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找到屍體」余少陽略微有此詫異。他貨得泣件異了,那八個綁匪可是自己親手解決的,就算其他屍體是死在林子深處,暫時沒有被現,但是那劉三可是千真萬確的死在河邊空曠明顯的地方。難道屍體都被野獸吃了?這也不可能了,先別說野獸怎麼出現郊區,而且現在都什麼季節,野獸還到處亂跑?
他忽然想到了一點。為什麼徹查綁架案是第四師來負責呢?第三師嫌疑最大那自然可以排除在外,那第五師呢?第四師之所以要插手這件事,會不會是因為要幫第三師掩蓋證據呢?第三師和第四師都是武備系的軍事勢力,而且都是支持成都軍政府的,自然是同仇敵愾了。如果從這一點來說,這件事就說得通了。
他感到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了,牽扯到的軍方勢力也越來越多,幸好昨天沒有去見張嫣然的父親。要不然自己可就真的陷進去了。當即他決定還是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妙,於是與隊長隨便閒聊了兩句,就告辭繼續上路了。
當天下午,余少陽、趙武和黃六子總算來到了東興縣。
在縣城路口,就看到了余家派人來迎接的下人。余家是昨天早上接到余少陽的回信的,今天一大早就派人來縣城等余少陽到來,然而直等到下午才等到。不過這些下人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是大少爺余文華要求的,老爺不在了,老夫人年事已高,當家作主的自然就是大少爺
那些下人以前就認識余少陽的,那時候余少陽在余家的地位正好一落千丈,所以連下人都看不起余少陽。當他們等到余少陽的時候,還準備去奚落幾句,諸如什麼「不守時老爺去世都不戴孝,真是不孝子」之類的話,可是老遠看到余少陽騎著馬,穿著一身軍官的軍官,後面還跟著兩個手下,頓時就震驚了。
正所謂士別三日當專目相待,先前準備好的話一下子全部翻盤了。
下人畢竟還是下人,主人家就是把下人打死了,字府都是管不了
見到余少陽之後,兩個下人連連上前為余少陽牽馬,其中一人還點頭哈腰的說道:「二少爺,這才幾個月不見。您就當上大官了,哎呀呀,咱們余家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余少陽看著這兩個下人,腦海總想到了他們的名字,他只是淡然的笑了笑,說道:「阿水、潤土,這都快一年了,家裡人可都還好嗎?」
「都好,都好,只是老夫人身體欠安呀,眼前就入冬了,一些勞什子的病又來了。三姨太半年前改嫁了,唉,真是丟人的事,老夫人真是氣煞了。」阿水哎聲歎息的說了道。
余少陽暗暗忖道:老夫人豈不是自己的大娘了,以前總是欺負我的那個?三姨太這人印象不深。反正做小妾的都沒什麼好身份,改嫁就改嫁了,也不是什麼鳥大事。
「文華兄長是何時回來的?」他又問了道。
「二少爺,咱們邊走邊說吧,縣城到余家莊還有點路子,怕是太晚了那可是要貪夜路了。大少爺是兩個月前剛剛回來的,哎呀呀,大少爺可了不得,回來的時候穿著洋人那套黑不溜秋的喪服,那喪服還挺直板,看上去很精神。」阿水為余少陽牽著馬,向縣城裡走了去。
「喪服?直板?」余少陽愕然了一下,忽然又釋然了,他說道,「那可不是什麼喪服,那是西服,正經人才穿的!」
「哦?西服?西方的喪服?」阿水還是有些不大懂。
余少陽歎了一口氣。這個時代真悲哀。他看了一眼阿水和潤土的衣服,現他們兩個雖然是下人,可是還穿著的是緞子面料的裌襖,看來這些年自己家裡還挺殷實的,要不然怎麼可能下人都穿得這麼好。
「二少爺,你這些年在外面當兵,可累壞了吧。」阿水看到余少陽尖有些黝黑,於是忍不住問了道,這也算是一種關心了。
余少陽倒是還沒來的及回答,跟在後面的趙武卻得意洋洋的說了道:「那是,咱們余大人做事都是身先士卒,有一次他隻身一個人衝到山上,一口氣打死了八個山匪,這件事連團部都知曉呢。嘿嘿。」
阿水聽了這番話有些不敢相信,以前的余少陽可是一個文弱不堪的書生,怎麼現在變成如此勇猛的戰士了?他陪著笑了笑,又問了道:「二少爺,您現在當的是啥子官呀,有高頭大馬,還是兩個手下
趙武又一次搶先的說道:「啥子兩個手下?余大人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連長大人,手下有一兩百號人呢。我可是余大人警衛排的排長,單單我手下就有三十多號人。」
阿水是鄉下人,也曾經經歷過前清與民國的過度,他只知道以前縣城的衙門一共才一百來號兵丁,但是縣令老爺那可是威風八面的人物。當即他就阿余少陽真的走了不起了。午下能有一百多號人,稱口都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哎呀呀,哎呀呀,二少爺真厲害呀。二少爺回到余家莊,看哪個不長眼睛的王八蛋還敢欺負咱們余家!」阿水哈哈大笑了起來,充滿討好口吻的說道。
「什麼,你說什麼?有人欺負咱們余家?」余少陽有些奇怪的問了道。要說余家莊都是姓余,大家都是同族同宗,在他以前的記憶裡。余家族內都是十分團結的,怎麼現在卻鬧出了矛盾來了嗎?
