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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章 (21) 文 / 殘影斷魂劫

    貞瑩臉色「唰」的白了,接著慢慢轉紅,她不住偷笑那些太監是「蠢才」、「瞎了他們主子的狗眼」,萬沒想到,幾個最不明事理的正是當初皇上下旨,從自己宮中調任的一批。如此一來,好比攻擊敵人的矛頭統統倒轉。雖然剛才只在心底偷罵,未為2人所知,卻仍是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反倒洛瑾分析得條理清晰,循序漸進,偏是吟雪宮的主事丫鬟,要將自家的茵茵培養成如此這般,是永遠沒指望了。漏過房內幾句嬉笑互罵,又聽沈世韻假意開解,幾句話說得太監們羞憤慚愧之情消退,竭力盡忠之念高漲,乘勢吩咐眾人再接再厲,他日論功行賞。隨後腳步聲起,貞瑩忙向屏風後一退,盯著太監們個個歡天喜地的湧出內室,嘻嘻哈哈的到了殿外。她剛要跨出,就看到洛瑾回轉頭,朝屏風處打量一眼。貞瑩滿心惶恐,只覺她已看到自己稍露出的靴子。好在她只壞壞一笑,不予理會,跨出時順手將殿門掩起。貞瑩心下忐忑不安,但想她並沒存揭穿之意。先奔到近前插上門閂,又想:「沈世韻吩咐她的手下時刻盯住豫親王,一定早就知曉刺客之事,我此時再來賣弄,倒顯不得新鮮了。好在他們還沒查出王爺去向。」

    用手背冰了冰燙的面頰,整頓衣冠,步入內室。看到沈世韻躺在床上,雙眼合攏,柳葉眉輕蹙,花瓣似的嘴唇微微抿起,連假作昏迷也是一副嬌怯怯的樣子,堪稱我見猶憐。身上蓋一條水藍色錦緞薄被,材質足顯貴重。貞瑩重重哼了一聲,道:「眼下沒有外人,別裝了,我有話對你說。」沈世韻「甜睡」不應,睫毛亦不眨動。貞瑩提高聲音道:「你聽到沒有?起來啊!」沈世韻仍是給她來個無知無覺。貞瑩大怒,就想掀開她被子,將她從床上揪起來,終究顧念儀態,勉力克制,站在她床邊叉手罵道:「你以為裝暈不理,本宮就拿你沒辦法了?少跟我來這一套,我知道你心裡在得意。可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妄想母憑子歸,一步登天。皇家立太子不是小事,你這種出身卑微的女人,連血管裡流淌的血液都是骯髒低賤的,絕不容玷污了皇族血統。你能當上皇妃,是老天爺打了個盹,他醒了,你也該醒了。現在懷的孩子,天生男為奴、女為娼。不如早作打算,生了男的就直接送去淨身當太監,生了女的就賣進妓院接客當婊子,一個是絕子絕孫,一個是浪蕩子孫滿天飛……」她自認為已經罵得夠毒,定能激得沈世韻自行醒轉,孰料罵得口乾舌燥,仍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絲波瀾。定了定心,暗忖:「死蹄子不會生氣,不來跟我回嘴對罵。我要想從心理上擊垮她,還得利用手裡的新籌碼。」轉身走開,在桌旁圓凳上坐定,一手旋轉茶杯,欣賞著杯壁上的花紋,一邊拖長了聲音道:「真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撞見了鬼,本宮剛才從西華門那邊過來,你道我看見的是誰?竟是豫親王在同一個美貌女子說話,他們還商量著要去……哎,一時半會,倒也想不起來。我知道有人關心王爺動向,派太監侍衛宮女全體出動,從早到晚緊盯不怠,還是給跟丟了……」

    她說完這段話,沈世韻倏然從床上坐起,揮手撥開紗簾,走到貞瑩身後。貞瑩心裡得意,扶住茶杯底座,另一隻手提起茶壺,緩慢提起,做倒茶之狀,並不回頭,微笑道:「怎麼,你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不準備裝暈糊弄人了?啊喲,韻妃娘娘身子還沒好,怎地就起來了,快回床上躺著歇息。」她總被沈世韻說話時的悠閒腔調氣個半死,此番自己模仿,反覺說不出的暢快。沈世韻哼了一聲,道:「沉不住氣的,好像一直是你才對罷?假你之手以自損,不過是做給皇上看的。我先毀你名聲,再略使幾招激將法,果能如我所願。還有剛才,那是覺得你說話難聽,不想同你一般見識。睡便是睡了,有什麼可裝的?即是閉目養神,也屬自由。你徒然擾人清夢,給我出去。」貞瑩冷笑道:「清夢?是春夢罷?可惜你一場春夢的時機不大對頭,當時豫親王到吟雪宮來找皇上,親口對他說過來日打算及去向。你派了一群奴才探聽無果,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我沒裝腔作勢、假扮昏迷,待在殿上聽得一清二楚,這叫作『得來全不費功夫』。」

