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迅逼近,夏維知道跑是跑不掉了,先估計一下有沒有以寡敵眾的可能。他站在原地,數起對方的人數,一個,兩個,三個……媽的,共有二十個。
「夏維,你的命保住了,但力量不比以前了。」
老教王的話重新在夏維腦海中出現。在攻破聖城的那個晚上,老教王對他說了很多,包括如何治癒他身上沉積的傷勢,也包括他的武技將退回中上水準,而且不可能再有進境的預言。夏維看著正在逼近的二十名騎兵的騎姿,估計每一個都不是庸手,自己一對一必定能勝,甚至一對五也有勝算,但一對二十……還是別費力氣了。
「饒命啊!」夏維雙手高舉,大喊起來。
騎兵充耳不聞,一齊搭箭上弦,嗖嗖嗖,二十支箭矢破空而來。夏維狼狽地撲倒在地,向後翻滾,總算躲了過去,不過多少放下心來,騎兵的箭是瞄著他下盤射的,看來並不想取他性命。夏維連滾帶爬地向後逃,邊跑邊喊:「別他媽射了!你們不射,我就不跑!」
這時騎兵已到了二十步遠,再一次同時箭,夏維連續三個後空翻,躲過了十九支箭,但最終還是中了一支,左小腿被箭矢射穿,腳下一跛,摔倒在地。騎兵團團圍了上來,一張大當頭罩下,緊接著一收,夏維便像一條大魚似的被收進了裡。
「維公子,在下得罪了。」
一名騎兵下馬之後摘下頭盔,走到夏維面前。夏維抬頭一看,原來是安傑。
「你們想抓我就直說嘛,我讓你們抓就好了,何必還要射我?哎喲喲……疼啊,你們箭上喂毒了吧?完了完了,我死了。」夏維又拿出無賴本領,白眼一翻,雙腿一蹬,裝起死來。
安傑面帶微笑,蹲在夏維面前,伸手握住釘在夏維小腿上的箭矢,猛地一下,將箭矢拔了出來,箭鏃上的倒刺勾下來一大塊肉,夏維疼得嚎啕大叫:「操你大爺的!」
安傑仍是很和氣地笑著,但下手更狠,又將箭矢從原來的傷口刺了進去,故意偏了一點,箭鏃頂在了腿骨上,並捻動箭桿,讓箭鏃研磨腿骨。
「你大爺的!操……啊啊啊……安大人,饒了我吧,我***不罵人了還不成嗎?」夏維很快就求饒了。
安傑總算停了手,但仍將箭鏃頂在夏維腿骨上,笑著說:「維公子是聰明人,少說一些廢話,就少吃一點苦頭。」
「好好好,我不說廢話,你想怎麼樣?」
「維公子打算去何處?」
「問這做甚?我被你們抓了,你們讓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安傑手下再次加力,夏維疼得喊起來:「我要去江南找我爹娘!」
「維公子還是實話實說為好。」安傑手下不停。
夏維感覺紮在小腿裡的箭鏃正一點一點將腿骨碾出洞來,像鑽心一般疼,只好說:「我要去西二省!別他媽鑽了,我說的是實話!」
安傑總算停了手,又問:「去西二省做什麼?」
「媽的你是豬腦子啊,自己不會想……啊啊啊,操,我說我說,我是去找顏瑞!這小子很可能騙了我,我得找他問個明白!」
「問什麼?」
「問他是不是和顏英吉勾結了。」
「是又怎樣?」
「騙我的人別想有好下場!」夏維又惡狠狠地加了一句:「折磨我的人也別想有好下場。」
安傑這一次倒沒再折磨夏維,站起身吩咐手下說:「上路。」
眾人紛紛上馬,捆在裡的夏維被拴在一匹馬後,在地上拖著前進,幸好是雪地,不然走不了多遠夏維就完蛋了,不過縱然積雪很厚,也難免會磕到下面的石頭,行了沒多遠夏維就鼻青臉腫了,而且他的嘴巴也被堵住了,想罵也罵不出來,只能在心裡詛咒安傑不得好死。
冷風與灌進衣服的冰雪很快讓夏維冷靜下來,他開始專心考慮自己的處境。安傑為何抓他令他十分費解,先可以肯定這是南王安廣黎的主意,但是為什麼呢?他回華朝之後只見過顏瑞一人,而且並沒得到顏瑞的任何秘密,他所知道的恐怕不比安廣黎更多。而且他現在毫無資本,孑然一身,沒什麼價值,不會對任何人形成威脅,就算安廣黎對他忌憚,那乾脆一刀解決就好了,為何卻不動手?
