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夏維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其實那也不是什麼床,而是十幾個人同睡的地鋪。
「咕嚕咕嚕……」夏維的肚子裡翻騰著。大概是晚上吃多了,要拉肚子。
由於尤金言一番演講,激起了新兵們的士氣,尤金言便好酒好菜慰勞了一下新兵。夏維有些日子沒開齋了,見到好吃的東西,甩開膀子就衝上去搶,為了搶一塊雞腿還挨了幾拳,肩頭青一塊紫一塊的。據說這也是尤金言挑選士兵的陰謀,凡是在晚飯時候表現「英勇」的,後來都被第一批送往星寒關了。
夏維披上衣服,想要出去找茅廁,結果剛出了軍帳,就被一個大漢攔住了。
「小子!想逃跑?!」大漢低喝道。
夏維抬頭一看,這大漢還挺眼熟,仔細一瞧,不就是在大校場上挺牛的那個老閻麼?當時老閻就被提升為侍長,換上了乾淨的軍服。侍長是軍隊裡最低一級的軍官,一般的侍長帶一個侍組,一侍組有十個人。但由於新兵缺乏訓練,人才不多,所以老閻就被指派管理兩個侍組,夏維也編入了他手下。
「我……我去茅廁!」夏維捂著肚子說。
老閻上下打量了夏維一陣,說:「走,我跟你去。」
兩人來到茅廁前,夏維上去就佔領了一個茅坑,脫了褲子蹲下,一使勁——「唏哩嘩啦」,晚飯吃的好東西就都進茅坑了。夏維那叫一個心疼啊,肝兒都顫了。
「媽的!你屎還真臭!」老閻捏著鼻子罵。
「長官,你閃開一點不就聞不到了!」
「我躲開你跑了怎麼辦?」老閻盯著夏維說,「小子,別耍花樣,乖乖拉完屎跟我回去。」
「我怎麼跑?難道鑽茅坑裡爬出去啊?」
「哈哈……」老閻大笑起來,「你們這幫新兵,我可見得多了!別說鑽茅坑,就是吃屎都行,只要想逃跑,什麼幹不出來?」
夏維無奈了,心想這人新官上任,雖然是屁大的官,還挺負責任的。只是他這樣盯著自己拉屎,感覺怪彆扭的。好在夏維是消化不良,來的快去的也快,噴了幾下之後就結束戰鬥了。夏維拿出草紙擦乾淨「武器」,就離開了「戰場」。
回到營帳前,老閻卻不讓夏維進去睡覺,說:「小子,跟我在這兒站崗!」
「不是吧長官!」夏維痛苦地說。
「什麼不是?就是!拿著!」老閻把長矛和盾牌交給夏維,「我先睡一覺,你給我好好盯著,少一個人就扒你一層皮!」說完他就坐在地上,*著支帳篷的柱子閉眼睡覺了。
夏維氣不打一出來,心想大家都是新兵,憑什麼你當侍長,憑什麼你能睡覺?憑什麼我這麼倒霉要站崗?
「長官!」夏維推了推老閻。
「怎麼了?」老閻立刻警覺地睜開眼睛。
「那邊……那邊好像有動靜!」夏維指著帳篷後面的一塊樹叢說。
老閻立刻抄起武器,說:「留在這裡別動。」然後就貓著腰跑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他帶著滿臉疑惑走了回來,說:「沒情況啊!」
「啊……大概是我看錯了。」夏維撓撓頭說,「您知道,我是新兵,特別緊張。」
老閻瞥了夏維一眼,歎氣說:「廢物點心,有什麼好緊張的?」他坐回原地,招呼夏維也坐下,然後說:「多大了?」
「十八!」夏維挺起胸脯說。
老閻笑了:「在這兒不管年紀了,說你到底多大?」
「十五。」
「十五啦……」老閻的眼神裡忽然出現回憶的光芒,彷彿想起了什麼往事,「那一年,我也是十五歲……」
「哪一年?」夏維好奇地問。
「沒什麼。」老閻搖搖頭,岔開話題,「你叫啥?」
「夏維。長官。」
「哦,私下裡就別叫我長官了,我叫閻達,你就叫我老閻好了。家在哪兒?」
「江南玉寧。」
「哦?」閻達瞅了瞅夏維,「聽你口音怪怪的,不像是江南人啊。」
「大瘟疫那年我逃難去西洲了,在西洲待了十年,所以口音有些變了。」
「還是個海龜啊。在西洲幹些什麼?」
「開始是在孤兒院,後來跑出來流浪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在抄書作坊裡當抄書匠。」
「抄書匠是什麼?」
「就是抄寫書籍的人。」
