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道:「不瞞姑娘,我正在想怎麼給娘娘辦好這件差使。」
阿妍笑道:「那就好。」言罷轉頭看了看前面又道:「張大人,從這出去,便是宮門了,恕阿妍不遠送。」
我拱手道:「多謝姑娘。」偷抹一把汗,快步轉出迴廊,走到宮門外,心中百感交集,想了想,忙坐上官轎,催轎夫一路急行,很快到了府中,進了內書房,便轉身坐到椅上,皺著眉暗暗想道:二哥已經知道我的身份,看來這條官場路已經變得極端凶險,處處陷阱,一步走錯,便要墜入萬劫不復之地,二哥雖然沒有當場揭穿我的身份,但他畢竟是古人,怎會允許一個女子長期在他朝中為官,還有那個貴妃娘娘,看她的樣子,一定是弘吉烈,二哥到現在還不肯立她為皇后,難道竟是因為我,天哪,我該怎麼辦?二哥啊二哥,你為了我虛懸皇后之位,豈不是把我推到了火山之上,成為眾矢之的。
我緩緩站起身,皺著眉頭,在房中踱來踱去。嫁給二哥,便意味著從此陷身無休無止的宮廷鬥爭和權力廝殺之中,將有無數生命因為我而消逝,難道這是我願意看到的嗎?還有那個弘吉烈,她的家族在朝中勢力極大,怎會甘心鐵穆耳立我為後。還有所有的蒙古人,甚至漢人,都不會願意我登上這個皇后之位的。
二哥啊二哥,我該怎麼辦?現在弘吉烈又要我查訪自己的下落,這卻有些為難,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出傷害她的事情。看來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
想到這裡,我走到書案前,準備提筆寫一份奏折,向皇上辭官,拿起筆來,想了想又放了下來,暗道:也不知二哥心裡是怎麼想的,他會不會准我辭官?辭官之後又會怎麼樣呢?二哥已經知道我的身份,要在他眼皮底下逃跑,肯定是不可能的。還不如靜觀其變,等待時機,一有機會,官也別辭了,直接揭了面具跑路便是。
夜漸漸深了,一縷淡淡的月光映入窗欞,灑在書案上,我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想了想,從懷裡掏出那塊三生石,對著光照了照,歎了口氣,又轉手放入懷中,抬起頭,望著窗外那輪明月,久久無語。
阿妍回到梅園中,對弘吉烈躬身道:「娘娘,張大人已經走了。」
弘吉烈看著她笑道:「這位張大人看起來倒是聰明的很啊,難怪皇上喜歡他。」
阿妍道:「張大人不但聰明,還很會說話呢,方纔我送他的時候,他說他已經在想怎麼為娘娘辦好這件差使了。」
弘吉烈笑道:「他即然能得皇上的寵愛,自然有些過人的本事,要查訪這個漢人女子的來歷,想來並不難。我現在只是擔心他肯不肯用心為我辦事?」
阿妍道:「娘娘放心,這位張大人一看就是個誠實君子,他既然答應了娘娘,就絕不會食言,而且娘娘的娘家在朝中勢力極大,他若想陞官財,一定不敢不用心的。」
弘吉烈歎道:「我的那些族兄們,每日只知道縱情歌舞,沉緬酒色,若把這件事交到他們手裡,只怕很快就會被皇上察覺,到時就不可收拾了。相比之下,我倒寧願相信這位張大人。」
阿妍道:「娘娘果然聰明,奴婢佩服。」
北地。
皇甫少華坐在營帳中,手中拿著一把刻刀,在一塊晶瑩剔透,質地堅硬的玉石上輕輕刻著什麼,雖是四月天氣,帳外依然寒風呼嘯。這時腳步聲起,帳簾一掀,陳方大步走進來,拱手道:「屬下參見將軍。」
少華抬起頭,看著他道:「怎麼,張漁帶信來了嗎?」
陳方笑道:「將軍真是神機妙算,連這也能猜到。」
