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鄴城又下起了雪,比起初雪來說,這場雪實在算不是什麼,天上只飄飄零零的下了那麼一會便放
晴了,許是因為今日是小年的緣故,每年的臘月二十三,都會下一場雪,像是敲響新年的鐘聲一般,從今日起
一直到除夕,百姓們都要為新年忙碌了,這本該是個好日子,但皇宮裡卻有一處寢宮正被烏雲籠罩著,殿內外
侍候的宮女太監們都提著腦袋,不敢多說一句話,
和士開下了朝便朝皇后住的靖涵宮走去,還沒入了宮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急促的琴聲,聲聲悲切,夾雜
著難以言喻的苦澀,憤怒和不甘,他頓了下腳步,才又大步向宮內走去,殿外的宮女太監見到他都猶如見了救
世主一般,殷切的行禮請他進去,因為他們都知道和士開一來皇后的心情就會轉好,他進去之後打了個手勢,
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皇后瞥見了他的身影,手下頓了一下,又接著用琴聲抒發內心的苦澀,和士開也不打擾
她,坐下來靜靜的等著聽完這首曲子,
胡皇后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音人在此,琴聲越發的悲憤,十指毫無章法的撥動琴弦,琴音也越發沒了曲調
,終於咚的一聲,琴弦崩斷,皇后一聲哀叫,和士開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走到她身邊,也不顧君臣之禮就抓起
了她的玉手,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幾下,
「疼不疼,我叫御醫來看看」,
「別,這點傷不礙事」,皇后拉著他的手不讓他出聲張揚此事,
「傷了手,該怎麼撫琴,」,和士開歎了口氣,拿起她的手絹替她將傷口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能撫琴又如何,皇上也不會聽的」,皇后眼簾垂了下來,淒笑一聲,
「皇上昨晚沒來靖涵宮,」,和士開驚訝的問道,
「呵……靖涵宮,皇上心中早已忘記這裡還有人了」,皇后笑的益發幽怨,
「娘娘切勿傷心,皇上昨晚出了趟宮,回宮的時候許是太晚了,不想打擾娘娘休息了吧」,和士開見她傷
心安慰道,
「出宮,皇上私自出宮去了哪裡,」,皇后瞳孔一閃抬頭問道,
「安府」,和士開輕輕吐出答案,
「又是他,為什麼總是他,皇上為什麼對他這麼好,」,皇后的情緒有些激動,粉拳緊握,憤憤的問道,
「娘娘息怒」,和士開低頭撫慰她的情緒,
「哈哈……本宮如今連一個男子都不如了,士開,你知道嗎,皇上有多久沒有寵幸過本宮了,從我入主靖
涵宮到現在,皇上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來了也沒有寵幸過我,後宮妃嬪人人都嫉妒我能住在這靖涵宮裡,可誰
又知道本宮的苦楚,誰又知道本宮的嫉妒,這裡就是一座其表華麗的冷宮而已,僅此而已」,皇后梨花帶雨,
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滴在手背上,讓人看著不免心生三分憐惜,三分同情,四分惋惜,如此嬌美人兒,就這麼被
冷落在空蕩蕩的宮殿裡,被鎖在華麗的鳥籠裡,
和士開的臉色有了幾分動容,猶豫了幾次,還是抬起手伸向她的臉頰,替她拭去淚水,肌膚觸碰皇后先是
一愣,抬眸看著這個替她擦淚的男子,不同常人的深邃五官,水藍色的眸子裡帶著幾分心疼,心疼,是心疼她
麼,還有人會心疼她麼,
「士開」,朱唇輕啟,她竟比之前哭的更傷心,
「娘娘,別哭了,這世間最薄情的男子莫非帝王,娘娘跟在皇上身邊多年難道還不瞭解皇上薄情殘冷的性
子麼,你縱使將眼淚流乾,皇上也未必動容一分」,和士開見皇后沒有阻止自己,竟越發的大膽起來,輕輕的
摟住了她的香肩,
皇后像是陷入了這種沉思中,是啊,她怎麼忘記了,她的夫君是個多麼殘酷的人,多麼無情的人,她不是