一時之間夏維也想不通其中內情,但覺得安傑本和高威在一起,出來行動高威不會不知道,估計很快高威就會來救他了。但天亮之後救兵仍未出現,看來高威要麼是出賣他了,要麼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總之是不會來救他了。
等人施救不如自救,夏維開始思索逃跑的方案,但在對方的眼皮底下想開溜也不是容易的事,夏維一時想不到好辦法,索性順其自然,反正他相信自己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安傑一路上不理夏維,只在吃飯的時候把夏維嘴上的布摘下來,吃完了就再堵上。夏維細心留意著,知道隊伍是在向南走,估計安傑是要帶自己回皇都見安廣黎。向南……夏維總算有了逃跑的主意。
這一日來到墜星河畔,早有南王軍的船在此等候,乘船而下半日便可到達皇都。夏維一上船就鬧開了,在船艙裡打滾,用頭撞牆,好像瘋了一樣,安傑便把他嘴上的布摘下來,問:「你鬧什麼?」
「我暈船!要死了!你讓我出去透透氣!」
安傑見他面色煞白,嘴唇青,一陣陣想要嘔吐似的,便也沒懷疑,將他帶到了船頭。
西北風兜著大帆,船頭配的鐵角將河上的浮冰撞開,飛向下游駛去。
夏維*著船舷,大口呼吸著凜冽的空氣,看面色像是舒服不少,說道:「安大人,你是帶我去見安廣黎嗎?」
「是。」
「他想做什麼?」
「你去見了就知道了。」
夏維嘿嘿一笑,說:「我最討厭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安傑心叫不妙,但還沒做出反應,夏維便向後一翻,撲通一聲落入了河裡。
「停船!停船!」安傑高喊著。
三個船錨同時拋入水中,但船勢太急,往下衝了好遠才緩緩停下,再想找夏維就不容易了。
夏維一落水便灌了幾口冰冷的河水,差點嗆暈過去,身上的棉衣被河水浸透,變得像鐵一般沉,拖著他沉入幽深的河底。雙腳一挨地,夏維翻了個身,被捆住的雙手就繞到了身前,他用牙齒磨斷了繩索,脫去了衣服,用力划水浮上河面,但他不敢露頭,藉著一塊浮冰的掩護,深吸了一口氣,便又潛了下去,一路向岸邊游去。
雖然只有兩三丈遠,但游起來卻很艱難,冰冷的河水瞬間就把夏維凍僵了,游得極其費力,漸漸的雙手雙腳就失去了知覺,然後麻木感繼續蔓延,彷彿神志脫離了身體,只剩下胸口的一口氣還刺痛著心肺。
夏維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像現在這樣,跳進河裡逃生,那一次是帶著一個女人一起跳的。那個女人是誰來著?夏維竟有些想不起來了,他拚命回想,對自己說一定要想起來。忽然間靈台有了一絲清明,夏維想起來了,那個女人叫顏如雲,對了,自己還答應她帶她走。但她死了。媽的死了就死了,你死你的,老子沒活夠呢!夏維感到恢復了一點力氣,手腳也有了一點感覺,便抓緊這最後的機會奮力游動,總算爬上了岸。雙腿在這時不爭氣的抽筋了,而且左腿還有傷,疼得夏維又差點昏過去。他咬緊牙關,揮起拳頭猛鑿小腿肚,幾拳過後腿便能動了,他連忙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林子裡跑去,
