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夏至的到來,五月的天,日照時間也越來越長。傍晚的時候,獨自坐在鳳儀宮的後花園之中,凝神閉目,聞著百花的芬芳。心漸漸變得平靜,腦中那令我心緒不平的景象也漸漸變的淡薄。
「這裡,真的是個好地方。想當初,哀家也很喜歡坐在這裡靜思冥想,很多事情便也會變得清明!」一陣和藹略帶哀傷的聲音闖入我的腦中,令我放鬆的神經瞬間緊繃。
睜開眼睛,我連忙起身,給眼前尊貴之人行叩拜之禮。
「兒臣不知母后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母后見諒!」
一雙蒼白枯瘦卻不失高貴的手的在下一刻立刻將我扶起,溫潤的話語如往日般充滿疼惜之感,「這兒就我們兩個,這些個虛禮就不必了。」
隨著她虛扶我身體的手慢慢起來,我佯裝生氣的說道:「這些個婢女該是我寵壞了,母后前來也不知道稟報一聲。」
「呵呵呵,別怪她們,是哀家不讓她們通報的。」太后親切的撫著我的手,一起坐至涼亭裡的石凳之上,「你看,天氣如此好,我們婆媳好久都沒有坐在一起說說話了。你看,這樣安靜,不是正好嗎?」
我面帶笑容的答道:「是」,便起身將石桌上的茶盅打開,到了一杯花茶至她的身前。
「這是什麼茶?如此沁人心脾?」太后微閉上雙目,深深的嗅著從杯中溢出的茶香。
「回母后,這是菩提子花茶,是茹夫人送給兒臣的。如果母后喜歡,兒臣這兒還有些。」
我看著她優雅的端起白瓷印花杯,清淺的啜上一口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杯子,臉上的表情依舊微笑,讓我看不出她此刻所思所想。
「哀家沒有想到。綰兒與茹夫人走地如此之近。連這沁國特供地花茶也贈予你。」
「兒臣與茹夫人不過也是幾面之交。這花茶也是兒臣硬要來地!」不知為何我要這般地解釋。卻見她依舊溫和地擺擺手。「綰兒不必解釋。哀家看到你們能相處和睦。甚是高興。」
園中不知何時漸起了微小地暖風。
暖風中。年輕女子謙恭和善。中年地貴婦慈眉善目。隔著一張石桌。她們互相關愛地望著對方。一種溫情自然而然地在她們之間充盈著。那樣地畫面溫暖而祥和。
可是。只有我知道。有些什麼在我們之間變得不一樣。但是具體哪裡不一樣。我不知道。可是。我對她地那種母親般地感覺卻沒有一絲一毫地消退。
靜靜地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太后地臉色變地嚴肅。嘴角蠕動。似乎在醞釀著什麼話語。
「母后有什麼話想說的,儘管說吧。」我的聲音沒有起伏,依舊是柔和的。
我靜靜的等待,等待著此刻坐在我對面的那個身穿褐色繡鳳宮裝,在敞開的衣襟雙邊繡有鳳舞九天的圖文,加之頸項後立起的荷葉邊上相稱著同等的圖文,廣袖上的鳳朝凰,還有那額上的梅花花鈿,頭上的鳳飛髻,那樣華貴的身姿,耀目而尊貴,讓我突然之間就心慌了起來。
終於,她看著我,緩緩的開口,「綰兒可知道,朝堂之上,以華太傅為的官員今日皆稱病罷朝。」
我迷茫的搖搖頭,表示不知。
一聲哀歎幽幽傳來,「唉,也罷。你怎麼會知道呢?玨兒定不會告訴你的。」
「母后?」我疑惑的開口,試圖換回太后突然間的失神。
「你可知為何?」
我搖搖頭,「兒臣不知!」是真的不知,這些天我並沒有到處走動,除了去了醉臥庭,便在這鳳儀宮的花園中凝神。日子也不覺之間溜走。
「那日城外,哀家在城樓之上都看見了……」突然之間,太后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讓我怔愣了片刻。心突然就痛了,剛剛壓下的讓自己心緒不平的景象再次越於腦海之中,不是連琛璟突然倒在我懷中的高大身影,而是那讓我心涼透的一箭。原來,在權力面前,一切都變得渺小,什麼山盟海誓,什麼唯一摯愛,統統都變得不堪一擊。如果,如果,不是連琛璟,那麼血濺五步的便是我。
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在腦中形成,如果,那一箭本就不是射向我的?
心突然就涼了,比當初更加的涼撤心扉。
「綰兒?你可有在聽?」
心一驚,趕忙回神,蒼白的一笑,「母后,請講!」
「唉,哀家知道不應該講這些,可是,為了皇朝,為了玨兒,哀家必是要當一回惡人的!綰兒,你可理解?」她看我的眼神不再如剛剛般慈愛,鳳目之中有了一絲凌厲的味道。
「母后一切皆是為皇朝,兒臣自會理解的。」我仍舊扮演著完美的王后,只是心已麻痺不知痛楚。
見我如是說著,她便也微笑的點點頭,「那就好。」
而我屏住呼吸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語。
「朝臣罷朝的理由皆是為了廢後,因為聖上不允,便已罷朝相逼……」
正在倒水的手忍不住的一抖,差點將水溢出。我力持鎮定,將茶壺慢慢放回桌上,扯出一抹笑容,「如果,這是母后所願,兒臣定當遵從。」
沒有想到太后只是一味的搖頭,笑容竟也變得苦澀,「如果是這樣便好了。」
「難道,難道還有別的?母后一起說了吧,不必顧及綰兒。」
見我如此,她的眼角似有淚光湧動,看著我的眼神變的如我第一次去寧壽宮請安時那樣充滿母愛的柔和光澤。
心就那樣突然變得感動。隨後的話也脫口而出,「母后不必為難,最多不過綰兒一條命。」
此話一出,令我意想不到的卻是對面那高貴女人瞬間蒼白的臉色。
「呵呵……」笑,不知為何在此刻流瀉出我蒼白的唇,「似乎被綰兒給猜中了呢!」
「既然綰兒已經猜到。那母后也不必有所隱瞞,直接說吧,無論是怎樣的結果,只需母后一句話,綰兒定不會有所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