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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2) 文 / 殘影斷魂劫

    另有小二抱了一大罈酒上前道:「曹大人,這是小店近日新到的西鳳酒,特來與大人品嚐。」曹振彥頷道:「給他們也都斟上。」小二應道:「是。」酒水距杯沿的距離拿捏得恰到好處,立時便有一陣濃醇的酒香撲鼻。沈世韻微笑道:「小二哥,請問一下,這酒可是從鳳翔城西柳鎮運來的?」小二奇道:「是啊,姑娘怎地知道?」沈世韻道:「據我所知,西鳳酒正是以產自此處為最佳,我才姑且猜上一猜。聽聞此酒始於殷商,盛於唐宋,在唐代即以「醇香典雅、甘潤挺爽、諸味協調、尾淨悠長」列為珍品。當年蘇東坡任職鳳翔時,酷愛此酒,曾有「柳林酒,東湖柳,婦人手」的詩句。其以當地特產高梁為原料,大麥、豌豆制曲,無色清亮透明,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濃而不艷,飲後回甘、味久而彌芳之妙;適時飲用,可有活血驅寒,提神祛勞之益,是不是呢?」

    小二聽得津津有味,這一番典故卻有許多自己也未嘗知曉,忙欲取了紙筆當場記錄,日後當可向客人照本宣讀。李亦傑暗暗稱奇,道:「韻兒,你懂得真多,你喝過這酒麼?」沈世韻笑道:「我向來滴酒不沾,只是此前曾聽爹爹跟我大伯、三叔這麼說過,還說道有朝一日到了西柳,定當痛飲一番。」李亦傑拍手笑道:「妙極,令尊大人和我倒是酒中知己,如能得見,當同桌共飲三大杯,定是快哉。」卻見沈世韻睫毛低垂,面顯憂傷,這才想起她爹爹已不在人世,自己此言倒無意中引起了她的傷心事,當即乾咳一聲,舉杯道:「喝酒,喝酒。」

    南宮雪見沈世韻這一番大出風頭,心下不悅,待李亦傑欲再斟酒時,輕輕按住他手,低聲道:「師兄,你別再喝了!」李亦傑奇道:「為什麼?」南宮雪面上微紅,嗔道:「因為你喝了酒便心中高興,如此這般,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她指的本是沈世韻,李亦傑卻會錯了意,道:「你放心,待會曹大人說什麼,我一概不理,已是抱歉,再拒絕了他請我們喝酒的美意,那就是罪上加罪了!」說著又喝乾了一杯。江冽塵淡淡一笑,道:「無妨,李兄做個看客便是。敢問曹大人有何話說。」曹振彥道:「昨日江公子曾言『道不同不相為謀』,近日種種,皆是因此緣由。本府另有計較,江公子武藝過人,本府十分傾仰。現天下局勢已定,明朝與那李自成氣數盡了,清兵入關亦是朝夕之舉,本府正是歸屬於大清攝政王旗下。王爺有任務與我,在大清入關之前,先代他初步安定了中原……」話猶未了,忽聽樓下傳來一聲極淒慘的哭音,拖著長聲,似是個老婦所。又聽得小二等七嘴八舌地叫道:「本店今日暫不營業。」「哪裡來的瘋婆子,快快出去!」曹振彥微微皺眉,端起酒杯,道:「江公子請。」二人飲了,曹振彥正待開口,卻見一老婦跌跌撞撞的衝上樓來,穿著破衣爛衫,滿面菜色,另有小二追上拉扯,嘴中不住咒罵,曹振彥長身站起,怒道:「做什麼?本府吩咐過,今日招待貴客,不許閒雜人等進入,你們只當作耳旁風麼?」那小二慌不迭道:「小人不敢!這……這瘋婆子直闖進來,口中直嚷著要告狀。勢如拚命,我們卻也不敢硬攔。」曹振彥不耐道:「告狀?讓她去縣衙啊!在此羅皂什麼?」

    那老婦已衝到近前,抓住曹振彥衣襟下擺,哭道:「縣衙?我倒是去了,別說是斷案的大老爺,就連半個鬼影也沒見著啊!大人,您可要為我做主,那群殺千刀的沙盜,昨夜到我家來搶了銀子,我們是窮苦讀書人家,那點全部的家當……」小二在她腰間踢了一腳,罵道:「一點銀子,又打什麼緊了?沙盜怎不一刀砍了你這老骨頭落得乾淨?」那老婦人道:「若只是銀兩,畢竟是身外之物,也就罷了,權作破財消災,可……可他們又將我孫兒遠程擄了去,還要我們拿銀兩去贖。哪有如此陰險貪婪之輩?他們想要贖金,又不給我們留下一錢半文,這筆數目卻怎生付法?哎喲!我那苦命的孫兒啊!落到了沙盜手裡,還有什麼指望?可憐我這黃土埋過了半截子的,如今就要白人送黑人啦……」直哭得聲嘶力竭。