    沈世韻心裡一動,她落水是鋌而走險,「置之死地而後生」,其後當真昏迷了一段時間,貞瑩說來胸有成竹,不似編造,又想到太監回報王爺曾獨自出府,極可能真有其事。表面仍做不屑,冷笑道:「本宮為何要惦記王爺去向?你若是以為我詳知宮中各人情形,忒也抬舉我了。」貞瑩道:「你也別掩飾啦,我又沒誤會你們什麼。這樣好了,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也把知道的都告訴你,這夠公平罷?上次扮作侍衛,想殺你的那個刺客,分明沒有死,你幹麼包庇她?」沈世韻道:「這問題夠無聊的。那刺客想殺我,我還要包庇她,難道本宮很願意找死不成?那末自己拿刀抹脖子便是,豈非省事得多。」貞瑩冷笑道:「因為你想放長線,釣大魚,利用她查探出豫親王的計劃,加以干涉。」沈世韻笑道:「哎呦,本宮怎麼覺得,你倒比我本人還瞭解我?說得好複雜,難道是你自己的打算?那刺客死就是死了,我沒有必要騙你。你一口咬定她還活著,莫非是你指使的她?」貞瑩怒道:「哪有此事?我……」隨即想起剛剛勸說楚夢琳前來刺殺,只是對方沒買她的帳,這一句「哪有此事」也難再說得斬釘截鐵。改口道:「我看到她跟豫親王在一起,一眼就認了出來。既然你說刺客死了,大概是我眼花,這推論無法成立,不能跟你說了。」

    沈世韻道:「不說便不說,好稀罕麼?你的謊話漏洞百出,本宮本就不想聽。」貞瑩怒道:「我的謊……我的話怎就漏洞百出了?」沈世韻道:「簡直前言不搭後語。如果本宮的記憶沒出問題,第一次刺殺時,你好像並不在場,又怎會知道刺客的樣子?還談什麼『一眼認出』?假設你所說不假,那也只能是你曾經見過她,並給她傳達指令。說白了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是你說了謊,刻意陷害豫親王,挑撥他與皇上親情,惑亂宮廷;要麼是你沒說謊,即曾勾結魔教逆賊入宮行刺,圖謀造反。二者必擇其一。」她臉上始終帶著笑,將極具威脅性的話語一句句緩慢道來。說完左手支在桌面,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貞瑩,悠悠的道:「還有必要提醒你,剛才你說過什麼來著?什麼叫做『眼下沒有外人』?我可不記得幾時跟你成了自己人。牽扯黨派糾葛,含糊不得。」

    貞瑩瞪圓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突如其來的形勢逆轉,更不知易位如何生。她前來原欲以機密情報要挾沈世韻,不知怎地,經她話語誘引,無知無覺中拐入死路,這兩個選擇任一皆是殺頭重罪,即便皇上開恩,董鄂氏一族得以保全,她自己也必定有死無生。再想回頭,退路也被條條封絕。分明是欲加之罪,卻令她難以辯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最後幾句惡意調侃,才有望還擊,咬牙切齒的道:「對,我怎配跟你當自己人?那真是高攀不起啊。娘娘還不知道罷?您已病入膏肓,皇上遍請御醫,診脈畢,皆歎惋而去。皇上大慟,乃歎曰:嗚呼哀哉,惜吾之愛妃,賢德震懾寰宇,容貌從古至今,無人能出其右者。只恨紅顏薄命,芳魂已逝,唯建陵立碑,冊封為皇后,謚號『寡廉』。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麼?」她往日在宮中聽戲,曾記住幾句哀悼戲詞,略加修改,便吟誦來譏諷。沈世韻也不惱,微笑道:「你的學問很好,既知『寡廉』,應知後有『鮮恥』。寶劍贈烈士,紅粉配佳人。這『寡廉鮮恥』四字評語,贈予你是再恰當不過了,當可說是為你而創。」

    貞瑩勃然大怒,猛地舉起茶杯,但杯中乾乾淨淨,並沒有供她出氣的熱茶。便就地取材,提起茶壺要潑,壺中也是空空蕩蕩。茶潑不成。適才拚命潑茶的動作就顯得尤為可笑。稍一琢磨,便知這是沈世韻一早設計好,來戲耍自己的小把戲。出的醜雖然不大,畢竟受此蒙騙,還是奇恥大辱,顯然在對方心裡,自己不過是個跳樑小丑般的腳色。沈世韻在她身旁凳上坐下,笑道:「看來姊姊肝肺燥熱,內火旺盛,將一整壺茶水全蒸得干了。當真功力不凡,小妹佩服,佩服。」這話本是貞瑩曾在福臨面前說過的譏刺之言,想來沈世韻設這個小圈套,就是為將那句侮辱言語原封奉還,心眼之狹小、性格有仇之必報,不言自明。怒道:「沈世韻,你……你實在可恨,說話就不會好聽些?」沈世韻單手支頤,狀若天真的笑道:「你倒是挺難伺候。本宮對你客氣,你就罵我虛偽。我實話實說,你又怪我態度不好。到底要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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