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睜開眼睛，自己正坐在一個椅子上，陽光很是刺眼，前面是三三兩兩走過的人，地上的柏油路閃著一種黑色的亮光。這是什麼地方心裡空空的，腦子裡是一片一片的空白，她試著站起來，可以走，楞了一下，又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又重新坐在椅子上，小雅開始想自己為什麼在這裡，是睡著了嗎？接著更奇怪的問題浮現了，我是誰？覺得答案就在腦海中，不住地在海裡鬧騰，就是不肯浮出水面，小雅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誰？為什麼會來這裡。摸摸口袋，裡面有一張身份證，上面寫著顧雅，有一個錢包裡面五百元錢，小雅仔仔細細地看了錢包的每一個夾格，又很認真地搜尋了自己的口袋，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那周圍是不是有認識自己的人呢？！或許自己只是在這裡等著某個親人，想到這裡，小雅四下望去，來往的人沒有一個人看她，遠處是一個個工廠的大門，開著，時不時有人進出，就這樣在那裡坐了很久，小雅覺得不可能有人找自己了。就站起身來，沿著路一直走下去。
小雅漫無目的地走著，一個工廠連著一個工廠，這裡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工業區。人只是其中的點綴，貨車在道路上呼嘯而過，不見商場沒有居民區，高高的牆和大大的廠房。還有很多樹在那裡看著熱鬧，走得很累很累了，小雅似乎是一隻小螞蟻在一個空曠的地帶尋找著自己的家或者食物，只是沒有螞蟻的味覺和耐力。
突然覺得很渴，這才發覺嘴唇已經乾裂，來到一個車站的小店，小雅掏出一百元，買了瓶水。她能清晰地記得，一瓶水應該是2元錢，對方該找給自己98元。擰開瓶蓋，隨著清涼的水滋潤了喉嚨，小雅的頭腦漸漸清楚起來明白自己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誰？為什麼會來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雅就這樣茫然地站在道路的旁邊，看一看，又走一會，走了很遠依舊感覺是一片很陌生的地方，沒有熟悉的感覺。腿漸漸地象灌了鉛一樣，越來越沉，她不由地朝著人多的地方走過去，盼望著有一個人能突然叫住自己，親切地同自己交談，原來自己是…不覺中來到一個工廠，門口擺著一張桌子，後面坐著幾個人，旁邊有一個紅紙寫起的牌子，最上面寫著兩個大字「招工」。下面是各種的工種，需要的人員和工資待遇。三三兩兩的人在和桌子後面的人交談著什麼。小雅想聽他們在說什麼，就走到桌子跟前。旁邊閒著的一個帶眼睛的男人很熱情問小雅
：「你是不是找工作？」
小雅奇怪地望著他。有些緊張，沒有說話
「你有什麼技術，是熟練工嗎？！」
小雅搖搖頭。
「在工藝品製造廠幹過嗎？！」
小雅還是搖頭，帶眼睛的男人拿出一張表，
：「你填一下這張表，只能做普工了，別著急慢慢學。月工資八百，管住工廠提供三餐，你填完，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小雅潛意識裡，明白這是一份工作，可以獲得一份報酬，然後得到一些金錢，在這個社會上生存。沒考慮太多，今晚得找個住宿的地方。於是就問
「今晚我能住在工廠嗎？！」
戴眼鏡的男子，對後面喊了一聲「張姐，現在女工宿舍還有床位嗎？！今天能安排嗎？」
裡面有一個脆生生，底氣很足的女人答道「有，還有七八個床位，你把手續辦好給我就成了。」
男子轉過身，對小雅肯定地回答「有！今天就能安排。」
小雅一聽有住的地方，就開始填起表來。除了名字和身份證上有的內容，小雅其餘的地方都是空白。帶眼睛的男人看了看小雅填的表。然後他又拿出兩份格式合同，讓小雅簽了自己的名字，把小雅的身份證收了放在一個文件夾裡。似乎他已經很累只要小雅願意進工廠，他已不想再多問一個字，自己往這些文件上也簽了字。朝後面喊
：「張姐，又招了個普工，識字，我已經簽完字了。你帶她去宿舍吧。明天就可以上班。」
小雅跟著個子不高，顯得很能幹的中年女人張姐，手裡拿著一串沉沉地鑰匙。走進工廠的大門，運貨車在緊張地卸貨裝貨，旁邊是一處假山，一個氣派的四層辦公樓，樓前前面停著幾輛漂亮的汽車。再往後走，穿過車間，庫房，來到一個六層建築前，外面陽台上晾滿了衣服，爬了五層的樓梯。來到517房間，張姐指指靠窗的一張上鋪說，那是你的床位。又拿出一個空白的胸卡，填上了顧雅，普工。從鑰匙串上找了半天，摘了一個這個房間的鑰匙給小雅。