「呃二少爺你有所不知呀。自從老爺去世之後,咱們家的房產、地產都是最豐厚的,其他家的老爺們都想趁機套走咱們余家的田地。唉,這些年也辛苦了老夫人,老夫人一個人主持著余家上下的事,好不容易把余家產業守住了。可是現在老夫人染病了,大少爺又不諳世事,其他家的老爺們又起了野心。唉」阿水哎聲歎息的說了
余少陽怔了怔,他著實沒想到在辛亥革命之後,余家莊竟然變化如此巨大,真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了。不過他同時也從阿水的話裡聽出來一層意思,那就是大娘這些年一直辛辛苦苦為了拱衛余家的產業而奮鬥著,雖然大娘一直看不起自己,但是在余老爺去世之後,總歸是一家之主,要挑起整個余家的大梁子。
「那余家現在可好?莫不是已經出了什麼閃失?」他向阿水問了道。
「不太好,大少爺覺得余家莊那些老爺很煩人。」阿水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
余少陽擰了擰眉頭,追問道:「怎麼,莫不是真出什麼事端了?」
阿水再次歎了一口氣,臉上更加凝重,說道:「莊子上的那些老爺也真是好不要臉,有的扮紅臉。有的扮黑臉,時不時的還故意糾集一些莊子外面的潑皮無賴,在咱們的田埂、稻場啥的鬧事。大少爺最煩就是這些事了。」
余嚴陽冷冷的笑了笑,說道:「潑皮無賴?哼。多,這些都好辦,等我回去了,馬上就把這件事解決了。」
阿水聽到余少陽這麼說,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連連的說道:「二少爺出馬,這些小癟三當然無計可施了。嘿嘿哈哈,二少爺可真要好好教這些王八羔子。
不過阿水說到這裡,臉色又黯然了下來。先前高興的模樣一下子蕩然全無。他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這些節井裡的小癟三其實也沒啥子大礙了,老夫人去年還雇了一些護院的,對付這些小潑皮是沒啥子困難的。只是唉榭
「你有什麼話就一起說了,我若是能解決,自然不會不幫家裡的人,正所謂血濃於水,好歹我也是余家的人呢。」余少陽看出了阿水還有更困難的話要說,於是正色的催促了道。
阿水聽了二少爺的話之後。總算有了底氣,一口氣把心中憋屈的話都說了出來:「二少爺您有所不知道,更可惡的是那余三爺,跟咱們還是同宗,論資排輩還是大少爺、二少爺您的堂叔叔呢,他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一張契約,說余老爺死了之後。要歸還沱江邊上一百二十多畝的田產給他。嘿,真他娘的造孽。這契約八成是假的,咱們余家什麼時候借過、租過別人的田產撒。」
余少陽沉思了一番,不過在他記憶力,對余二爺這好人物倒是沒什麼特別印象,自己從小就被送到縣城裡念私墅,鄉下的事情倒是接觸的
「這余二爺什麼來頭?」他問了道。
「余二爺在莊子裡可算是很了得了,不過記得以前老爺還在的時候,余二爺跟老爺的關係很好,經常在一起喝茶、斗鳥、玩玩馬吊啥的的。據說去年鬧革命的時候。余二爺和咱們老爺約好一起去城裡疏通關係,結果老爺背時不走運。撞上一夥子沒招子的匪兵,給打了一頓。後來聽說余二爺順利到了城裡。打點了不少錢,總算在城裡搞好了一片關係。」阿水有些不甘心的說了道。
「哦,那余二爺都有什麼關係呀?既然他關係那麼好,怎麼現在還呆在鄉下,不到城裡去謀個一官半職呢?」余少陽不冷不熱的說了道,臉上閃出了幾分不屑一顧的表情。
阿水搖了搖頭,說道二「這小的就不知道了,這些大老爺們的事兒,咱們這些當下人哪裡知道那麼多呀。不過。二少爺現在回來了,而且還當上了大官,料想那余二爺可不敢再招惹咱們了。」
余少陽沒有再說什麼了,他這次之所以回信給自己大哥願意回來,其實還是為了在二次革命的戰火爆之前,將一家人都帶到安全的地方。不過他對這一點倒還是沒有信心,自己總不能對家裡的人說三個月後就要打仗了,快點搬家吧?尤其像余家在莊子上生活了好幾代人了,可不
他在這方面也沒有底線,總之能做到什麼程度就做到什麼程度吧,只要仁至義盡了。總算是對得起自己附身的這個人了。
兩個小時之後。余少陽一行人總算從東興縣城來到了鄉下的余家莊。余家莊在行政單位上僅僅只能算是村子。但是正是因為有不少余家老爺們兢兢業業的打理自己的產業,促使了這個村子展的極快,幾乎可以與幾年前的銀山鎮向媲美了。余家莊緊緊靠著沱江,屬於典型的水城,沱江的支流在村子裡蔓延開來,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意味。
又或許是因為村子的人口繁多,所以當余少陽走進這裡的時候,總覺得這裡的街道很擁擠,房屋與房屋之間也沒有太多的空間,顯得那麼緊促而節約空間似的。
此時已經快到傍晚了,每戶人家的房屋都冉起了炊煙,等待開飯的孩童們,絲毫沒有放過一天之內最後一段的娛樂時光裡,他們在村子路口小橋邊耍玩著。這些小屁孩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小屁孩,雖然已經是天寒地凍了。但是他們大多還是穿著開襠褲,而且還是不分男女的!!
