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喝得有些昏沉……
待得寒斯醒來之時,竟已是晌午時分,寢室之內卻也只剩寒斯一人。
「嗚……」寒斯微微揚手撫了撫額頭,一聲懶散的夢囈聲。
寒斯睜凝雙眸,怔怔地望著素白之色的天花板,雙眸隱隱閃曳……
倏然間,寒斯卻已是翻身下床,抓起鋪沿邊的衣服稍稍穿起,便是開始收拾起了一切需要準備的東西——鬼道副本、錢幣、衣褲……
看來,寒斯已是下定離去的決心了,他寧肯選擇這般默默地離去,也不願選擇淒傷的別離。
忽然間……
寒斯瞥眸便是瞧見自己案桌抽屜之內所安放的香囊……
寒斯下意識伸手拿起香囊撫於右手之中,香囊靜靜地躺於撐張而開的右手掌心之中。望著香囊,吸汲著它週身所隱泛的淡淡幽香,寒斯的嘴角不禁浮現起一抹欣然的笑意——菲菲的香囊。
寒斯輕輕吹了幾口氣,屈手撫捋過香囊之上沾染的幾絲塵埃,便是小心翼翼地繫掛於腰褲間。
寒斯卻是必須趕在他們回來之時收拾完畢……
極快,寒斯似是已經收拾妥當,已是置身於寢室門口邊……
「原諒我」寒斯微微晃著左肩之上的包袱,黝黑的眼眸來回諦望著不算寬垠的寢室,眸光漸漸變得黯淡,悵然若語,「很快,很快就會回來……」
「咿呀——」
悠揚的合門聲,空蕩的寢室之內,沒有人,有些冷寂……
院長室內……
普拉米索端坐一旁柔軟的沙座之上,定眸審視著對面倚坐於沙座之上的寒斯,而寒斯肩膀之上的包袱則是表明了他的決心——離開。
普拉米索雙眸一沉,鄭重問道:「寒斯,你真的決定了嗎?」
「是的,院長。」寒斯訥訥點著頭,微俯著面龐卻是不敢直視普拉米索的眼神。
然而,普了米索身旁的馬顏卻是長身而起,踱步行至寒斯身前,勸阻道:「寒斯,你聽我說……」聲音聽去,似是有些激動。
寒斯微微仰眸凝視身前一臉焦慮之色的馬顏,雙唇微微翕動,但言語卻是甚為堅毅:「老師,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一次我是下定決心了,請你不要在阻止我,好嗎?」
「唉。」馬顏恨恨地瞪視寒斯一眼,便是一揮長袖逕自甩門而出。
普拉米索循著馬顏離去的身影,眼眸間泛著幾分意味深長之意,旋即回眸望著一臉惆悵的寒斯,突然訕笑道:「來,寒斯,先喝口水,要走也不急於一時嘛。」說話間,便已是倒滿一杯茶水,親自端至寒斯雙手之上。
寒斯見勢不免一愣,這普拉米索的變化委實太過……
寒斯驚睜迷惘的眼眸,怔怔地打量起普拉米索,兀自一口飲盡,便是起身謝道:「院長,謝謝你,妮露就拜託你了,我先走了。」
「喂喂喂,寒斯」普拉米索見得寒斯奪門而出,倚身於房門邊,望著寒斯離逝的背影,卻也只得無奈歎息,喃喃念語,「希望妮露能把這小子給勸回來。」
月光城外,泥濘的大道之上……
天卻仍在下著綿綿細雨,陰鬱的天氣總是讓人提不起精神來。也許是受得雨天的緣故,郊外的泥地路段有些泥濘,今日的這條商旅、遊人必經的官道之上,卻也只見稀稀落落的零星路人。
受得泥濘的路段影響,寒斯不由得稍稍放緩了疾行的腳步。
寒斯的心卻是惆悵,沒想到說走便走,而且是走得這般乾脆,待得自己真正逐漸遠離這昨城市時,寒斯堅決的心卻是又些迷惘……
若說寒斯心中駭無眷戀,那是不可能的——妮露!