安傑的人馬尋到了夏維上岸的地方,並循蹤追去。他本以為夏維跑不遠,但沒想到追出了半里,竟然再找不到夏維留下的半點蹤跡,連獵犬也嗅不出夏維的味道了。最後一對腳印就在眼前,前方的雪地裡卻一片平坦,好像夏維跑到這裡就飛上天了。安傑斷定夏維是把自己埋在雪裡了,於是派手下以最後的足跡為中點,向四周巡查,同時高喊:「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聲音震響密林,卻沒有得到回音。
安傑也算是很有耐心了,找了一天一夜,方圓三里都翻過來了,卻還是沒找到夏維的影子,最後他只能放棄了。他哪裡會想到,夏維奔入密林之後又折返回河邊,再次入水游到了對岸,早已跑得遠了,他在林子裡尋找根本是白費工夫。但這也不能怨他,跳入冰冷的河裡能不死已經不易,上岸之後又在冰天雪地裡跑來跑去,最後又跳回河裡,而且還能游泳,還能繼續逃生,這樣的意志力乎想像。
安傑沮喪地回到了皇都,因辦事不力請安廣黎責罰。安廣黎卻只是笑著說:「算了,也不能怪你。夏維確實不易被人抓住,只是他回來得太突然,我也來不及給你增派人手。不過……他為什麼要豁出性命逃跑呢?安傑,你對他說了什麼沒有?」
安傑道:「沒有,屬下按照王爺的吩咐,抓住他的時候向他詢問顏瑞的事情,讓他以為他被抓是與顏瑞有關。」
安廣黎疑惑地說:「那就怪了,就算他不信,也不可能猜出我抓他的原因啊……」
安傑不禁問道:「王爺究竟為何抓他?」
安廣黎緩緩說道:「我不想讓他攪亂我的計劃。顏瑞和顏英吉是否有什麼陰謀,現在還不好說,我需要將顏瑞爭取過來。夏維的出現恐怕會對顏瑞造成影響,他將夏維支去關東,其目的難以揣測。夏維半路折返要去西二省,還是想幫北王軍的忙。現在這種局勢,北王軍亂起對我們大有好處,我們可不能讓夏維破壞這一點。」
「他有這種能力嗎?」安傑懷疑地問。
「絕對有。且不說他自己的本事,單在北王軍內部就有許多人會聽他的。關北的瞿遠、關西的閻達,都是他的結拜兄長,還有他那個結拜妹子彌水清,現在也在北王軍幕僚會任重職。另外他跟顏夕的關係也不錯,北王軍很多人也還當他是顏華的義子。現在顏華和尤金言都失蹤了,他要是站出來,恐怕北王軍的三分之一都會歸入他手下。」
安傑思索著說:「或許他想到這些了,所以會逃跑。」
「不一定啊。就算他以為我為這個原因抓他,他也沒必要逃跑。尤其是拼了命要逃。」安廣黎自言自語起來,「究竟為什麼呢?他可不是拿自己性命耍著玩的人啊。」
與此同時,蠻族密使梁函健也出了差不多的疑問。此時他仍未返回關外,而留在星寒關在顏英吉身邊辦事。夏維要來關東,後被安傑抓住,其後逃生不知去向,這些消息都已傳到了他們手中。雖然並不知道詳情,但北王軍的探子根據夏維逃生留下的蹤跡,也已推測出一些情況。
「夏維此人行事詭異,實在難以揣測。」梁函健感慨說。
顏英吉與夏維頗有過節,冷哼說:「瘋子一個!」
梁函健淡淡一笑,說:「大公子此言差矣,當年前代大旗主之死,旗軍兵敗星寒關下,這些事情可以說是夏維一手造成的。說起來大公子有今天的地位,我家主子能坐上大旗主之位,也是托夏維之福。」
顏英吉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留下一句話:「若是他落入我手裡,我絕對不會猶豫,定要一刀瞭解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