走到她椅後站定,嘟了嘟嘴表達不滿。李亦傑緊盯著暗夜殞,肚裡泛起一股醋意,心道:「我比你來得早,看到那張太師椅,就有自知之明,懂得身為下屬,不該妄加逾越,跟主人同等坐席,你倒是毫不避諱,好像這椅子本來就是留給你坐的,韻兒倒也沒怪罪?憑什麼我就只能坐這破木凳,難道這就是差別待遇?」他自覺這鬥氣想法十分幼稚,卻仍是抑制不住內心翻滾。

    沈世韻微笑道:「殞少帥,你整日繁忙,晝夜不得安眠。本宮請人傳你到殿上召見,沒打擾到你罷?」李亦傑心道:「為什麼對他說話,開場白是『沒打擾到你罷』,而皇上給我下命令時,頭一句就說『朕也不跟你繞彎子了』?嗯,皇上當我是自己人,有話盡可直說,越是生疏之人,才更需客套幾句……可主子差遣下屬辦事是天經地義,哪有此前先行客套之理?」他在心裡與自己爭論,辯到後來,又不禁心情低落。

    暗夜殞冷哼一聲,指尖在扶手上不住輕彈,道:「你說呢?我說不見,你肯答應麼?」李亦傑又想:「為什麼他可以用『我』,而我在韻兒談公事時就只能自稱『末將』?」沈世韻道:「你能這樣想就好,本宮只怕耽誤了你時間,惹你不快。這六年以來,你每日閉關練武,不會外客,功力造詣想必是突飛猛進了?」暗夜殞冷哼道:「還好了,我的武功總是那副樣子。你若想指望我能夠勝過了某人,那我奉勸你趁早別癡心妄想。」沈世韻道:「無須妄自菲薄,你記憶中是六年前的差異,他現在能力怎樣,可就難說。不過你放心,本宮不會讓你去殺他,那還不成了我在利用你麼?」玄霜心道:「難道你沒在利用他?這就像當面捅了別人一刀,再假裝無辜的問『呀!我捅過你麼?』」他在腦中想像的活靈活現,只覺滑稽,「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又連忙摀住嘴,重新板起臉。

    沈世韻沒理會玄霜,續道:「殞少帥您惜時如金,那麼本宮盡量長話短說。青天寨猖獗多年,不服管教,屢次鎮壓無效,朝廷有惜才之心,特遣李將軍前往招安,又帶小隊兵馬,以備不時之需。豈料青天寨頑固,不肯受降,李將軍新任大帥,無實戰經驗,正紅旗軍隊訓練也相對少些,陣容零散,且不防青天寨突然難。綜上種種,這一場是打了個敗仗。從另一面看來,足可說明青天寨匪徒確有實才。皇上說了,可以再給他們一次機會。本宮思來想去,宮中將領雖多,全加起來,實力也未必及得上你。我希望你替李將軍再去青天寨走一趟,這次仍是打招安名號,以和為貴,不知殞少帥能否抽得出空來?」李亦傑心道:「為什麼問他就是『能否抽得出空』,對我就是『去歸,靜候佳音』?」

    暗夜殞冷冷答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替你賣命是理所當然,我自然明白這道理,你犯不著用激將法對我,我也不吃這一套。但現下答應,並非對你馬是瞻,只是我聽了凌貝勒幾句勸告,覺得有理,這才會同意。否則,從來沒人能夠勉強我,做己所不願之事。」沈世韻強笑道:「玄霜這孩子,自小就聰明伶俐,善識大體。哎,想那宮中侍衛要是全如你一般厲害,皇上就再也不用擔心外界滋擾了。另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魔教橫行多年,還排在青天寨的前面,來日同樣是要剿滅的。我是考慮到你以前的身份,這才……」暗夜殞冷笑道:「照你這麼說,我還應該感謝你的眷顧了?我看用不著罷?即使你真要我去滅祭影教,只要能說出個所以然來讓我滿意,我也沒什麼下不了手。」沈世韻神情一僵,隨即又強撐起笑容,道:「等你得勝歸來,本宮就奏請皇上,與你加官進爵,不知你想要個什麼封位?」

    暗夜殞道:「不必麻煩,我對那些官場虛名不感興趣。只希望你還記得我們當初講好的條件,信守承諾。」沈世韻聽他時隔多年,心心念念不忘的還是楚夢琳,雖然早知道這是他唯一軟肋,還是稍感無奈,訕笑道:「你指的是楚姑娘的事罷?當然了,本宮言出必行,必不負約。有關她的下落,我一直在派人各處打探,相信轉眼之間,就能得到回稟。」暗夜殞冷笑道:「轉眼、轉眼,再回已是百年身!你一句轉眼就過了六年,人活這一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又能有幾個六年耽擱?你一再磨蹭,不免令我懷疑你的誠心,到底還準備給我拖到幾時?」

