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庭院,月不安,夜微寒,誰的夢誰的情入了誰的心,卻皆如浮雲過季,觸手不及。抬頭望天白雲過,紅彩掛,卻是人間一世蒼涼無仙垂憐。
一天天,忙碌而不覺寂寞。平淡而不懼怕,似乎這些,本就該是他的生活,如此的……熟悉。仙界重整未閉,誰又有那個心那個閒情,去管人間水深火熱?
倚柱而歎,庭院仙花雨露帶著靈氣,縈繞著許許祥雲。眾仙飛過,帶著一陣輕盈的風,將那淡雅清香撩到很遠很遠。
「夜珩君,既然您已經回來了,為何單靈宮中還不見久魃童子?」
歐夜珩在發著呆,被那秀雅的聲音驚回神,只見對方秀氣脫俗的面容與氣質,與其他白髮白胡飄飄的仙人不同,卻是一個極其靈秀的俊逸青年。雖說話語是不卑不亢的,但看著他的眼中帶著一抹羞澀,臉也泛上淡紅。一個與竹寒弦完全不同的氣質的人,卻突兀的讓他寧靜了幾天的心,開始鮮活了起來。
「你是……」
歐夜珩不掩自己對對方的好感,微笑著詢問道。
「小仙是清風仙人麾下弟子,叫風語。」
「映秀帶紅顏,怪清風不語。好名字,也有一個好性情。」歐夜珩笑著看著對方越來越低的頭,說話間已經讓了一個口,示意他進來亭子中,反手將桌上斟好的瓊釀遞上一杯。
「呃……小仙不敢逾越。」猶豫再三,風語最終退出幾步,並未進入亭子,也未接過那只有寥寥幾人能喝的至尊美酒。
歐夜珩也未逼他,依舊淡笑著,即使只是平常的動作,一手拈袍一手轉動著那透明的瓊瑤杯,卻依舊散發著傾國無雙的風情。
「你不是說要尋久魃童子麼?怎麼,現在不想問了?」歐夜珩獨自斟酌半刻,對方耐著性子低著頭,時不時的踢踢腳跟,這個小動作讓他突然想逗逗他,就如那時他總會逗弄小岑子。
想到凡界的親人如今不知在冥界何處受著困難煎熬,剛剛湧起的捉弄之心,突然又淡了下去,人也覺得乏味了。揮揮手,將手中杯子放下,清洌醇香的美酒,在喉間打了幾個轉,變得淡乏無味。
「久魃……應當還在單靈宮吧!」
腦中浮現了那個嬌小可愛的小童,圓圓的臉蛋,白皙紅潤的肌膚,臉頰兩側有一對小小的梨渦。笑起來深深的凹陷下去,如一個酒罈子的口。頭頂梳著兩個童髻,一排整齊的小劉海調皮的在額際跳動。頸間帶著一個盤龍項圈,項圈底部是一個純金打造的金鎖片,鎖片中雕刻著兩個門神,看似睜著猙獰的圓眼,卻被長期撫摸得光亮圓潤。
這幾日無聊了在庭院中散步,有幾個仙子偶然說起單靈宮與久魃童子,都是喜滋滋的語氣,想必那個童子也是極招人喜歡的。如果安從在,兩人不知哪個比較招人喜歡呢?
