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出現在寒斯的身前,嘴角始終浮起一抹悚懼的笑。
寒斯喉間翻湧,心中大駭,急運轉手中長劍拋刺而去,黑影稍側身行,閃避而過。寒斯趁勢落身疾行退去,此人修為委實可怕,屏息數千米之遠竟也被其覺。
「咻——!」
寒斯頓下腳上步伐,凝身戒視,喉間翻湧著喉結,恐怕自己是無法逃脫離身。
黑影微壓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面龐,只是喉間出乾澀沙啞的聲音,陰嘶笑道:「小鬼,你可真是不怕死。」
寒斯的腦子裡根本沒有聽清黑影所說的話語,雙手緊攥成拳,骨指間迸出咯吱暴鳴聲。他本以為憑借自己的修為,間隔數千米的距離屏息斂跡根本不會敗露行蹤,但他錯了,錯的很徹底,他完全領會不到聖域的境界是多麼的可怕。
聖域!寒斯有一絲悔恨,他根本無法思考,僅憑自己六級雙修魔武境界的修為,根本無法跟他所抗衡,難道真要為自己的大意與自傲付出死亡的代價嗎?
雖然無法與之抗衡,但寒斯絕不會束手待死,全身上下每一處脈絡瘋狂的奔湧出斗靈子,漸漸地,週身浮現起紅藍交雜的氣罩,映激著氣旋,散出微微嘶鳴聲。
黑影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凌聲凜厲道:「看來你所修煉的鬥氣很古怪,不過我會慢慢折磨你的,哈哈哈。」話語中隱透著無盡的猙獰。
寒斯蓄勢而就,須臾間,寒斯感覺到自己彷彿置身一個冥茫的空間,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個妖森的黑袍人。
寒斯雙眸驚悚,極力扭曲掙扎著身子,但他驚駭地現,自己竟然無法動彈分毫,身體的神識與精神力彷彿被切斷一般,脈絡中的靈子失去精神力的維繫,緩緩趨向沉寂。
臉上寒霜森布,全身上下流淌著冷汗,俊逸的面龐更是因極度掙扎而扭曲糾結,雙唇緊抿,唇齒間磨破出絲絲血痕,寒斯不甘地猙吼道:「混——混蛋,究竟怎麼回事?」
黑袍人寬長的袖袍交絞成一起,雙手並橫於胸前,陰沉著臉,森冷道:「小鬼,別掙扎了,我說過,我會好好的折磨你的。」
「左肩。」突兀而莫名的聲響。
「啊——!」寒斯陡然仰頭長嘯,那是裂心般的痛楚。
悠長的嘶吼聲,良久方逐漸沉寂下來。寒斯垂喪著頭,粗重的殘喘聲,勉力擰轉著脖頸,看著耷拉著的整只左臂,沒有意識,機械似的自住搖顫,彷彿脫離了他的身體。連接左肩的數根骨骼,全部被截斷,赤紅的鮮血浸滲著衣邊。
額頭、眉眼間滲冒著冷汗,寒斯維繫著羸弱不堪的意識,臉色慘白,恍悟道:「你——你就是那個會施展妖術的『惡魔』。」
「右肩。」沒有回答。
「啊——!」淒厲的叫嚎比之先前更是淒然。
雙臂無力地垂掛著,撕心裂肺拌的痛楚,已經讓寒斯的意識瀕臨崩潰。
「左膝。」
「右膝。」
黑袍人喪失了所僅存的那絲羸弱的人性,看著寒斯痛不欲生的淒吼,他卻笑了,彷彿這是唯一能夠令他興奮的事情。
因眼前的「廢人」的痛苦而笑,傴僂的身形更是抖顫不休。仿似惡魔般的嘶笑聲,混雜著寒斯坼心裂腑般的慘嚎聲,在這個冥茫詭異的黑色空間,讓人心懼。
「蓬——」
手腳盡廢,身體不由控制地陡然傾倒而落,身體抽搐不止,猶如蠟白的面容嚴布冷汗,嘴中不斷噴湧著鮮血,潔白的皓齒卻是血跡斑駁,淡藍的衣褲,卻被殷紅的鮮血渲染成紫色。
寒斯撐起最後僅存的一絲意識,擰轉著脖頸,雙瞳閃爍著淒厲的寒光,沒有恐慌,只有不甘與憎恨,但是他再也說不出話來,裂心般的疼痛糾結著他的心臟。
黑袍人看著暈眩過去的寒斯,右手輕揚指向寒斯的左胸,冷寒道:「心臟。」
片刻,什麼也沒有生。黑袍人臉色陡變,甚是震怒,旋即,一絲玩味地看著寒斯,不屑道:「哼,心臟竟然在右胸。」
然而,他並不知道,寒斯其實沒有真的暈眩,殘存著的一絲意識將他最後所自言自語的話語清清楚楚地印刻在腦海中,寒斯心底猛然慘茫,隱隱間他已些許明白這個黑袍人所施展的所謂的妖術的真正秘密。
但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黑袍人右手再次輕揚,凝指寒斯右胸,森嚴道:「心臟。」
「篷——」
寒斯羸弱的身軀內,驟然響起一聲暴鳴聲,整個身體猛地震顫而起,轉瞬轟然倒地。
