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頭好歹也是上年紀的人了,對於應付各種傷口還是一定經驗的.他馬上起身在山道中央找了一些碎土灰,然後回到余少陽身旁,在另外一個士兵的幫助下,將余少陽的襯衣掀了起來,因為鮮血有些凝固了,在觸及傷口的時候甚至有些粘稠不堪。在揭開了粘在傷口的衣服時,就像是要硬生生的剝開痂疤似的。
在露出傷口後,楊老頭砸了砸舌頭,對另外一個士兵說道:「黃六子,你看看這傷口,換做是你的話,只怕早已經疼的死去活來了呢。」
黃六子年紀不大,跟先前死掉的二子差不多一樣都僅僅只有十幾歲,他在看到了余少陽腰間的這個血窟窿後,臉色早就慘白了起來。
也不知道山匪用的是什麼子彈,竟然徑直把這腰邊打穿了個透穿,烏黑的鮮血一直在不斷的溢出來,先不說余少陽從山上走下來的路上流了多少血,單單是現在粘在衣褲上的血漬都有好幾兩之多了。
「哎呀我的媽喲,這…………這還真是嚇人撒。」黃六子戰戰兢兢的說道。他看了看余少陽,對方微微閉著的雙眼,嘴唇白,額頭冷汗連連,也不知道是在休息還是昏迷過去了。歎了一口氣,為了分散自己對鮮血的恐懼情緒,他小聲的問了道:「楊老頭,你說說看,余少陽他在山上真的打死了八個山匪嗎?」
楊老頭用空餘的一隻手摸了摸自己腦袋上乾癟的辮子,微微的搖了搖頭,略帶嚴肅的說道:「你操這個心那不是白忙活嘛。難道剛才你們看到三排的老鄭什麼態度?這余少陽在山上有沒有打死八個山匪,還不是鄭子牛說的算嘛。」
黃六子有些感到不公平,說道:「楊老頭,這余少陽雖然狠,但是不管怎麼說,要不是他穩住了咱們,咱們現在指不定都是逃兵了呢。」
楊老頭用兩隻手搓了搓那些碎土灰,一邊搓著,一邊瞪了黃六子一眼,怪道:「你小子就別多嘴了,你也不想想余………余少陽打死二子的那會兒,二子在咱們排裡難道不老實嗎?人家不過一個孩子,就這麼一槍給………」說到這裡,他覺得有些話說不下去了。
他將差不多搓熱了的碎土灰一點點的灑在了余少陽腰間的傷口上,將整個血窟窿堵了起來,然後想在自己身上尋找布條好替余少陽包紮。不過最後他看了一眼黃六子,說道:「黃六子,把你的褂子撕一塊給我。」
「你咋不撕你自己的呢?」黃六子捨不得自己的短褂子,那可是自己參軍前老娘親自縫給自己的呢。
楊老頭板著臉色,拿出老人的氣勢說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哩,叫你撕你就撕嘛真是的。你沒看到,我這衣服髒兮兮的怎麼拿得出手來?快快快,等下余大少火了,看他怎麼治你!」
黃六子拗不過楊老頭,不管怎麼說楊老頭是自己的長官,於是他脫下了短褂子,沿著針線縫紉的地方撕了一條下來。他一邊撕的時候,嘴巴上還一邊抱怨著:「楊老頭你也真是的,剛才還說余少陽打死了二子不應該,現在卻裝老好人,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還有啊,既然你心裡也責怪余少陽,先前為什麼還要在鄭排長面前幫他說話呢?」
楊老頭照著黃六子的腦門狠狠的敲了一下,瞪眼說道:「你瞎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責怪了余大少呢?真是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你嘴巴就不住撒?」
黃六子還想多爭辯幾句,可是最終看了看閉著眼睛的余少陽,把嘴巴縮了起來。
楊老頭用布條圍著余少陽的腰簡單包紮了一下,他心裡同樣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眼前的余少陽已經辨若兩人似的。從前在二排裡,余少陽能談得上話的就僅僅只有二子和黃六子這些孩子們,其他年齡大一點或者資歷深一點的士兵經常就是欺負他們這些軟柿子。可是這幾天情況完全變了樣,余少陽好像真是被哪個厲鬼上身了,不僅打跑了黃二牛,還眼睛不不眨就開槍打死了二子。真是讓自己這個老頭子接受不了。
余少陽的身軀雖然薄弱,但是意志力卻繼承了二十一世紀特工的強韌,所以從始至終他合著眼睛卻並沒有昏迷過去,僅僅是在修養氣息而已。楊老頭和黃六子的話他都聽在耳裡了,不過自己心中對殺死了二子依然沒有任何愧疚,不管和二子的關係怎麼樣,現在的余少陽已經不是原來的余少陽了。
他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楊老頭和黃六子都嚇了一跳,敢請這余少陽先前沒昏迷過去?