    李亦傑早暗中懷憤,心想:「他暗夜殞有什麼了不起?在魔教不過是教主隨取隨用的磚泥瓦礫,到了吟雪宮,韻兒卻當他是珠寶鑽石,對他說話總是客客氣氣,哪裡像是命令下屬,倒像平輩朋友間有商有量。他還不知珍惜,回話態度竟然這麼惡劣?哼,書上說橘逾淮為枳,是為水土異也,他所受兩種看待,卻是因對比相差所致,早年待在魔教,與江冽塵作比,不過是尋常瓦礫,現在跟我作比,就成了珠寶……真算起來,我……我豈非成了最不值錢的?」算到最後,真有些哭笑不得。滿腔怨懟正沒處洩,就聽到暗夜殞幾句問,氣勢咄咄逼人,頓時為沈世韻不平,要為她守住權益,從木凳上一躍而起,衝上前擋在沈世韻身前,喝道:「暗夜殞,你擺哪門子的譜?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還當你是從前呼風喚雨的殞堂主不成?怎敢這樣對韻貴妃說話?你開口就問楚夢琳,難道你腦子裡只有女人?你還有沒有一點出息?」他在太行山被6黔指著鼻子斥罵,就想以相同方式對旁人出氣,才能稍覺找回臉面。

    暗夜殞肘腕支在扶手上,身子微微前傾,冷笑道:「你有出息!不過是一場將傷亡減至最低的招安,你也能弄得軍隊折損過半,給人家狼狽的趕下山。真要叫你帶兵出征,你還不得給人家逼得退入京城,輸得連家都不認得?對效忠之主不能立功盡責,皇帝養你何用?對自己的師妹不能保護,還要青天寨主他一個外人來提醒你,丟不丟人啊?對自己的屬下不能庇護,當什麼武林盟主?呵,我也忘了,你這個位子是怎麼得來的,還不都是藉著你口口聲聲深惡痛絕的祭影教秘傳神功?你用邪道的功夫當正道的頭領,給那些對你翹顧盼的正派子弟知道了,會怎樣看待你?再說練功也就練了,擺明是實力不足,還要勉強。沒能耐承擔高內力,弄得大受內傷,稍一運功就氣血翻湧,渾身不對勁。自己半斤八兩的,還要耽擱別人,拿凌貝勒來說,他原本是塊上好的材料,全給你教成了蠢驢笨牛。你有什麼資格評論我對夢琳的感情?人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反觀你自己又怎樣?還不是心甘情願待在沈世韻身邊,做她的小跟班,平日裡晾在一邊霉。給她召之即來,揮之則去,還要為她偶爾給你的一點春風歡天喜地,手舞足蹈?人家是事事精通,我說你是事事窩囊。這麼多年,你還真是混得風生水起啊?武林盟主李大俠!」

    玄霜連連鼓掌,讚道:「好啊!說得好!說得好!」李亦傑經他一通連珠炮般的嘲諷,幾乎給罵得懵了。在6黔那裡受過的一次侮辱,現在竟然又重來一遍,言辭遠比當時更為犀利。對玄霜也不指望了,略帶些求助的看向沈世韻,只盼她能主持公道。沈世韻卻只是靜靜聽著,沒半分勸阻之意,臉上竟也掛著笑容,同是含有嘲笑。等到玄霜拍手稱快,才轉頭淡笑道:「玄霜,李將軍好歹是你師父,你該懂得尊師重道,不能總這麼沒規沒矩的。」李亦傑心裡一痛:「她只是不願意自己兒子跟著暗夜殞學壞,卻不是為我著想。」玄霜玩起了興致,道:「我才不要!你總讓我跟他練武,可現在就算我學得跟他一模一樣,也不過是個事事窩囊的蠢才,一想到這個,我還哪來的心思用功?」豎起兩指,伸到李亦傑面前,道:「李師父,你說這是幾啊?」

    李亦傑猜到他必定有詐,以他頑童心性,自己是防不勝防。就怕答錯了給他搶白幾句,更顯無能。他生平最不願之事,就是在沈世韻面前丟臉,一時苦思不語,盼望靈感突,想出個一鳴驚人的答案來。玄霜歎一口長氣,好像真的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般,耍賴道:「你們瞧啊,我就算當真牽來一頭驢子,吊了兩根胡蘿蔔在它眼前,它也不該這麼傻愣愣的盯著我看呀?我這位師父,連驢子都不如呢。」李亦傑這時不暇再想,忙道:「是二,是二?還是兩根手指頭?」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