這始終是寒斯心中所哽咽的影子……
就在寒斯冥茫惆悵之時……
「嗒——嗒——嗒——」
驀然間,卻見身後一陣急烈的馬蹄聲奔襲而來,寒斯微微扭過頭向身後望去,寒斯的心卻是不由得猛然一顫。卻見兩道熟悉的身影同騎於一匹俊馬背身之上,如若風馳電掣般的疾風之奔向寒斯……
寒斯停佇原地,嘴角不禁浮起一絲苦澀的笑意,靜靜地等待著……
漸漸地,俊馬已是接近寒斯,那兩道身影亦是愈來愈近——妮露、小天。
倏然間,卻見妮露猛地縱身一躍,竟從仍在奔嘯俊馬背身之上躍跳而起,卻是不料妮露剛一頓地,雙腳一滑卻被泥濘的黃土地滑曳而去,身子卻已是直直落到於地……
但好在,寒斯離她已是很近……
寒斯雙腳微微起勢,身形幻若出水游龍一般,虛身奔行至妮露身旁,卻見雙臂攬扶而起,順勢將即欲落地的妮露凌空環抱帶起……
驀然間,彼此環抱,靜靜地佇於一旁道路邊,道旁蒼鬱的古樹散蔓著茂盛的枝葉,為二人擋住了薄薄細雨。
寒斯剛欲微動身形,卻不料身子竟被妮露的一雙素手死死箍環,一時間腰身竟是無法動彈。寒斯艱難地騰出雙手,揚手輕輕撫起枕壓於胸膛之上的面龐……
俏美容顏,卻是瑩瑩淚痕,淚水就彷彿淒婉的珍珠那般,旋蔓著臉頰邊泫然而落。那雙明澈的眼眸,泛著幾許哀傷與幽怨,就這般恨恨地凝視著寒斯。
寒斯甚至感受到,懷中嬌軀,似是年陣陣哭泣而不住地顫抖著。
寒斯撫伸過手,雙手撫於妮露柔美的臉頰兩側,雙手大拇指微微抵於眼眸之邊,溫柔地來回拭去泫然落曳的淚水,柔聲道:「妮露乖,不要哭好嗎?」
「不」妮露面龐不斷地往寒斯衣懷間摩挲著,拖起哭腔抽泣道,「我不要,哥,你幹什麼啊?你不要我了嗎?」說罷,雙手更是死命地捶打著寒斯的胸膛。
寒斯雙眸微微一黯,默默地承受著妮露雙手間的漫打,極力壓抑著內心之中的沉傷,嘴角邊噙起一抹艱澀的笑意,喃聲道:「哥哥是去歷練,不是不要你。妮露,相信我,很快我就會回來的。」
妮露仰起雙眸凝望著寒斯,卻是無力地搖晃著頭,臉眸間浮曳起幾縷淚痕,雙唇不住地翕動著,淒傷道:「哥,你醒醒吧,為什麼你要這麼執著?難道像現在這樣活著不好嗎?為什麼你一定要將自己沉埋於仇恨之中?」
妮露很清楚,自己的傻哥哥所為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追趕一個人——切洛!
寒斯溫和的眼神卻是猛然一厲,雙臂猛然凝拽著妮露的雙肩,怒聲道:「妮露,你說什麼!難道你忘了當年爸爸媽媽是怎麼死的嗎……?!」妮露的懦弱與退怯讓寒斯難以接受。
「沒有,我沒有忘記」妮露掙擰著身子,眼眸儘是迷茫,抽噎著話語喃聲道,「可……可是,哥,我害怕。你……你的腦子裡想的永遠都是報仇,我真……真的害怕會就這樣失去你,爸爸媽媽已經走了,我……我真的不想連你也失去。我不……不想報仇,我只想跟你好好活著,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為什麼你……你一定要強迫自己活在過去的回憶裡?」
寒斯心中又是一窒……
猛然間,寒斯雙臂沉揚,再次將抽泣不歇的妮露擁入懷中,有些慌了:「妮露,別想那麼多,好不好?」
「不……!」妮露再次猛地掙開寒斯,退離寒斯數米,似是在施展魔法。
言語之中,妮露似是那般聲嘶力竭。
寒斯攤張著雙臂,驚茫道:「妮露,你在做什麼?」
妮露晃抖著身子,迷茫地搖晃著頭,面龐泛著無盡的淚痕,傷心欲絕道:「哥,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再出事,我不要……!」
驟然間,妮露週身大氣,點點落雨竟是凝聚而出強勁的水系魔法。
寒斯感覺到越來越強烈的水系元素的波動,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也許,寒斯默默吟想著什麼……
驀然間,寒斯笑了,笑得很真摯,就那般淡淡地看向妮露,與過去一模一樣。
