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夜涼如水。路燈下只剩兩具斑駁的影子。那是一張她非常熟悉的臉。現在的他。又讓她想起了記憶裡的那個大男孩。極短的頭髮。總是上斜的嘴角。說著一些好笑的或者是不好笑的笑話。
那位值得她依靠的。能夠讓她覺得放心的男孩已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成長蛻化成了男人。他就站在她面前。帶著滿腔的執念。儘管笑容依舊。但眼中已有散不去的憂傷。讓人心疼。
「不希望你變成這樣。」她說。
「唉。如你所見。你和別人情投意合。我的身心皆受到了重創。只能是這樣了啊~~」聞譽簡直討厭死了「情投意合」這四個字。他以為自己說不出來。但還是說的順暢。
溫軟很想問一句他的傷哪裡來的。為了泡妞。英雄救美。但剛想開口就被聞譽接下來的話堵個結實。
「小軟。別用這種失望的眼神看著我。冷漠淡定的殘忍才是最適合你的吶~」聞譽摸著自己受傷的嘴角。那種強作吊兒郎當的姿態簡直讓人為他掬一把心酸淚。他慢慢擦過她的肩。「晚安吧。」
「那你忙。」
你忙。那你忙。那你先忙。這些詞組構架出了結結實實的隔閡。散發著無可言說的悲慼。
聞譽繼續走。慢慢的。沒有停頓。他覺得自己想一塊破碎的玻璃。用透明膠布重新粘了起來。可是現在又被烈火炙烤。膠帶要化了。玻璃又要碎了。
因為想得到而不可理喻。因為怕失去而失魂落魄。結果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連朋友都不是了。感覺好糟。
溫軟站在原地沒動。雙眼一直落在聞譽的背影上。每次都是她先於他離開。這回。是她看著他。
傍晚高諺離開後。她本來是想早點入睡。可是翻身十七次都不能進入夢鄉。她覺得煩。一是答應了高諺明天會陪他出現。二是因為聞譽要去亂搞。所有人都在逼她。步步緊逼。逼得她心煩氣躁。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不管不顧地淡定。
她撥出號碼打給溫嫖。「你們在哪。」
「呃…………」男孩將手機放在眼前再確認了一下。然後才報出了地址。他正想說一句聞譽剛走。就被掛斷了電話。
等看見聞譽時。他一身是傷。像剛下戰場。扶著他的小女孩面貌清秀。年紀不大。明明控制著自己不去做破壞人家情緣的惡人。但還是忍不住。出言諷刺。
聞譽如她所願。讓女孩走了。一個人落寞得擦過她的肩。一步一步就像要走出她的世界。
她選擇了高諺。心中的天平也傾向於高諺。可是總有一點細節會觸動人最柔軟的神經。聞譽那令人心疼和憐惜的背影成了他加注的籌碼。溫軟痛苦地分辨著。對自己的感情更加不解。
電話響起。是高諺。
「睡不著。你呢。」
「正在睡。」不遠處有汽車鳴笛的聲音。暗黃的街角遠不如酒店房間寂靜。明明是假話。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他知道她去找聞譽了。她也知道他猜到了。
但沒拆穿。這難道就是為愛縱容的模式。
「明早我去酒店接你。想吃什麼菜。我會讓人準備。」
這種感覺很奇怪。彷彿一切煩擾都被他溫柔的男低音抵銷了。他給她安排了一個那麼大的麻煩。她都願意接受。她一直都很勇敢。「都好。」
「嗯。早點睡。我們夢裡見。」
一聲不吭地掛斷電話。溫柔打車回了酒店。一夜無夢。
大清早。溫嫖才玩回來打算睡覺。一看聞譽。嚇得油條都掉到地上。「哥。此情此景還真是……有點操蛋啊。你幹嘛自殘。愛情不成智商也要猶在啊。」
聞譽沒好氣的翻了個身。被打擾睡眠什麼的簡直應該被祖國判刑。「我哪是自殘。我是跟人打架。」
「唉。你這感情也忒忐忑了。心裡不爽也不要去打架啊。太暴力了……」
正要手腳並用爬上床看看聞譽那張可笑又悲劇的腫臉。手機就響起了。是他姐。他姐最近給他打電話可比以前一整年打得次數還要多啊。
一接起。就聽見姐姐高貴冷艷不帶溫度的問候。「早。聞譽怎麼樣。」
溫嫖突然覺得自己押對了人。果然聞譽還是能夠當自己姐夫的。他對著聞譽的後腦勺挑了挑自己囂張的小眉毛。然後回答他姐。「據說淡定著。」
「傷口記得幫他處理。你既然呆在那。那就別忘了給人家交暫住費。」
這到底是誰姐啊。說話這麼討厭。溫嫖不開心地提高了聲音。「我沒錢。我一個學生我哪來的錢。要什麼錢。哪有錢。」說話快得跟念順口溜一樣。
「沒錢我給你。」
啪。對方掛了電話。
溫嫖這人精立馬就笑了。手腳並用爬上床按住聞譽的臉。笑容裡明顯藏著毒。「行啊你。是我姐的電話。看來你的苦肉計有效了。她還關心你耶~」
聞譽不耐煩地把溫嫖掀下床。「這同情分我寧願不賺。」
十一點半。溫軟準時被高諺帶去了家裡。他父母住的地方和溫軟原先的家不分伯仲。裡外都很華麗。高雅。但由於人少稍顯空曠。
「高伯伯。」溫軟垂下雙眸壓抑著內心的情緒打招呼。「伯母。」
「坐吧。」
以前的大型宴會。高氏和溫家的董事長都會到席。這對競爭對手會說著合適的場面話。表面裝作都是儒商。強調著生意與私情不相影響。高董事長早就見過溫軟。那時她被硬拉來宴會。小小年紀。臉那麼冷。沒有少女應有的嬌羞或怯懦。他印象深刻。
現在的溫軟非常有禮貌。沒有因為家裡破產的原因跟他劍拔弩張。這讓他的一張老臉簡直要無處安放。雖然溫家的結局他有一部分責任。但其實只是推波助瀾。溫氏內部已經腐朽。人事那邊早亂作一團。董事長又那麼愛玩。花邊新聞時常考驗著各位股東的意志力。這一切都是因果。
溫軟屁股才剛坐下。高諺的母親就開始說話了。
「小諺跟我們說了你倆之間的事。但是我和他爸爸商量過。你們現在還都年輕。遇到的事情和人都還不夠多。很難慎重選擇未來的伴侶。至於結婚。那更是考慮的過早……」
「媽……」高諺溫和地打斷。然後握住了溫軟的手。
這種豪門的女主人好像都有一種病。叫「看兒子的女朋友不順眼症候群」。不管溫軟的身份是不是一個落魄的溫家長女。她都由表及裡的排斥。唯一能讓她同意的。就是她親自挑選的兒媳婦。能夠被掌控的乖乖型。
「怎麼了。我說的是實話啊。有說錯嗎。」豪門女主人不以為然。開始欣賞起自己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