    沈世韻心下惻然,將她扶起坐在自己身旁,撫摸著她滿頭花白的銀,柔聲道:「老婆婆,您的心情,我都能夠理解,我……有一個最好的姐妹,前不久便是死在沙盜手中。」想到小瓶不幸慘死,不由悲從中來,眼圈兒也是紅了。那老婦人抬起一雙淚眼看了她半晌,一雙筋骨突出的手顫抖著撫上她臉頰,哀聲道:「好……好姑娘……沙盜造孽不淺,我那乖孫兒遠程,如今也是和你年紀相仿……」沈世韻更增憐憫,輕輕將那老婦摟入懷中,兩人即相擁而泣。過得片刻,沈世韻輕輕推開她,從盤中取了一塊「蜜棗甑糕」,放在她手中,勸道:「您不要太過悲傷,我相信善惡有報,沙盜定然不會有好下場。遠程公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您先吃點東西,我們再想法子去救他,好不好?」那老婦人終是點了點頭,才吃一口,又轉向曹振彥道:「大人,您什麼時候調派人手去救我孫兒?」曹振彥瞧也不瞧她,只顧自斟酒,冷冷的道:「調派什麼人手?國事為重還是你的家事為重?本府下屬均須全力護鏢,最多尋個小廝隨你去庫房取些銀子作賠,也就是了。」那老婦人見他竟如此漠視人命,氣得嘴唇顫,卻再說不出一個字。沈世韻對此早看不過眼,終於按耐不住,逕直走到曹振彥身前,語音清脆的道:「曹大人,如此說法,太也令人寒心齒冷了罷?您貴為知府,怎可這般草菅人命,置黎民百姓安危感受於不顧?若是連平民一戶最基本的身家幸福也無法保證,還妄談什麼『國家安定,百姓合樂』?沙盜猖獗已非近日,您不聞不問,徒然助長他們氣焰,再說那無影山莊滅門慘事,同是一樁大案,您仍是坐視不理,那是祭影教所為,你怕了他們麼?不敢招惹他們麼?他日人們論及你曹大人,便說道只是欺軟怕硬,貪生怕死之輩!」

    眾人自初識得沈世韻,常見她一直是一幅柔柔弱弱的模樣,怎料此刻站在一位有權主宰她生死的大人物面前,竟能凜然不懼,依舊義正詞嚴的指責,南宮雪亦不禁暗暗喝彩,江冽塵側重全在另一方面,聽罷將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放,森然道:「韻姑娘,你對無影山莊之事,倒關心得緊啊。」沈世韻全身微微一震,要說這群同伴中,除南宮雪時不時給她幾分臉色看,旁人均是待她極好,唯有此人令她捉摸不透。表面似乎總是陰沉冷漠,暗地裡卻將一切瞭然於胸,難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已給他看穿了?曹振彥卻是雙眉一軒,道:「你說韻姑娘麼?便是荊溪沉香院繼穆青顏之後的一代名花魁?當真可笑之極!一個青樓女子,也配得這般跟本府說話?」沈世韻牙齒輕輕咬住下唇,李亦傑見她神色淒惶,又含了幾分驚懼,只道她定是大感受辱,起身上前,有意將她護在身後,向曹振彥不溫不火的道:「天下人可管天下事,韻兒之所以曾陷入沉香院,自有她的苦衷,如今她也脫離了那場所,曹大人您亦是見識廣博之人,與那世俗之見,怎地卻這般看不開?再者,難為大人日理萬機,對市井風月之事的傳聞,消息卻也不慢。」他此言既褒且貶,話意甚是犀利。曹振彥怒極反笑,道:「好一個『天下人可管天下事』!李少俠,你等既是左右無事,便替本府料理了沙盜如何?」李亦傑氣往上衝,又想:「韻兒與沙盜仇深似海,我若能助她報得此仇,她定然十分喜歡。又可為民除害,何樂而不為。」當即朗聲道:「好,這又有何難!韻兒你且放心,我定當給你出氣!」江冽塵忽道:「慢著,沙盜背信棄義,不守承諾,我與其尚有私事未了,我一個人去足可。」話音剛落,只見他身影在樓梯拐角處一閃而逝。李亦傑搔頭不解,自語道:「你和沙盜很熟麼?又何來『守諾』一說?」

    江冽塵下得樓來,隨即直奔酒窖而去。他知沙盜既已來到長安,絕不會錯過這第一酒樓的美酒,這當可算得『究其理而度其行』。推門而入,果見沙盜一如初會之時,正各自盤膝而坐,開懷暢飲。一口黑漆鏢箱孤零零置於牆角。眾人聽得門聲,各自去摸劍柄,待看清來客,盡皆甚喜。沙老大長身而起,端起酒碗笑道:「原來是江兄弟大駕光臨,你沒事那可大好了,先前在船上,我手下幾個弟兄魯莽,害江恩公身陷重圍,我一直掛懷得緊。」沙老二笑道:「大哥,我早說過,江公子如此人物,怎會栽在區區幾個官兵手上?」沙老大哈哈一笑,酒碗前伸,道:「江恩公,眾位弟兄皆是感激不盡,這碗酒敬你。」江冽塵微一抬手,推得碗沿傾斜,酒水盡數潑在地上,沙老大面色一沉,隨即轉歸釋然,笑道:「這下等劣酒,江兄弟自也瞧不上眼,李老三,你還愣著幹麼?快拿酒給江兄弟接風啊!」江冽塵冷冷的道:「不忙叨擾。在下累你竹籃打水,空自白忙一場,已算得辦事不力。接風一說,那可愧不敢當。」沙老大聽出他話裡有話,奇道:「江兄弟何出此言?」江冽塵向那鏢箱橫了一眼,道:「那破銅爛鐵的鏢箱,虧得你還留著,不知要在我面前做哪一齣戲?」沙老大愣神片刻,已明其意,正色道:「江兄弟,我沙老大是個粗人,在武林中亦是名聲不佳,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但說出來的話,卻仍是一言九鼎,絕不會做那出爾反爾之事。」江冽塵冷笑道:「你若並未開箱,如今該當在荊溪相候,怎會來長安自投羅網?只盼你莫要跟我說,水路不熟,以致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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