「終於得到了,我偉大的實驗即將成功」黑袍人的瞳孔迥然放大,陰聲自語,「待我冥咒之術修成之日,便是你璇璣門滅門之日!」隱散著無盡的怨恨。
詭異的黑色空間消散了,黑袍人騰空而起,消逝在黑夜當空。
這一夜的巨人山脈,顯得很冷寂,冷寂得讓人顫。懸掛夜空的月,仍是那般浩瀚皎潔,只是殘缺的圓讓人覺得好心痛。
偌大千米方圓之中,樹木殘落,坑窪遍及,躺著一具焦的巨大魔獸屍體,不遠處,趴伏著一位藍少年的軀體,不斷滲湧出的鮮血,凝環成血泊,這團血泊彷彿他死亡的祭奠儀式。
隱修之體,雖然有其極盡強烈的自我癒合功能,但對心臟的破裂,是根本無法癒合的,如今,即便是隱修之體,也不過是延喘著寒斯的生命,寒斯感覺的到,脈絡所維繫著的意識已經越來越脆弱,隨時都將消散,而那一刻,便是他死去的一刻。
風起了,吹散著寒斯的額,蠟白的面龐跌伏著泥濘的地面。他突然覺得好冷,身體越來越冷,但他卻不能動彈,自當初林間遭遇神秘人襲殺,這已是他第二次如此接近死亡,寒斯知道,這一次,恐怕他是真的會就這樣永遠離開妮露了。
嘴角勉力艱澀的勾起淒慘的笑。
「沙——沙——沙!」
遠處的雜草堆中,似有東西在躥動,一道矯捷的銀白身影赫然現身在寒斯身旁——小銀狐。
迷濛著雙眸,寒斯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小銀狐的臉龐,清澈的大眼泛著瑩潔的淚光,垂低著小腦袋,拚命地拱頂著寒斯的身體,看起來很傷心。
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面龐浮現著淒涼的笑意,也許是讓小銀狐快走,因為自己已經無法照顧它了。
「嗚——」小銀狐咬結住寒斯沾染著血跡的衣襟,喉間出哀傷的嗡鳴聲,似在呼喚寒斯,可是他已經沉沉地閉上雙眸,再也無法睜開了。
淚水粘濕了它的銀白絨毛,瘋狂的咬弄卻換不回寒斯的回應,小銀狐驀然凝視著寒斯的面龐,似在猶豫,似在抉擇。
小銀狐望著殘缺的月,毅然的眸光一閃即逝。
小銀狐蓄積著全部力量,拱身一頂將寒斯的屍體翻轉過來,輕身縱躍,跳至寒斯的胸膛。環顧而視,陡然將眸光鎖定在寒斯破開一個血窟的右胸,噴湧而出的鮮血彷彿溪流一般飛流逝。
凝眸細望,體內的筋脈被破敗殆盡,心臟彷彿被炸裂而開,殘缺不全。
小銀狐低壓著頭,吸噬著流淌出的鮮血,不多時,嘴邊浸染著寒斯的血液。小銀狐閉上雙眼,兀自沉吟自語,只是無法明白它所吟唱的究竟是什麼。
隨著吟唱的加劇,小銀狐的臉色漸漸地變得毫無血色,時而隱現著幾滴冷汗。
「登——!」
頃刻間,自寒斯為中心,地面浮現起徑直達三米的六芒星,閃爍著瑩潔的琥珀色,血泊之中的鮮血似乎被六芒星的所操控,逆流至寒斯的每一處創口,流轉回筋脈。
小銀狐陡睜雙眸,嘴中噴薄出一口詭異的金黃血液,凝落在寒斯的唇齒間,不知不覺間,金黃色的血液似乎被唇齒所吸收。
小銀狐竭力撐起身子,似是在運轉精神力,倏然,沉寂在寒斯右胸內的破碎心臟絲毫不落浮懸而起,小銀狐微微輕喘氣息,譚張著嘴,破碎的心臟盡勢被小銀狐吞入腹內。
少頃,小銀狐體表的浮泛著絢爛的金黃華光,但全身不住的瑟瑟抖動,似在竭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良久,金黃的華光消散而去,小銀狐再次譚張著嘴,只是這一次從它的口中浮懸出一個物體。
心臟,不過卻與寒斯的破碎心臟截然不同,這是一個泛湧著金黃色的心臟,在小銀狐的控制之下,全新的金黃心臟緩緩安置於寒斯的右胸,驟然間,原本被截斷的筋脈聯結著心臟,而金黃心臟煥著心的生命力,律動著。
小銀狐猛地跌伏在寒斯的胸膛上,迷離之際深深地看了幾眼那個金黃心臟,卻似欣慰地笑了,便沉垂著腦袋,昏睡過去。
「咻——!」
六芒星消逝而去,但卻凝結成一道奇異的符紋,映透著金黃的芒光,印襲在寒斯的右手背。符紋散了,只是寒斯的右手背,印跡著幾個奇異的符紋,清晰可見。而小銀狐長著絨毛的額間,隱隱閃爍著相同的奇異符紋。
全新的心臟,似乎給予了寒斯新的生命,而那些破毀的筋脈、創口、骨骼,在隱修之體的自我癒合之下,急癒合。
無論如何,寒斯似乎逃過了死亡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