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我竟然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這個張漁,也不叫我。我心中暗道。扭頭看四周,營地上空蕩蕩的,只剩下皇上的大帳,還有幾座小帳篷,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側耳聽聽,四週一片寂靜。
我心道:糟了,糟了,大軍定是已經走了,周祥肯定也走了,都沒來得及送他,居然睡到這麼晚才起來,真是太不像話了。這裡想著,忽見李正風和張漁從前面迎著我走過來,李正風看了我一眼,笑道:「好古,你醒了。」
我紅著臉道:「是啊,張漁,你也不叫我,害我這麼晚才起來。」
張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言語。
李正風轉頭看了他一眼,對我笑道:「你不知道,張漁早就想叫你了,是阿罕說皇上吩咐的,叫你多睡一會,誰也不許打擾你。」我聽了他的話,心中傷感,低著頭默然無語。
李正風微微一笑,又道:「你知道嗎,皇上下了旨,要我和你今日就收拾行裝,隨他一起回大都。」
我歎了口氣道:「是嗎?皇上不是封了我為廬州州尹嗎,怎得又要我回京呢?」
李正風道:「新的廬州州尹就要來了,你這次立下大功,皇上讓你重回京城為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聞言心中暗道:二哥果然對我起了戒心,要我回大都去。到了京城,就必須面對他,還有那個已經開始懷疑我的九王爺。還有駙馬,我殺了他的侄子,他怎會善罷甘休?這條官場之路越來越凶險了,該如何應對呢?
即然少華也在大都,不如找個機會,好好問問他,探探他的真心。若是他願意為了我放棄所有的一切,我就悄悄和他離開大都,走得遠遠的,從此再也不回來。可是,如果他不願意呢?他現在是三品武官,家世又好,從小在丫環僕從的圍繞中長大,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錦繡般的前程。榮華富貴,高官厚祿,大多數男人喜歡的東西,他都可以得到,我不過是個小小女子,他會為了我拋下這些嗎?
李正風見我神情憂鬱,心中疑惑:「怎麼,好古不想回京城嗎?」
我歎道:「是啊,做京官要受很多拘束,每日都得跟那些朝中權貴打交道,還要事事小心,低眉順眼的做人,哪有到地方上,做個大權在握的父母官來得自在。」
李正風笑道:「皇上這麼寵愛你,你何不向他上道奏折,要求外放地方。」
我苦笑道:「要真能這樣就好了。」
李正風輕聲道:「其實我很希望你留在大都,這樣我就可以經常見到你,和你把酒言歡,也不失為人生一大快事。」他的眼睛看著我,眼中光芒閃爍。
我悄悄避開他的眼光,抬起頭望著蔚藍色的天空,一片片浮雲從上面輕輕飄過,我看著它們,心中忽然湧起萬千愁緒,只恨不得身子化作一道清風,飛上高高的蒼穹,遠離這塵世,從此再無煩惱和憂愁。
大都。
清晨,皇甫少華正在院中練劍,一個下人過來道:「少爺,也金將軍求見。」
少華笑道:「是嗎,快請。」說完忙收了劍,進房換了一身淡藍色的錦袍,親自到前廳中迎接。只見一個生得五大三粗,濃眉大眼的健壯男子,大踏步走進來,向少華拱手道:「皇甫兄,好久不見,一向可好?」
少華迎上去,執著他的手笑道:「也金兄,托你的福,我一向都好,快請坐吧,上茶。」說完拉著也金坐在茶几旁,下人捧了一杯茉莉花茶,送到也金手中,也金端起來嘗了一口,不禁笑道:「我記得皇甫兄原來愛喝龍井的,怎得許久不見,改喝這種花茶了?」
少華臉上一紅,忙岔開話題道:「小弟聽聞也金兄上個月剛被皇上派到江北駐防,怎得又回了大都?」
也金微微一笑,臉上露出莫測高深的表情,壓低聲音道:「江北是個是非窩,遲早要出大事,小弟借了平章政事胡大人之力,方才脫身回來。」
少華聞言,心中恍然,想了想道:「如今江北換了哪位將軍駐防?」
也金道:「左衛將軍洪明海,他的心眼可比我多得多,最能勝任此職。」
少華微笑點頭。也金又道:「皇甫兄,你回大都也有些日子了,每日悶在府中豈非無趣,不如和小弟一起到胡公子府上聚一聚如何?」
少華想了想笑道:「好啊。」兩人攜了手,出了府門,騎上馬徑往平章政事府而去。到了大門前,甩蹬下馬,進了府,早有胡義真的長子胡德忠從裡面迎出來,向兩人拱手道:「兩位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說完便引著兩人走到前面的小園中就坐。
這時座上已坐了兩個人,一個穿著一身紅袍,頷下蓄著一抹山羊鬍子,紅臉膛,圓眼,正是樞密院事陳國傑。
另一個穿著一身紫袍,長方臉,一彎薄唇,兩道柳葉眉,膚色稍黑,年紀大概二十五六歲,腰上佩著一把鑲著美玉的寶劍,生得倒還俊美,只是一雙黑亮的眼睛隱約透著些邪氣,正是皇太后的親侄子,龍衛將軍阿術。幾個人一起見了禮,圍著桌子坐下。
五個穿著絲織彩裙,插金戴銀,模樣嬌俏可愛的小丫環,提著酒壺上來,給五個人滿上酒,站在身後,手執紈扇為他們扇風。胡德忠端起酒杯笑道:「難得幾位大人賞臉,到鄙人的府上來相聚,真是榮幸之至,這杯酒算在下敬大家的。」眾人忙舉杯道:「不敢,不敢。」將酒一飲而盡。
胡德忠輕輕拍手,一個穿著淡綠色錦繡羅裙,頭上插滿珠翠,面容秀麗,身材窈窕的少女,手抱琵琶慢慢走上來,向五人福了一福,坐在一旁的繡墩上,輕撥琵琶唱道:
「說盟說誓,說情說意,動便春愁滿紙。多應念得脫空經,是那個、先生教底?不茶不飯,不言不語,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閒,又那得工夫咒你?」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又帶著些俏皮,倒也十分好聽。阿術率先擊掌道:「唱得好,好曲兒,卻是胡兄從那兒尋來的?」
胡德忠見他愛聽,心裡頗為得意,假意謙讓道:「不過爾爾,讓阿術兄見笑了。」
少華在旁聽著她唱的曲子,忽然想到麗君,心中不禁有些傷感,拿起酒杯,又滿飲了一杯酒。身後丫環忙給他倒上。這酒醇厚,略有些後勁,酒過三巡,幾人都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