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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七章 (9) 文 / 殘影斷魂劫

    楚夢琳心道:「老先生?莫非是指德壽?」回想連日來遵從多鐸安排,在馬車與客棧中碾轉,拋頭露面的機會少之又少,更從未與外人接觸,要說近期的行兇殺人,也只有那替死鬼德壽了。想起他佝僂著背,伸手便要錢的貪婪嘴臉,撇了撇嘴,冷笑道:「是又怎樣?那個老不死的早晚要睡棺材板去,早死遲死幾天,又有什麼分別了?」那人從鼻孔裡重重「哼」出一聲,道:「很好!」接著慢慢轉過身來,一字字的說道:「我就是那位老先生。」手中油燈繼續端高,平放在頸部,下頷伏低貼緊衣領,看人時雙眼朝上翻,一對瞳仁白多黑少,油燈光亮自下而上的映照著他臉,投射出晃動的陰影,更顯陰森,果然是德壽的面孔。自前額起,到耳翼臉側,再延至脖頸,都有著一條條絲絲縷縷的血痕,早已凝固,卻仍不失慘厲。楚夢琳暗生疑竇:「德壽已夠難看了,我又沒想毀他的容,臉上怎會有血跡?」

    那人冷冷續道:「每一個被你殺死之人,若死前懷有強烈怨念,便會有積聚意識殘留,附在你的劍上,再移至手掌,時刻跟隨著你,稱為『血煞』。隨著時日增長,6地陽氣旺盛,冤魂鬼怪依法力強弱,或許就會漸次消散。但你才剛犯忌沒幾日,便又來到世間陰氣最重的地方胡搞,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麼?」楚夢琳蹙眉道:「那麼,德老爺子,請問您究竟是借屍還魂呢,還是死而復生?」那人道:「死而復生談何容易?老朽與眾鬼友自知無望,只盼嚴懲你這殺人兇手,拖下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也算了結我等心願。」楚夢琳本來極為惶恐,忽然腦中一亮,心道:「你說自己並非死而復生,便是自認靈魂附體了。可這具肉身不是你的,怎會變為你的相貌?我倒不信你有這般**力。其他鬼要現身說話又該怎麼辦?難道也用德壽的臉?他還成了群鬼老大不成?分明便是戴了人皮面具想嚇唬我,哼,聰明反被聰明誤。」想到那青年平時也是臉孔死板,稀缺表情,說不定是早就喬裝改扮過,而改裝無非是為掩飾身份。既需掩飾,就一定是自己早有印象的。

    將身邊熟悉之人默想一遍,尋思道:「我所認識的人中,這麼好耍貧嘴的,只有崑崙派6黔那小子。可他不是墜崖死了麼?唔,道聽途說得來的消息,不可盡信……臭小子關公門前耍大刀,玩到姑奶**上來啦,也不想想這一招是誰傳授他的。」記起英雄大會時,自己曾教他假扮被「崑崙雙俠」附身,要藉機將崆峒掌門誘入陷阱,後來他也是以此方法救下了南宮雪。那人見她久不答言,只當她是被嚇傻了,哪想得到她腦中正轉過十幾個念頭。為將她驚嚇得更徹底些,又昂起頭,膝蓋顫抖,雙臂在臉前揮舞,張口出「嗷——」的長聲嗥叫。楚夢琳看他的怪物模樣,不但不怕,反覺十分可笑,極力忍住,道:「你說有其他的冤魂朋友,時刻與你同在,能不能再借用這個身體,讓我也見見?」那人冷冰冰的道:「可以。」抬手在臉上快一抹,立刻現出副焦黑的面孔,恨聲道:「吾乃無影山莊大莊主,沈氏嘯空公是也!你這萬惡妖女,為斷魂淚滅吾山莊滿門,又放火將莊園燒為白地,毀吾一世基業。山莊中的人命,你永遠都償不清,償不清——」

    楚夢琳笑道:「是啊,無影山莊人人都想要我償命,你要是殺了我,我跟你一命抵一命,兩不相欠,其他人的命可就沒法抵了,他們不就白死了?你不能這麼自私。」那「沈嘯空」大喝一聲,抬手一抹,變成個臉孔碎裂的漢子,換了把聲音道:「妖女,吾乃江南人氏,原為武師出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齊教頭齊震雷是也。你祭影教覬覦吾齊家祖傳『龍虎霸王拳』拳譜,殺死我家上下數十口,連奴僕馬伕也不放過。就為我罵了你一句『這女子好生歹毒,心貌皆如蛇蠍!』,你就點了我的穴道,使我動彈不得,卻在我尚有知覺之時,一刀一刀,將我面孔剁得稀爛,使我成了現下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做了鬼也備受孤立……」楚夢琳笑道:「人都死了,還要恁好皮囊何用?讓你變成鬼的模樣,是幫你入鄉隨俗呢。憑閣下這副尊容,足可威懾群鬼,創下聲望,我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心裡暗想:「你說的這幾件儘是當年轟動江湖的大案,你可真懶,都不肯花點心思調查詳情。再說了,以為弄兩張被火燒焦的、被刀剁爛的面皮就能瞞得過我?這可更是破綻百出。那沈嘯空被燒成怎樣我雖不知,叫什麼齊震雷的,是我親自下手,只是隨便砍過幾刀,他就活活痛死了,哪裡剁得稀爛了?江湖傳言總是添油加醋,言過其實。你竟還信以為真,去找了張臉來剁碎,嘻,比我還狠!」

