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武俠修真 > 殘影斷魂劫

龍騰世紀 第二十一章 (2) 文 / 殘影斷魂劫

    程嘉璇揀起桌上毛筆,在硯台中來回摩擦,歎道:「貝勒爺,奴婢人微言輕,哪裡敢生你的氣……」說到半途,忽然倒轉筆桿,反手戳出,狼毫蘸飽了墨,直逼玄霜面頰。玄霜吃了一驚,將那筆桿當成一柄長劍,下意識的就想以所學武功拆解,總算及時遏止,念道:「好男不跟女鬥。」向外一偏頭,朝她手腕輕輕一推,程嘉璇筆尖回轉,在自己臉上劃出一道墨漬。玄霜拍手大笑,道:「害人害己,活該,活該啊!」程嘉璇循著臉上濕處,抬手重重抹了幾把,墨水未乾,給她抹得四散化開,半張臉都成了黑色。玄霜笑道:「你這可變成小花貓了!哎,不肯扮我,卻要去扮貓,這又何苦?」程嘉璇氣道:「打你個幸災樂禍的小鬼頭!我非把你的臉也畫花了,讓你去做大黑貓。」舉起毛筆衝了過來。玄霜一次得手,更不願再讓她得逞,嘻皮笑臉的在殿中到處躲避,他練過些輕身功夫,雖然修為較淺,但閃避的靈活程度已遠遠過程嘉璇。有意賣弄,一隻腳搭在身後椅面,衝她吐吐舌頭,扮個鬼臉,等她舉著毛筆趕到面前,腳尖一蹬,向後倒躍,姿態瀟灑的掠過椅背,接著將椅子一推,擋住她路,左右虛晃兩次,又轉身奔逃。不料閃得太急,後退時撞到一個小太監。先是重重踩了他一腳,接著背部也撞進他懷裡。那小太監剛剛推門而入,手裡托著個食盤,他是第一天當差,忘了通報,誰知就這麼巧,撞出禍事。嚇得一哆嗦,食盤脫手而落。玄霜迅抽身轉步,右膝一矮,順手抄起食盤,擱在一邊桌上。程嘉璇行將戳到他鼻尖的毛筆也距一寸處生生收住。

    那小太監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奴才該死,衝撞了貝勒爺,求貝勒爺開恩,貝勒爺恕罪!」玄霜道:「起來說話。你幹什麼來啦?」那小太監看了眼桌上食盤,道:「奴才奉韻貴妃娘娘吩咐,拿些點心來給貝勒爺。她說您讀書辛苦,若是餓了,就可取來果腹。」玄霜唔了一聲,見他年齡同自己相仿,個頭也差不多,心裡又轉起了念頭,點了點頭道:「嗯,你轉過身來瞧瞧。」那小太監奇道:「為什麼轉過身?」程嘉璇笑道:「因為你不聽話,貝勒爺懲罰你,要打你的屁股。」那小太監進宮前家中貧窮,常挨父母棍棒打罵,屁股也被打開了花,因此心有餘悸,大聲哀求道:「貝勒爺,奴才知錯了!求您千萬別打奴才屁股……」玄霜苦笑著瞪程嘉璇一眼,又看著那小太監,歎道:「想教你一點事情,怎地就這般難法?你不轉,我轉,行了罷?」說著繞向他身後。

    那小太監腦中也正思想交戰,心想:「若是不聽貝勒爺號令,那是抗命不遵,罪名更重。」連忙轉身,而玄霜也正繞行,兩人剛好打了個照面,玄霜哭笑不得。程嘉璇笑道:「貝勒爺,我知道你的心思了。從我這邊看正好,你二人連背影也相像得很。」那小太監訕訕道:「璇姑娘,這是打什麼啞謎?」玄霜按住他肩,重新轉到他身後,與程嘉璇並肩而立,打量一番,笑道:「甚好,就決定是你了。」那小太監更是如墮五里霧中。玄霜笑道:「別急,聽我給你解釋,你坐在那張椅子上,餓了就取點心果腹,應付我額娘前來察看。那些功課動與不動,隨你的高興。就算露餡,也不過是你和小璇都挨一頓板子。那又怕什麼了?」

    程嘉璇笑道:「去,想得美!你這小鬼頑皮胡鬧,我幹麼要替你挨板子?」那小太監嚇得渾身抖,道:「貝勒爺,這……這……是行不通的……求您……」玄霜不耐道:「哪有這麼囉嗦?」忽的出其不意,橫腿掃他下盤,那小太監撲地跌倒,玄霜欺身而上,單肩抵住他背部,右臂從他腋窩穿過,指尖下轉,戳中他腹部商曲穴,那小太監身子立即癱軟。玄霜將他拖到椅上,動手扒他的衣服。因兩人外套下均穿有內衣,在女子面前也不需避諱。程嘉璇伸手在那小太監身上捅了捅,早聽說有些奴才極會討主子歡心,前臂挨打斷臂,腿彎受踢斷腿,配合著裝出懦弱無能,以襯托主子武功高強,其間未必屬實。通常人能承受劇痛一聲不吭,而對於突來奇癢,往往難以作偽。但推得幾下,那小太監仍是一動不動,看來先前穴道倒確是點實了的,不由乍舌道:「喲,不錯麼。你這小鬼頭,什麼時候學會了點穴?」玄霜得意洋洋的道:「那是自然,天底下有什麼難得住我?」程嘉璇道:「哎呀,想也知道,一定是你師父教的,那有什麼了不起?」玄霜豎起食指,輕輕搖了搖,道:「錯了,我師父性情頑固,年紀不大,卻是個老古板。他教我武功總是一板一眼,單一個扎馬步,竟就讓我練了半個多月!他又極聽額娘的話,如果她覺得我還不到學點穴的時候,師父就連穴道位置都不會教我認。你同他講道理,比對牛彈琴還費勁些。非逼得我去纏著太醫,老頭子們勸我,只須專心研習治世之道,不必去學那勞什子的醫理。我只好威脅他們說,如果即刻教我,將來我仍是作皇帝,醫學僅為閒暇愛好。若是不教,害我興趣大無以滿足,我就出宮做個懸壺濟世的江湖郎中。他們這才怕了,畫了張穴位圖給我仔細講解。」