早在看著新婚之夜行完房事之後,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時就認清了這點嗎,這麼多年了,她竟然還為了他傷心落
淚,她真的太傻了,太傻了,
「士開,你說的對,他無情本宮又何苦多情,」,皇后擦去臉上未干的淚痕,揚起俊秀的臉,她想通了,
君若無情我便休,她的夫君都不當她是妻子了,那她也從此不再為他落淚,
「娘娘能想通甚好」,和士開淡笑一聲,放開了她,
「士開,你上次教我曲子我又忘記怎麼彈了,你若無事,就再教我一次吧,」,皇后一下拉住他的手,眼
眸中帶著嫵媚的誘惑,
和士開被她嫵媚的眼神迷惑住了,愣了一下,才緩緩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走到皇后身後,俯身握起她的
雙手放到琴弦上,在她耳垂邊輕聲說道,
「臣自當好好教習娘娘」,
皇后耳根一癢,垂頭做害羞狀,試問哪個男子能抵得住這般誘惑,
早朝過後,高家三兄弟又來了千鶴樓,安蝶悠收到高孝瑜的消息後早在此等候了,幾人進來之後神色凝重
,安蝶悠的心不由提了起來,沒等她開口詢問,高孝琬就氣憤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咆哮道,
「和士開這個狗娘養的」,
「孝琬,和士開又怎麼了,」,這還是第一次聽孝琬罵人,讓她覺得這次的事情肯定惹惱了他,
回答她的不是孝琬,卻是高長恭,
「今日早朝,皇上下旨命我前往瀛州練兵」,
安蝶悠杏眼驀地就瞪大了起來,一下看向高孝瑜問道,
「孝瑜的折子上不是奏請恆迦去瀛州的麼,」,
「都是和士開搗的鬼,他和高睿本來一直反對大哥這個折子,皇上舉棋不定,所以才一直拖著,今晨他們
卻主動提及此事,並且說長恭矯勇善戰,比起帶兵比恆迦更有經驗,所以建議皇上把恆迦換成長恭,朝中多半
大臣為了巴結和士開都紛紛投贊成票,皇上也奇怪的很,竟然稍作思量就准奏了」,孝琬拍案而起,又氣又惱
的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安蝶悠啟唇卻不知能說些什麼,只能無言同長恭相視,聖旨已下,誰都無能為力,
「什麼時候出發,」,
「三天後」,高孝瑜說的咬牙切齒,
「這麼快,」,安蝶悠詫異了,她以為怎麼都要等到除夕之後,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和士開想報復上次
被捉弄一事,她開始有點後悔了,如果那件事就此了結,是不是長恭就不會被調離鄴城了,接下來還會發生什
麼不好的事情,
「為什麼他當上皇上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連好壞都分不清楚了,早知如此,你們就不該幫他奪皇位」,
高孝琬性子直,盛怒之下就口無遮攔了,
「孝琬」,
「三哥」三道厲聲同時響起,
高孝琬憋著氣,想說他說的是實話,可見三人都瞪著自己,硬是忍了下來,
「孝瑜,孝琬,你們以後都要多加小心言辭,特別是你孝瑜,我聽說你近來總是觸怒皇上,這是為人臣子
的大忌,你要清楚,皇上已經不是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九叔了」,安蝶悠忍不住嚴肅的提醒這兩個日後都會被
高湛殺害的人,
高孝瑜眼眸挑了一下,語氣中透著一股無力之感,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是小心就能躲過去的」,
安蝶悠還想說什麼,可見他一臉的從容,又由心生出來一種佩服之感,能如此看淡死亡的人又能有幾個,
也許他早已猜到自己的結局,只是還裝作不知,也許他早已看出高湛對他起了殺念,只是還相信著那個同他如
兄弟般的九叔,太多的也許,終究被心底的感情淹沒,孝瑜,聰明如你,為何在這事上如此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