少華瞪他一眼道:「說過你很多次了,拍馬屁的習慣還是改不了,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聽奉承話。」
陳方道:「屬下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請將軍明察。」
少華道:「廢話少說,快念。」
陳方忙展開信紙念了起來。當念道:「張御史早朝途中遇刺客暗殺,此人箭法極高,箭上淬有劇毒。」時,少華手一抖,刻刀在手指上刺了一下,滲出一滴鮮血。他忙將手指放在嘴裡含了含,見陳方停下不念,轉頭看著他道:「繼續。」
陳方只得接著念了下去。許久方才念完。少華皺著眉站起來。對陳方道:「這封信是幾時送出的。」
陳方想了想道:「大都離北地路途遙遠,用快馬送信,若日夜兼程的話,需二十日左右。這封信應該是二十餘日前送出的。」
少華聞言歎道:「快馬送信,即費時又誤事,那對信鴿訓練得怎麼樣了。」
陳方道:「已經訓練好了。」
少華道:「好,你等會叫他們把信鴿給張漁送過去。以後就用飛鴿傳書,可縮短路上時間。」言罷又道:「你去叫吳浩來,我有些話要問他。」陳方忙轉身出去。到營中尋了吳浩,對他道:「將軍找你。」吳浩忙跟著他過來,兩人在路上邊走邊談,吳浩道:「你說將軍為什麼對張兄如此關心,把我們這些他從前的舊部都尋了來,放在他軍中,還對我們委以重任。」
陳方歎道:「這個我也想不明白,我來到這裡以後,現連伙房中的那些兄弟都在,後來見了你才知道,原來凡是跟過老大,或是和老大關係好的,都調到皇甫將軍營中來了,你被升了參將,連我都被升了百夫長。」
吳浩想了想道:「管他為什麼,將軍對我們這麼好,我們自該誓死為將軍效力。」言罷已經到了大帳前。吳浩走進去,躬身道:「屬下拜見將軍。」
少華看著他道:「你跟了李正風將軍多久?」
吳浩道:「有整整兩年。」
少華道:「你覺得此人如何?」
吳浩道:「李將軍性情穩重,行事果斷,心胸也很寬廣,是個豪爽重義之人。」
少華聞言皺眉看著他道:「他娶了妻嗎?」
吳浩道:「應該還沒有。」
少華站起身在帳中轉起圈來。臉上神情變得十分複雜。吳浩看著他不敢言語。少華想了想道:「你覺得我這人如何?」
吳浩道:「很好啊,和李將軍在伯仲之間。」
少華道:「你說得都是真心話嗎?」
吳浩道:「將軍,你知道我這人從來不說假話。」
少華道:「你不明白,他有一點比我強得多,他可以天天伴在她身邊,和她在一起,而我卻不能。」言罷忽然歎了口氣。
吳浩抬起頭,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少華道:「沒有了,你下去吧。」吳浩躬身退了出去。少華轉身坐在書案前,拿起一枝毛筆,飽蘸墨水,寫了滿滿幾張信紙,待墨跡干了,折好放在信封裡,封好口,寫上監察御史張好古大人親收。想了想,又另拿一張紙寫了幾行字,裝在另一個封套內,上面寫道張漁收。寫完看了看,向帳外叫道:「陳方。」
陳方忙應聲走進來。少華把信遞給他道:「你把這兩封信還有那些補品收拾好,派人用快馬送到大都張御史府上去。」陳方忙雙手接過信件,揣在懷裡,快步走了出去。
少華待他走遠,從書案前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灰色的天空,輕聲歎道:「麗君啊麗君,你畢竟是個女兒家,又是漢人,官場對你來說,步步艱險,殺機四伏,只恨我不能留在你身邊保護你,為你分擔。」一陣大風刮起,捲起地上的黃沙,漫天飛舞,天地間頓時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