寒斯嘴角邊喬遷起一抹苦澀笑意,無奈道:「好吧,妮露,哥哥怕你了,我跟你回去。」說著,已是張開雙臂,一臉微笑地看著妮露。
「真……真的嗎?」妮露驟然撤下所施展的魔法,滿是淚痕的面龐上,既驚既喜,卻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寒斯。
寒斯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點著頭,聳著肩,嘴角那一抹淡淡的澀笑,似在表示他已經妥協了。
妮露見勢,泛著瑩瑩淚光的眼眸驟然凝睜,猛地撲進寒斯的懷裡,破涕為笑道:「太好了,哥,妮露好高興,哥哥不走了……」妮露總是不住地嘻鬧著。
寒斯雙臂稍稍緊了緊妮露的纖細腰身,微微弓伏下身,將下巴俯倚於妮露的左肩之上,鼻尖微微吸聳著,喃聲道念語:「啊……這種淡淡的紫羅蘭花香,是妮露的味道,哥哥記住了。」
寒斯揚手自妮露腰身之後蔓曳而上,撫手攬住妮露的後腦勺,微微側偏著面龐貼於妮露俏美的側臉間……
妮露沒有注意到……
寒斯笑了,額間那幾縷略長藍頭,微微遮蔓住了那雙深邃的眼眸……
寒斯緩緩凝嘴貼於妮露耳際,嘴角的笑意那般淒傷而無奈,那般溫柔:「妮露,原諒哥哥……。」
話音一落,妮露雙眸陡然凝睜,但卻已經說不出話,漸漸地,妮露那雙明澈的眸子,似不甘,似淒傷,似幽恨……
妮露的眼眸,卻是沉沉地合閉上了,只是……
那雙手,卻仍是死死地拽扯住寒斯腰身的衣邊。
寒斯緩緩撤去襲於妮露後頸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將昏迷間的妮露橫身抱起,緩緩踱步至一直守侯於一邊的小天……
小天並不美,只是那雙洋溢著火火熱情的眼眸,如今卻是噙著絲絲淚光,默默地凝望著緩步而來的寒斯,哽咽道:「你……你真的要走嗎?」
可是,寒斯並未過多在意小天的表情,只是將妮露橫身放於馬背之上,便偏頭向小天叮囑道:「對不起,我必須走,妮露就拜託你了。」
小天訥訥地俯低著頭,雙手緊緊地纏交在一起,彼此間的指甲卻是深深地陷入血肉,泛劃起淡淡的血絲。可是,這一切……
寒斯也沒有過多在意……
低俯著頭的小天,卻是不讓寒斯看清她的面龐,只是壓抑著心中的痛婉,泛著哀傷,挽留道:「難……難道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嗎?」
寒斯沉默了……
學院裡,太多太多值得他去眷戀……
可是,眷念的事物越多,牽拌的的糾葛卻更多……
也許,這便是所謂的『羈絆』!
沉寂良久……
寒斯卻是偏眸環望著蒼穹天際,任憑汐汐瀝瀝的雨絲拍點於自己的面龐之上,以求得幾分清淨……
望著天,望著雨,望著迷惘……
寒斯答非所問:「有時候,情感的羈絆,是信念;可有時候,越深越糾結的羈絆,卻是令人無法逾越的泥沼。」
小天凝睜雙眸,沒有說話,喉間只是在壓抑著那心酸的痛,就那般……
靜靜地望著身前的背影,那熟悉的背影。也許,她不知下一次再見到這背影,是什麼時候……
雨的畫卷之中,靜謐的路道之上……
殘樹、漫雨、濘土、落花……
少年,凝身背立少女,他卻不知道,身後的人兒,究竟是何般心緒……
少年微微俯垂面龐,沒有回頭,只是在雨景之下,嘴角那絲艱澀而蒼茫的笑意,顯得那般無力……
「對不起,我該走了……」
話音落,人已逝……
少年便是這般,消逝於雨景之中,消逝於少女的眼眸之中……
可是,他自始至終,卻從不曾回一次頭,從不曾認真注意過那身後的少女……
「嗚……」
少年已消逝於漫漫雨景之中,但少女卻是哭了……
她只能在少年離開的時候,放聲大哭;她只能在少年毫不在意的時候,泫然落淚;她只能在少年漫不經心的時候,哽咽哭泣……
她,只能在他的身後,默默地……
這片雨,這片影,這份羈絆,卻愁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