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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五章 (11) 文 / 殘影斷魂劫

    李亦傑說這一番話,乃是鼓足了勇氣,方敢大膽表白心意,不料卻遭她誤會,忙慌亂擺手道:「不,我……我不是……我沒有那樣想過!」沈世韻冷笑道:「不管你想了沒想,都是已成事實,毫無差別。」李亦傑道:「你說的也對……不,江冽塵已經不是我的兄弟了,我知道他是大惡人後,就和他割袍斷義。就算我的武功不行,拼得個同歸於盡,也要拖他到地下,給你的家人謝罪。」

    沈世韻聽他說得情真意切,也有稍許感動,想到他身份不同往日,或有利用價值,但胡為是個腳高腳低之人,單憑他所言也不能貿然盡信,試探道:「李大哥,不必這等悲觀,你的武功豈非已大為精進了?胡先生剛剛還跟我說起,你出任武林盟主的喜事,我真該向你道賀才是啊。」說完仔細觀察他反應。李亦傑歎了口氣,道:「不錯,我也不知怎地,糊里糊塗當了盟主,可是心裡一點兒也不快活。」沈世韻道:「那怎麼會?我雖不懂武功,卻也知道多少江湖俠客都以當武林盟主為畢生所願,到時振臂一呼,四方無不臣服,是最尊貴的殊榮,你年紀輕輕,足可大有一番作為,前途一片光明,卻怎地不快活?」此時她笑容真摯不少。李亦傑歎道:「或許罷,或許那曾是許多人的追求,但卻並非我的所願,我從來不是野心家。唉,我厭惡爭權奪勢,從來都不想號施令,欺壓旁人,先前連當華山派掌門都不敢想,只願做一名循規蹈矩的弟子,過平凡的生活。可後來我的願望改變了,我只想,我……」想到此時人事已非,再示愛倒顯恬不知恥,極力壓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八字。沈世韻冰雪聰明,對他所想當然早就猜到,也樂得他不說。忽聽一個女子聲音冷笑道:「喂,你果真在比武場技壓群雄麼?你確定參加的是英雄大會,不是狗熊大會?」李亦傑微感不悅,朝說話之人望去,見她容顏清秀,雖是丫鬟打扮,卻半點不減麗質,此時正單手叉腰,眼神斜睨著瞟向他,一副趾高氣揚神色,突然間想起一人,脫口道:「你就是洛瑾姑娘?」洛瑾道:「沒猜錯,正是你姑奶奶。哼,胡為,誰讓你隨隨便便把我的名兒告訴他啦?從他嘴裡叫出來,可真是難聽了十倍有餘!」

    本來洛瑾與江冽塵並無仇怨,只是常聽沈世韻鄭重提起,心想能令娘娘如此傷透腦筋之人,手段必是極為高明。倒生出幾分近似崇拜的情思來,乍一見到李亦傑長方臉蛋,濃眉大眼,實在稱不上英俊,簡直連胡為也有不如。又看他面對沈世韻呆頭呆腦,娘娘分明已拒絕得十分清楚,仍是仿若不覺,也不知是真沒聽懂還是有意裝傻,與幻想中描繪相差太遠,索性將這失望所帶來的滿腔憤懣全洩到了李亦傑頭上。

    沈世韻忍住笑道:「洛瑾,李大哥遠來是客,不得無禮,你去沏一盅茶給他。」洛瑾高高噘起嘴,嚷道:「你讓我沏茶給這個壞坯子?我才不要!」胡為拉了她一把,道:「李爺跟著我鑽了秘道,井底又濕又潮,你替他沏一壺熱茶,暖暖胃。」洛瑾本在抱怨,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眼前倏地一亮,道:「好啊,我就去!」蹦蹦跳跳的進了裡間。李亦傑看她走遠,才壓低聲音道:「我聽說,瑾姑娘並不像外表那樣單純,她……她可能非常複雜,心計深重,讓她跟著你……合適麼?」沈世韻冷冷的道:「洛瑾這丫頭是被我慣壞了,對不相熟的人態度不好,如有得罪之處,我代為賠個不是,你堂堂盟主大人,也別同她一般見識啦。」李亦傑心道:「不好,韻兒又誤會了,以為是瑾姑娘挖苦我幾句,我就懷恨在心,背地裡拚命詆毀她,氣量如此狹小。」忙道:「不……不是的,我也是為你好,擔心別有用心之人對你不利。」沈世韻道:「我自進宮以來,一直是她在服侍我。我清楚她為人究竟如何,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多謝你好意提醒,只是我並不需要罷了。」李亦傑心道:「這一回可變成我連她的眼光也信不過了,哪有此事?說不得,服個軟也沒什麼大不了。」開口道:「也許是我和瑾姑娘有些誤會,說清楚了就沒事,可我總覺得她有意針對我……」