「哦……就是書生啊。」閻達露出不屑的神色,「書生最沒用了,都是廢物!真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得看軍人的。對了,你拿過武器嗎?練過武嗎?殺過人嗎?」
夏維連連搖頭。
「小子,咱們馬上就要去前線了,你要是不想死得太快,就抓緊時間練練功夫。」
「老閻,你肯定武藝高強吧,不如我拜你為師,你來教我功夫。」
「算啦,不用拜什麼師,都是一起上陣的兄弟,教你幾手功夫也是應該的。」
閻達站起來,手握長矛,想要給夏維演示幾手功夫。這時一個新兵匆匆忙忙從帳篷裡跑了出來,閻達立刻將長矛橫在胸前,低聲喝道:「幹什麼去?」
跑出來的那個新兵瘦瘦小小的,顯然被閻達嚇了一跳,低著頭說:「我……我去茅廁……」
「怎麼又是去茅廁的?」閻達納悶說,「走,我跟你去!老夏,你在這兒守著!」
夏維聽閻達叫自己老夏,顯然是拿他當朋友了,心裡美了一下,但他立刻又攔住閻達,說:「老閻,還是你守這裡吧,要是有人要跑,我怕震不住他們。」
閻達想了想說:「也有道理,那好,你去吧。看緊點這小子,別讓他跑了。」
「是。」
夏維帶著那個新兵走到茅廁跟前,那新兵卻不進去方便,只是皺著眉頭,看看茅坑,又看看夏維。
夏維笑著說:「進去吧,你放心,我背過身去,不看你就是了。」說著就背過身去。
那新兵猶豫一下,走進了茅廁。
夏維背對著新兵說:「喂,我認識你。」
「什麼?」新兵驚呼一聲。
「沒錯,就是你,晚飯時候跟我搶雞腿的人!還打了我兩拳。你化成灰我也認得!」
「你……你想怎麼樣?」
「哦,也沒什麼,以後你還我十個雞腿就好了。」
「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新兵的口氣放鬆下來:「那好,以後我還你十個雞腿。」
「說定了?」
「說定了!」
新兵方便結束,走到夏維旁邊說:「我們回去吧。」
夏維卻站在原地不動,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著新兵,搞得新兵慌張起來。
「你……你看什麼?」
「不對,你和晚飯時候不太一樣。奇怪啊,究竟什麼地方不一樣呢?」
新兵顯得更慌了,不禁往後退了一小步。
夏維忽然想到了什麼,打了個響指,說:「想起來了!」他低頭在低聲抓了把土,說:「過來!」
新兵愣愣地走到夏維跟前,夏維把往手心的土裡吐了口唾沫,然後抹在了新兵臉上。新兵想要躲開,卻被夏維一把拉住,繼續往他臉上抹土。
「以後不要洗臉了。」夏維說,「還有啊,找個機會逃吧。軍營是男人的地盤,你在這裡會吃虧的。」
「你看出來了?」新兵驚訝地說。原來這是個女兵。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不過要再加十個雞腿做補償。走吧,回去睡覺。」
夏維帶著新兵回到營帳前,閻達正獨自在帳外練武,長矛舞得眼花繚亂,呼呼作響。他見夏維回來了,便收矛站穩,說:「老夏,來,趁著天沒亮跟我學幾招。」
「我……我能不能學?」新兵怯生生地問。
閻達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問:「你叫啥?」
「我……我叫老彌。」
閻達和夏維一起笑了,「你全名叫什麼?」
「彌……彌水清。」
「名字也這麼柔!」閻達搖頭說,「老彌,我看你太瘦弱了,沒有一點力量似的。你瞧夏維,雖然也挺瘦,但還有那麼點陽剛勁兒。我這套槍法十分剛猛,雖然招數簡單,但在馬戰步戰中都是極其實用。只不過嘛,你瞧你的胳膊,還沒槍桿子粗,實在不適合練。」
彌水清望向夏維,露出求助的眼神。夏維好奇地問:「你幹嗎這麼想學?」
「我……我要親手殺了蠻族大旗主,把他的腦袋揪下來放在地上用腳碾成肉餅然後剁成肉餡包成包子喂賴皮狗!」彌水清咬牙切齒地說。
夏維和閻達對視一眼,心想這人可真夠狠的,她和蠻族大旗主得有多大的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