余少陽看了楊老頭一眼,語氣虛弱的說道:「楊長官,謝謝你了,我余少陽承你一個人情了。」
楊老頭愣愣的炸了眨眼,心想這余少陽剛才難道沒聽到自己的抱怨嗎?不過既然對方沒怒,還對自己表示了感謝了,那其他事情就不必擔心了。於是他連連的搖了搖手,笑呵呵的說道:「哪裡哪裡,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余少陽沉默了一下,忽然看到了山道另外一邊的鄭子牛和劉定文,他們正和三排的兩個棚目聚在一起交談著什麼,時不時的還有人偷偷向這邊瞟來一眼。
「楊長官,我想問你一個事兒。」他又開口對楊老頭說道。
楊老頭聽到余少陽刻刻板板的稱呼自己為「長官」,感覺太彆扭了一些,於是說道:「余大少你儘管問,不過這長官啥子的,你還是別往牢頭我的頭上扣了,怪見外了撒。」
余少陽點了點頭,問道:「我在山坡上那麼久,你們怎麼沒逃?」
楊老頭是一個直心眼,想都沒想便說了道:「唉,劉棚長早就想逃了,但是只道這天色還沒暗下來,就多堅持了一會兒。後來聽到山上的槍聲亂了,都猜到是余大少你在偷襲山匪了,這劉棚長就拉著弟兄們準備向山下跑路。」
「那後來,怎麼又沒跑成呢?」余少陽繼續問。
楊老頭接著說道:「我們已經跑到一半了,山下面饒了一圈,又跑回了山道上。那個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咱們就看的山道遠處有火光,好像是一隊舉著火把的人正趕過來了。黃六子就是他,還傻了吧唧說是山匪帶隊殺過來了,害得我們嚇了一大跳。後來我就想啊,這山匪舉著火把從銀山鎮的方向過來,這也太離譜了吧,於是就和劉棚長商量了一下,接著就斷定是鎮上派人過來接應咱們了。」
余少陽已經可以知道後面的情況了,他說道:「這趕來的就是三排吧。為了回去之後好交差,然後你們就一起返回這裡,把彈藥箱子打算重新收拾收拾?」
楊老頭聽了余少陽的話覺得似乎是在諷刺,不過他人老臉皮也老,一點也不在乎,唏噓的應了一聲:「是,是,就是這樣了。反正咱們人多起來了,料想就算山匪回來也不敢和我們過手了。」
余少陽微微的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自己清楚了。他頓了頓,又問道:「那,劉定文和你是怎麼向三排的排長交代咱們遇襲的事情呢?」
聽到余少陽這一問,楊老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他原本就是一個拿不定主意的人,自然而然這向趕來支援的鄭子牛匯報情況的人,就輪到劉定文去說了。而劉定文那會兒估計以為余少陽已經死翹翹了,當然就胡編亂造了一通,甚至還把打死逃兵二子的事情說成是他命令余少陽執行的。
總之就一句話,力挽狂瀾的人是他劉定文,余少陽不過是在劉定文指示下的小卒子罷了。
而當時,二排的其他士兵要麼就是以劉定文馬是瞻的小馬屁精,要麼就是如同黃六子這樣不敢啃聲的小娃子,自然沒有人來指責劉定文是在搬弄是非了。
楊老頭歎了一口氣,現在也不想多說劉定文的壞話,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犯不著得罪任何人。於是他搓了搓手,敷衍的說了道:「唉,不就是那麼回事嘛。余大少好歹你現在活著回來了,其他事就別操心了。」
可是一旁的黃六子忍不住插嘴了一句:「余大哥,唉,你自個悄悄劉定文和鄭排長那嘴臉,也應該很清楚他們兩個人說過什麼了。劉棚長跟鄭排長認識的早,鄭排長肯定是偏袒他了咯。」
楊老頭趕緊敲了一下黃六子的腦袋,叮囑道:「你小子亂嚼舌頭,不怕三排的老兵聽到了給你穿小鞋嗎?這話讓劉棚長聽到了,你以後的日子算是到頭了。」他說著,還略帶緊張的瞅了瞅身後,好在這時候其他人都站的遠。
黃六子被楊老頭這一敲,頓時也害怕了起來,連忙閉嘴不說話了。
余少陽暗暗的歎了一口氣,這個時代還真是讓人有苦難言了。不過他絲毫不在乎今天的功勞就這樣白白的被竊取了,也不在乎劉定文與鄭子牛會怎麼構陷自己。如果這些小丑真把自己惹毛了,他們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他現在一直惦記著一件事,就是在山上遇到的那個女孩娟娟,她是不是山匪寨子裡的千金小姐此時還不敢打包票,至於她告訴過關於李嘯虎私自下山搶劫官軍的事情,也有很多疑點。不過這些事嚴格的來說與他無關,自己之所以一直惦記,是在思考著有沒有必要將這件事上報給隊官而已。
小遊戲,等你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