    洛瑾剛好端著茶從屏風後走出,冷笑道:「我才剛離開一會兒,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說我壞話,還是男子漢大丈夫呢。小女子就以德報怨,給你敬茶,快喝罷。」說著走到了李亦傑面前,將茶盞衝他一伸。也不知剛才所言給她聽到了多少。李亦傑滿心只想盡快息事寧人,接過茶杯看也不看,仰脖喝了一大口。頓時感到舌尖如萬把鋼針刺入,接著整條舌頭也又痛又麻,那茶竟是剛煮沸了的,滾燙的茶水在口腔間翻繞,第一反應便想張口吐出,洛瑾顯然是故意而為,笑瞇瞇的瞧著他,要等看他出糗,又在他面前來回走動,裝作是介紹道:「這條地毯價格不菲,是皇上的賞賜,娘娘一向最喜歡了。可有一點小缺陷,便是不能沾水,尤其不能沾熱水,否則就會卷毛萎縮,再不能用啦。」這句話硬是將水卡在了李亦傑口中,吐也不妥,咽更不能。沈世韻跟著端起一杯茶,微笑道:「李大哥,我真不知該怎樣報答你。如今以茶代酒,多謝你一路上對我的照拂。」

    李亦傑想要答話,但嘴裡尚含熱水,不出聲,也張不開口,只能「唔唔」的乾著急。沈世韻柔聲道:「怎麼,這茶不合口味麼?也怪我太粗心,平時在宮裡只備了自己愛喝的茶,李大哥來的倉促,未及準備,改日我讓洛瑾到市場上另選些名貴的茶款待你。」李亦傑眼一閉,心一橫,「咕嘟」一口將茶水嚥了下去,頓時胃裡猶如燒起了一把火,不知是否潰爛,口腔、喉嚨更燙得幾無知覺,急急的道:「應該的,應該的。」他本意想說照顧沈世韻是應該的,不需報酬。豈料千待萬待,偏趕在這時機說出,倒像是居功自傲,聲稱買新茶供他是理所應當,實已無禮之極。一時間面紅耳赤,咳嗽幾聲才道:「韻兒,你……你怎會進了宮?跟我走罷,讓我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沈世韻道:「進宮是我自願,機會得來已屬不易,為何要走?」李亦傑一怔,道:「你說……自願?為什麼?當日匆匆一別,後來究竟生了什麼事?」沈世韻道:「一言難盡。」李亦傑道:「那……那是皇帝強迫你?你不要怕,要是他以權逼你,我早晚殺上乾清宮去,給你出氣。」洛瑾冷笑道:「就憑你,也敢狂言弒君?你忘了你是怎麼進皇宮的?要不要我提醒你啊?你是跟著胡為一起鑽狗洞才爬進來的,當真以為可以拐走皇妃娘娘,來去自如?」李亦傑反唇相譏:「如果我是鑽狗洞,難道你們整個吟雪宮就是狗窩不成?」他從前聽師父說過古時晏子使楚的故事,對外交中那般機智絕倫好生羨慕,此時終於尋到機會借用,本正自得,突然想到這又是將沈世韻也一齊罵進去了,忙道:「我……我不是……」他平時雖算不得妙語連珠,總也說話得體,怎料現下見到沈世韻,竟連連出醜,彷彿連最基本的表達也忘了個一乾二淨。

    沈世韻沒興趣再作無謂口舌之爭,皺了皺眉,道:「李大哥,你想過沒有,連年戰亂不斷,真正受到牽累的,還是無辜百姓。如今難得過上了幾天安生日子,難道你又要來將這平靜打破?明末統治昏庸腐朽,已無可逆。王侯將相,當以有能者居之。至於番邦夷狄,無非是所處地域種族相異,此外再無差別,能夠以少勝多,打下江山,不也是憑了更強大的實力?你說他們殘暴,難道中原漢人就不殘暴?魔教濫殺無辜,凶狠暴戾猶有勝之;細數歷代皇帝,也不乏類似夏桀商紂等暴君,又能強到哪裡去?如今我們有能力改變,就該盡力去做,你統領著大批英雄豪傑,我手下也有不少精兵強將,如果我們聯手,合併兵權,我再封你一個總兵之位,好不好?」

    李亦傑霍然站起,大聲道:「你……你竟要我去給清廷賣命?」沈世韻耐著性子道:「不是誰給誰賣命的問題,而是勸你不要盡想著一己之私,當志存高遠,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李亦傑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將異族趕出中土,他們,他們殺了我們漢人那許多同胞,總得多殺幾個報仇才夠本。」沈世韻道:「我跟你說了那麼多,你怎麼始終不明白?以殺止殺,則永無休止;你口口聲聲稱同族異族,便是像大多漢人般,自居高人一等,歧視外邦。打個比方,舊時講究男尊女卑,好像女人天生就該待在家裡等門,直像個奴隸,如果奴隸胸懷大志,暗中奮,有朝一日翻了身,原先的主人就覺是莫大的恥辱,非要將他再趕回陰暗的角落去。一人不成,還要向周邊地主聲討求援。你嚮往光明的同時,憑什麼又剝奪旁人享受光明的權益?各族都平等相處難道就不好?元朝蒙古統治時期,將漢人視為下等,這卻又是過了頭。其實我始終覺得滿漢兩族間的鴻溝並非不可逾越,我……我不是賣國賊,只是想給百姓創造一個太平盛世,再也沒有妻離子散、顛沛流離的慘劇生。再說,就算你真能滅了大清,又擔保能找到一個德才兼備的有道明君?那個人是誰,會是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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