「要不,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如何?」歐夜珩突然很想出去看看,外頭與這偌大的恆陽宮,究竟有何不同,那個所以仙人都艷羨的單靈宮,究竟又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嗯?嗯,那,夜珩君請!」
風語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便一個側身,讓開了道,尊敬的讓歐夜珩先行。歐夜珩看著他這模樣,在腦中遣詞組句,要如何來告訴他,自己不會御飛。
「珩這是要去何處?要不朕與你同行,如何?」
一個冷傲霸氣的聲音從偏殿轉角傳來,不多時,那明黃閃耀的錦袍已經出現在兩人面前。風語立即恭敬的行禮跪下,瓏御清卻視而不見,眼神緊鎖在歐夜珩難得因為窘迫而微微泛起潮紅的臉上。
在瓏御清眼中,那潮紅不是因為窘迫而生,卻是因他對那跪著的小仙有好感而生,想到此,射像風語的眼神更是冷冽。那低著頭的人感到氣壓有異,卻不敢抬頭查看,依舊恭敬的跪著。
「你先退下吧,今日朕尋夜珩君有要事。」瓏御清在歐夜珩面前,終究不好發作,揮揮手,想將人趕離歐夜珩的視線中。
他只是放鬆了一會,見他在殿中無趣,便默許了他出大殿,卻不曾想,一眨眼的功夫,倒又被其他人給瞧了去。剛出來便聽他要去單靈宮,心中更是不快。
風語抬頭看看歐夜珩,對方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沒有讓他離開也沒有讓他離去,似乎突然間,他的存在在他眼中成了虛無,他不需對虛無的事物,給予過多的關心。
瓏御清不喜的看著他,催促道:「還不下去?」
「是!」風語不敢多留,恭敬地向兩人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人一消失在視線中,瓏御清慍怒的看著歐夜珩,對方卻回身端起桌上的瓊瑤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杯中的瓊釀,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嚐,整個人卻被瓏御清往他懷中一拉,便倒在了那散發著龍泉之香的胸膛中。
「歐夜珩,你是在挑釁著朕的耐性嗎?朕隨你,不是因為朕不敢動你,只是朕想要你心甘情願的……」
「何為心甘情願?難道就如現在這般,被你攬在懷中就是心甘情願?」歐夜珩嗤笑的抬頭對上那雙因嫉妒而燃燒著火紅的雙眸,心中突然湧起一陣快意。無聲給人一聲悶痛的快感,還是第一次遇到。
「你明知朕做的這一切是為何?朕與你有八萬年的感情,難道都比不上一個竹寒弦短短一年的感情嗎?」
瓏御清怒斥著,突然帶著粗暴,將人往大殿內扯去。歐夜珩力道不及他,被他拉著跌跌撞撞的往前去,途中還碰到一些假山盆景,撞得生痛,但瓏御清不管不顧,抓著那白玉秀雅的手的力道不松反緊,勒得他生痛。
穿過長長的殿廊回牆,過了一道道門檻雕門,歐夜珩天旋地轉的被大力的甩上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全身的疼痛叫囂著蔓延全身,還未等他呻吟出聲,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子已經覆在了他的身上。
「下去!」歐夜珩心中一驚,伸出疼痛難耐的雙手,抵住瓏御清壓下來的胸膛。瓏御清看著那白皙的手腕上,清晰觸目的紫青紅印,心就突突的疼痛起來。
他啞著聲音半側著身子,拉過那受傷的手,輕輕的揉著,緩解他的疼痛。
「對不起珩,朕不是真心要傷你的,朕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你不要再惹朕生氣了好不好?你只要乖乖的呆在朕身邊,不要再跟風語來往,乖乖的……」
瓏御清軟著聲音哄著,濃濃的歉意裡,還是帶著無形的霸道之氣。但讓一個萬物之主低下身子道歉,卻也是不易。歐夜珩不知如何回答,保持著沉默。
瓏御清看著他淡漠的側臉許久,認真的道:「珩,為何你能接受他,卻不能接受朕?朕能給你的更多,朕比他更早傾心於你,更早的與你在一起……珩,留在朕身邊好不好,我們像以前那樣,舞劍下棋,對飲研磨……」
歐夜珩搖搖頭,看著他的眼眸,看見裡頭急切與期盼,看見裡頭一種複雜的情緒,他依舊淡淡一笑,移開了視線,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清晰的迴旋。
「因為我愛他,不愛你。
人說,一個愛字,最動人,卻也最傷人。如今這一刻,瓏御清深有體會。你的愛,他不要。他的愛,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