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山紅葉,層林盡染,火焰吞滅一個遠離喧囂的筆墨紅塵,誰的紅塵,頃刻坍塌,
竹寒弦自疼痛中醒來,驚恐萬分的看著夜珩君慢慢變得透明的身子,而瓏御清已經上前來,伸手就要奪過夜珩君,
「住手……」
顧不上身上的傷痛,竹寒弦拍開那只顫抖著要將抱著他的夜珩君帶走,自己翻身起來,將那透明輕盈的人,輕柔地抱在懷中,
「傻瓜……你這個傻瓜……」臉在那晶瑩透著白光的臉上輕輕摩挲著,淚,忍不住便落了下來,滴落在那張變得虛幻縹緲的臉上,隱沒在那白光中,如血**融般,
「弦,如今你知道真相了,是否會怨我恨我,」
輕輕勾起一抹笑,卻不似往日的清雅,帶著點苦澀,隱隱滅滅,不知那無心無情的人,遺落在了何處,
「怨,我怨死你了,若你不想我怨你一輩子,便不要留下我一人,夜珩,歐夜珩,你聽到沒有,不要留下我一人……」
低沉嘶啞地聲音,在這荒頹的山野上,第一次,竹寒弦倍感蒼涼,安從去了,他沒有哭,看跌山沒了,他沒有哭,第一次,夜珩也去了,他無法想像,自己是否能走下去,
淚,越來越多,將他的青衣染成了墨色,卻在落入地之前,消失在空氣中,如霧氣繚繞般,包裹著兩人,
「怨吧,如若不怨,我卻不能瞑目了,」
「夜珩……你若敢死,我就算掘地三尺,將冥界滅了也要拉你出來,」
瓏御清站直了身子,形成一道陰影,高高的看著漸漸透明的夜珩君,激盪著心,卻沉靜道,沒有人知道他會如何做,但卻清楚,他一定會如此去做,
夜珩君淡淡的笑,喜怒哀樂,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靈石不滅,生命便無憂,當年女媧娘娘一言,如今卻是不能如她願了,只負了她的一番思量,」
「你說什麼,」
竹寒弦與瓏御清皆一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尋望地下,卻哪還有靈石的蹤影,此時,兩人都慌了,
「無礙,本就活得太久的人了,往日都不知為何而活,如今,再也不必想了,瓏御清,本座只求你一事,本座去後,放過弦罷,當年本就與他無關,若是無那個賭約,他便不會被牽扯進來……」
竹寒弦緊緊握住那冰涼的手,極力忍著沒有低喝出聲,他不要珩為了他而對另一人低聲下氣,他不要他為自己去求情,他要看那個高潔如華,回首間皆是萬般風骨的男子,
瓏御清看了看他,難過的別過了臉,抬頭看著漸漸沉下去的夕陽,第一次,心如刀絞,自責難耐,若有第二次機會,他是否還會逼他至如斯地步,
「好,」
艱難的吐出一字,他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謝謝,」
說罷,看著竹寒弦,慢慢闔上了雙眼,將上一世的萬千繁華與風華,皆沉寂到另一個世界中去,
「珩……」竹寒弦將臉緊緊的靠在那人緩慢嗑動的雙唇上,感覺到那冰涼,心卻又帶著些微的安詳,臉上神色莫辨,卻依舊滿含感傷,
「師傅……」
久魃與靈雪因,只趕上了最後那一幕,他們親眼見著夜珩君,慢慢消散在空氣中,只留下一行晶瑩的水滴,宣告著此生的終結,
「瓏御清,這就是你要的結局嗎,」
靈雪因滿目皆是晶瑩,素手遙遙指著瓏御清,厲聲喝道,
「師傅……你還我師傅,還我師傅……」
久魃大哭著,上前甩袖便打上了瓏御清的胸膛,下手狠戾,一拳眼看就要打上他的俊臉,一旁的近身護衛就要上前將人拉來,卻被瓏御清揮手示意退下,
「久魃,跟朕回去吧,朕會像師傅一般,好生照顧你的,」
瓏御清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小時候有幾分相像的孩子,低聲道,他曾經嫉妒過這個孩子,他在久魃這個年齡時,還深陷兄弟間的奪位爭鬥中,用盡苦心想要獲得父皇的親睞,一舉登上玉帝的位置,他在他這個年齡,早已經埋沒了一切天真純良,若不是那人的出現,自己或者早在一群兄弟間,被埋汰了,
如師如父如友的一個高華男子,讓他漸漸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才發展到今日這個田地,眼前這個小孩,是那人一心一意栽培呵護長大的,他想,為他完成這個心願,
「走開,我才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守在這,我要等師傅回來,師傅不會不要久魃的,師傅已經不要你了,你走,帶著你的人,滾出師傅休憩的地方,」
久魃甩開那來牽他的手,推著人往外走,自己回身,跑到竹寒弦抱著空氣發呆的地方,蹲在他旁邊,低低的啜泣著,
「乖,不哭,久魃乖,不要哭了,珩他說不想看到久魃哭,」
聽到小孩的哭聲,竹寒弦回神,伸手拍著那抽搭著的小童,低聲安慰道,只他聲音同樣因為哭泣帶著嘶啞,卻出奇的能安慰人心,
「真的……嗎,師傅他真的跟……你說了嗎,」
「嗯,」
瓏御清最終還是帶著人走了,留下一片荒蕪死寂,帶著悲涼的身影,看在竹寒弦眼中,也不再是厭惡或憤怒,有的,只是悲涼,
青山外,雲霧白,看破宕跌紅塵埋,空寂林,竹節枝,一抔琉璃黃土蓋,
雪紗衣,霓裳曲,窈窈生姿紅袖舞,相思弦,塵緣淺,紅塵一夢彈指間,
繭絲纏,桑葉黃,淚濺帛絹迷亂顏,宿命牽,輪迴換,奈何回眸看舊緣,
………
三生歎,歎紅顏多輾轉,離歌夢,夢故里升煙滅,醉花淚,淚洗紅塵眷念誰,
玉簫悲,悲那山國破碎,雲遮月,月籠寒煙寤寐,去留意,意需一聲挽留語,
待何年,年過幾曲清歌起,他年再續,前生來世,因緣劫,
這是一場盛世悲歌,千萬年恩怨愛恨離愁,在此,以黃土掩埋,
竹寒弦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夜,口中便哼唱著夜珩君方才在他耳邊低聲唱的曲子,婉轉哀愁的韻律,以他低沉嘶啞的聲音唱出了,帶了別樣的味道,
「弦哥哥,你唱的是什麼,」
久魃趴在他雙腿上睡著了,突然醒來,好奇的問道,
「你師傅的一首曲子,久魃要聽嗎,」
竹寒弦淡淡笑著,伸手揉了揉小傢伙柔順的墨發,帶著輕柔寵溺,一如那人對著他笑般,
「要聽要聽,我要聽,我還要學,等我學會了,我要唱給師傅聽,」
他說得無心,卻未發現,竹寒弦清冷的笑,黯淡了幾分,
箜篌一曲響起,卻不曾奏響兩人的盛世離歌,看跌不再,塵埋了誰的情懷,誰的眉目笑靨,如水打濕的畫卷,墨染一片,冥府九淵,誰會在忘憂河迷迭徘徊,
此世姻緣,應聲而斷,
(卷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