    程嘉璇歎道:「太醫遇上你這小鬼頭糾纏,也叫前世造孽!哎,不過你說了這許多,還是沒真正回答我。咱們宮中的侍衛都只會些花拳繡腿,說到內功,也找不出幾個精通的,到底是誰教的你?」玄霜笑道:「猜不出了罷?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保證不洩密。」見她答應了,才湊近她耳邊,低聲道:「額娘不喜歡我跟他來往的。」

    程嘉璇面色變了變,驚道:「你……你說的是那個人……」她只知道那神秘人物名叫暗夜殞,人送綽號「殘煞星」。據說從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把江湖鬧得腥風血雨,而後經韻貴妃提點,終於大徹大悟,歸順朝廷。因他身份特殊,雖為降將,仍享有諸多特權,在清廷官至少帥,也不需剃易服。此人性格凶狠殘暴,一如往昔,只聽從韻貴妃的命令,對別人依然是個危險腳色。他不喜練功被擾,在吟雪宮中辟有專門居處。韻貴妃嚴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自己剛進宮時,這還是所受的第一條告誡。她當初好奇心重,曾在無人注意時溜去偷看。見他相貌極其俊逸,然而整個人卻像是一座萬年冰山,散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有次正盯著他看,暗夜殞忽然偏過視線,兩人甫一對視,程嘉璇便覺他眼中透出的儘是殺氣,猶如萬把利劍刺入胸膛。剎那間嚇得魂飛魄散,沒命價的逃了回來。連著做了數日噩夢,這還是初次見識到當真有目光能將人擊潰。此後再也不敢涉足禁地一步。現下見玄霜安然無恙的站在眼前,明知他沒出岔子,還是忍不住後怕,怨道:「你也太大膽了,不要性命啦?」

    玄霜生來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倔脾氣,韻貴妃有意含糊其辭,他卻對母親如何能勸降這等人物滿心好奇。暗地裡偷看他練功,頓時生出由衷敬佩,即使是師父,與他相差又何止裡計!有意要跟他套套近乎,先以美食賣好,在他房門外擺了幾大盤各式菜色,都是命御膳房精心烹製的美味佳餚,而非殘羹剩飯。並在第二天前往觀察,最初幾日,總見盤碗打翻一地,顯是毫不領情。玄霜鍥而不捨,終於有一天看到碗碟擺放完好,心想這畢竟也算小有進步。又過了半個多月,酒菜有了動過的跡象。玄霜甚喜,再過些時日,取出紙筆寫上三言兩語,先介紹自己,又提出對他深表崇拜,希望做個朋友云云。寫完後壓在碗底,起初全無動靜,玄霜也不氣餒,每天一封短箋,都編上了日期,以證心誠。幾月後,終於有了進展,就見紙上畫了幾道歪歪扭扭的線條,雖說尚無具體言詞,但總算已有回應,實為不易,玄霜高興得幾天合不攏嘴。

    此後依舊每日寫些瑣事,倒也自得其樂。又過幾個月,在紙上寫道「小弟還道是你不願睬我,原來尊駕不會寫字,倒也難怪,當真可惜!」這是一時心血來潮所寫,等到夜裡就寢,忽然感到一陣後悔,暗罵自己操之過急,只怕惹得他動怒,再也不理自己,但現在又不便去取回紙條。一夜碾轉反側,次日天剛濛濛亮,就立刻披衣起身,趕往查看,見紙條還壓在地上,下端添了一句文字回復,短短六字:「誰說我不會寫」。玄霜一瞬間歡天喜地,猶如從地獄到了天堂,又想:「他也沒有傳言那麼恐怖,這話說得真夠孩子氣。」想了許久如何回應,總覺不妥,最後生出拌嘴念頭,記得吵吵鬧鬧極易培養感情,比如自己與程嘉璇交好的經過。於是想了一想,提筆寫道:「吹牛皮!那你為何總是不寫?」次日再看,暗夜殞回道:「沒有。不想寫。」兩句短語間空開一行,玄霜稍一捉摸,就想通了那「沒有」二字是回應「吹牛皮」一言,樂得捧腹大笑。隨即寫道:「你不想寫,還是給我回了這許多句,看來咱們有緣。其實就算你當真不會寫字,我也不會笑你。不如我教你怎樣?我師父曾經中過狀元,名師出高徒,一定也能教得你滿腹經綸,才思泉湧,提筆成詩。」暗夜殞回道:「囉嗦。你師父的教法,不敢苟同。」此後兩人你來我往,寫出的紙條不計其數,玄霜平時猜測暗夜殞如何回復,心情既緊張,又期待。這直要成了他每天最大的樂趣。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