只見這些小孩子們歡快的手拉手,一邊轉著圈圈,一邊唱著蜀川流傳已久的一童謠:「王婆婆在賣茶,三個觀音來喫茶;後花園,三匹馬,兩個童兒打一打;王婆婆,罵一罵,隔壁子么姑兒說嫌話。」
當小孩看到穿著軍裝的余少陽等人走進來後,都好奇的圍了過來。余家莊從來都沒有駐紮過當兵的人,無論是前清還是民國,這其中的原因要麼是這裡的太擁擠了,已經駐紮不了,要麼就是這裡毫無戰略意義,駐紮了也沒什麼大用途。所以當兵的出現時,總能引起別人的
阿水在前面佯裝大怒,驅散著這些小屁孩,同時還耀武揚威的顯擺喊道:「瞧見們。這可是咱們家的二少爺,現在可是當了大官了,去去去,走開了。別擋著道兒!哎喲你個小兔崽子、王八羔子的,沒長眼睛你往哪鑽的。回去鑽你娘褲襠去!」
小孩子們一起向阿水做了鬼臉,吐了吐舌頭,然後就一哄而散了。
潤土牽著余少陽的馬過了橋才算進入了村子的正街上。那些孩童們回到家裡,就把村子裡來了當兵的事說了出來,於是這些好奇的家長們都忍不住從屋子裡湊了出來,看了看外面來的是什麼人。
「喲,水哥兒。這是哪來的軍爺呀?」有人笑呵呵的問了道。
「瞎了你狗招子了,咱們家二少爺都不認識了?」阿水認出了這問話之人是為余家打長工的佃戶,立刻瞪著眼睛擺出了一副惡毒婆娘似的模樣,向對方罵了到。
那人惶恐若驚,這才幾個月不見了,余家二少爺竟然混出了這份大名堂,以前那文弱書生的形象一下子被顛覆的乾乾淨淨。他連忙上前。點頭哈腰的向余少陽請罪道:「哎喲喲,余二少爺,瞧小的這眼拙,沒認出您來。您這些時段在外面可是達了小的心裡也是高興的呀,咱們余家可真是揚眉吐氣了。」
余少陽只是不冷不熱的向對方點了點頭示意,然後就繼續向前走
余家大院在村子西邊的山崗上,整座山都是種滿了果子樹,山陰那邊一直到沱江河岸是一大片肥沃的田地,這些全部都是余家的產業了。除此之外。在村裡西南便還有一座農場,養了三、四十多頭豬和二十多頭牛。以及村子裡的一座規模不大不小的麵粉工坊,也都是余家這幾年裡興辦起來的。
余家雖然不是莊子上最大的地主,但是因為田產的位置最好,而且還兼顧著其他產業。因此也可以算得上是莊子裡最殷實的大戶了。在余少陽少年時期的記憶裡,余家僱傭工人最多的時候。甚至郗過了勸多號人,儼然一個營的兵力了。
余家大院就像是一座堡壘似的,座落在山崗半山腰。這是一座典型的四川民居。四川人的建築從來都沒有坐北朝南的習慣,通常都是因地制宜、因勢利導,有山則傍山,有水則靠水。又因為四川夏季炎熱,冬季少雪。盆地的風勢也不大,所以房屋主要是通風取涼為主,建築看上去都沒有任何渾厚的感覺。
余家大院雖然是簡單的三進三出,但是每一進的院子隔得很開,目的就是不要擁擠在一起,以免夏季顯得太熱。每一進的屋簷高地各不同,這大多是因為地勢的原因。整個大院有很大的吊腳樓、院子裡也有平瓦房,在第三進還能看到三、四座閣樓。
余少陽知道。這大院有好些年頭,據說從曾祖父開始這房子就在,雖然經過了好幾代人的翻新修聳,卻依然古樸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