    那邊「齊震雷」又變成了個黑臉大漢,聲如洪鐘的道:「吾乃柳州顯揚鏢局的紀鏢頭。魔教欲奪鏢物『血魔羽衣』,你這妖女單槍匹馬將我鏢局挑了,就連總鏢頭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未滿月小兒,你也忍心下毒手,將他砍成碎塊,分懸樑上。你在正道人士間欠下的血債,這一筆筆,一樁樁……」楚夢琳聽得不耐,剛想揮手打斷,童心忽起,歎了口氣,故做嚴肅道:「我已知道錯了,願對您坦誠相告。我以前有個好朋友,名叫6黔,我曾經剜了他兩眼,挖掉鼻子,割去舌頭,砍斷四肢,還在他臉上刻了只小王八。現下回想起來,實在對他不起。請您讓他現身相見,容我當面賠罪,贖清前愆。」果然那人立刻沉默不語,停頓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只愧對於他一人,算不得真心悔過。」語調聽來也頗為窘迫。楚夢琳心裡偷笑,藉著光線昏暗的掩護,緩步向他靠近,又道:「那好罷。煩您再請德老爺子出來,我先向他賠罪。」那人道:「好。至於能否獲得原宥,還須視汝誠心而定。」不疑有他,抬手向臉上抹去,楚夢琳眼疾手快,在他掌緣剛觸到額頭時,就使出「分筋錯骨手」第二十一式「纏龍手」,扣住他手腕,用力朝外拉扯。

    那人大吃一驚,奮力縮手,要以手臂遮擋面孔。楚夢琳在這瞬間看清他成了副「陰陽臉」,以鼻樑為分界,半邊是氣勢洶洶的黑臉大漢,半邊則是德壽皺巴巴的老臉,顯然是換臉工作進行到半途的產物。前額劃開一條細縫,兩半張臉都在此朝上翹起,微向下垂。楚夢琳一心欲揭面具,力氣卻敵他不過,雖仍扣著他手腕不放,自己手掌卻也被他回奪之勢拉了過去,眼看他手臂就要護住頭臉,急切中雙指彈出,戳向他眼珠。那人只得反手架住她脈門,朝外直推。楚夢琳借這一推之力,手上猛地加勁,將他手臂徹底拉開,壓到脅下,另一手抓在他前額縫隙處,朝下一拉,「唰」的一聲,果然扯下了兩張薄綃般的人皮。她隨手一丟,就抬頭看對方真容。那青年迅將頭偏向右,左手一甩,將油燈打翻在地,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漆黑。那青年早看準位置,在黑暗中一腳踹中楚夢琳腹部,楚夢琳吃痛,撒手後退,那青年轉身便逃。楚夢琳聽腳步聲辨別方位,追上前又扯住他左臂。那青年右臂回掠,逕擊她頸側動脈。楚夢琳仰頭避開,才覺風聲過耳,急抬手將他右臂也扯住了,同時雙腳離地騰起,橫掃撞他腿彎。這一擊勢道凌厲,那青年站立不穩,兩人一齊摔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楚夢琳翻身撐起,摸到他腰間佩劍,一把抽出,朝他身上胡亂刺下。就聽那青年痛得悶哼一聲,手上同時傳來劍鋒刺中人體之感,臉頰濺上幾滴溫熱的液體。抬手一抹,看到五指都沾滿了粘稠的鮮血。

    多鐸取出火刀火石,點亮了火把,走到他們身邊,不耐煩的道:「你們鬧夠沒有?」楚夢琳見到光亮,這才想起察看那青年,就見一把長劍從他右肋刺入,自肩胛透出,將他釘在了地上。那青年仍極力偏頭,臉龐蹭到了地面,楚夢琳雙手將他腦袋扳轉過來,看他相貌,卻非6黔。但眉眼間仍有幾分熟悉,似乎曾在哪裡見過,一時又記不起。

    多鐸只看了他一眼,立時認出,冷道:「你……你是胡為?是韻妃派你跟蹤我?」楚夢琳對「胡為」這名字雖沒多少印象,但「韻妃」卻是在睡夢中也要咬牙詛咒之人,又仔細打量幾眼,記起英雄大會時,正是他率領官兵前來拿人。自己入宮刺殺沈世韻,依稀也有他在場。氣不打一處來,怒道:「原來你是沈世韻身邊那個狗腿子!」

    胡為咳出幾口鮮血,見真實身份揭穿,其勢無可再瞞,只好轉頭正視楚夢琳,臉露苦笑,道:「什麼狗腿子?女孩子家,說話要好聽些,別這麼粗俗不堪。」楚夢琳道:「憑什麼啊?要罵沈世韻,我還恨不得多罵幾聲。你一路鬼鬼祟祟跟著我們,就是沒安好心!」胡為苦笑道:「什麼鬼鬼祟祟?咳咳,我是光明正大的跟。你們要下古墓,為求安全,需尋個內行領路。豫親王,實不相瞞,我見您以明器作餌,看過幾日即知尊意。我沒進宮給韻妃娘娘辦事前,確實是憑盜墓混口飯吃,那時我是村裡的頭兒,手下一批人跟著我干,確算得上行家裡手。所以,我這個摸金校尉,就毛遂自薦,自己送上門來了。我也知道您在完事後,定會殺了我滅口,我不想坐以待斃。再有,楚小姐,我給你個忠告,別以為你們就是自己人,完事後他會不會殺你,還難說得很。你求德壽辦事時,好像也沒表露出殺機,怎麼事後殺他,眼都不眨一下?」

    楚夢琳怒道:「你胡說……」多鐸直接將她推到一旁,面朝著胡為,冷冷問道:「你怎會知道德壽的事?老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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