「明天拿著這個卡片去找一車間的王主任。早上七點吃飯，中午十一點半，晚上七點，你拿著胸卡去食堂就行了。你自己把行李帶過來。」
說完張姐就離開忙她的去了。
小雅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宿舍，除了這個位置，還有兩個空床鋪。中間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些零碎的女人用品，下鋪有的上面拉著簾子，宿舍門前有幾個櫃子，都是鎖著的。小雅沒有行李，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行李。
她爬上床，上面還有幾張報紙在上面鋪著，從這個位置向窗外望去可以看見工廠的全景。小雅躺下床板很硬，一閉眼不覺就沉沉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隱隱聽見有人回來。打開了門，亮了燈，有人輕輕推了她，小雅以為自己醒了，卻睜不開眼睛，後來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後半夜的時候，很冷，小雅覺得自己好像睡在了冰窖裡，身邊有一團軟軟的東西，抓過來是一床被子，就裹在身上，不一會就覺得暖和起來，進入沉沉的夢鄉。
再醒來已經是早上，宿舍裡的人忙著洗漱，小雅起來去洗手間拿手洗了把臉，刻意避開宿舍裡的人跟她打招呼的眼神。小雅覺得她們肯定會對她說些什麼，而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做答，只有象老鼠遇見了貓一樣，早早逃避開。下了樓人潮的方向去了餐廳，食堂裡都是不銹鋼餐盤，小雅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拿了兩根油條，一碗粥，一些鹹菜，覺得異常地可口，小雅已經忘記自己究竟多長時間沒吃東西了。
今天應該去一車間上班，吃完早餐，小雅開始在工廠裡找一車間的地方，看見一個廠房門前掛著一個黑色的牌子，上面寫著「一車間」。一個中年男人很負責任的站在門口，盯著進進出出的工人。小雅，走過去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他面前，正在思考如何和他說明自己的身份時。男人看見了她的胸牌，立刻臉就拉了下來，空氣大約凝固了五六秒鐘，男子叫道：
：「快點過來，媽的！成天就會招些沒什麼用的小姑娘，就這人還成天讓我把活趕出來？」
小雅怯生生的過去，不知道大早上，這個男人的火氣怎麼這樣大？！
中年男人用手一揮，指著一個角落，對小雅說「去到那邊去打磨去，好好幹，別偷懶」
車間的角落裡，一張很大的桌子上，擺著裝工藝品的木盒半成品，需要用砂紙細細地打磨再噴漆，才能顯出迷人的光澤。很多婦女在那裡賣力地幹著，學著他們的樣子，小雅拿起一張砂紙也賣力地磨起來，旁邊的一個婦女和藹對她說：「你不要直接拿手磨，得帶手套。你去王主任那簽字拿雙手套吧。」小雅不想去，不幾下，手已經磨破了皮，生疼生疼，沒辦法小雅硬著頭皮找那個中年男人，咬咬嘴唇，吞吞吐吐地說：「王主任，我想拿雙手套！」
王主任惡狠狠地看著她，彷彿今天所有的不快都是她引起的。拿出一個登記薄，讓她簽了字，發給她一雙手套。小雅回到角落，賣力地磨起來。
旁邊的人跟前磨的木盒已經有好幾十個了，小雅只磨出十個來，質檢組過來，在小雅磨好的木盒中又挑出六個不合格的，重新磨。到了中午，大家都集合準備去吃飯。王主任過來，把小雅的成品數了一下，合格的七個。盯著小雅看，對其他人說，去吃飯吧。小雅被王主任盯得直發毛，不知道是走還是留。想了想還是去吃午飯了，身後王主任的眼光像是利劍，小雅覺得隨時穿透她的身體。
下午工作時間結束後，大家在一旁休息。副廠長王貴過來，指著小雅的成品說
：這是誰弄得？就這麼點，一天就做這麼幾個木盒，工廠能賺什麼錢，拿什麼養你們，大家都得喝西北風去！」
小雅又一次無可奈何地站出來，王貴見是個新的小姑娘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轉身走了。王主任跟在後面，笑容可掬地拿著煙請王貴抽，說著什麼。
小雅終於忍不住，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王主任回來看著小雅在那哭，不禁覺得心煩
：「你哭什麼？好好幹，怎麼像沒了娘似的」
小雅竭力忍住自己的抽泣，開始幹活，王主任轉身，氣哼哼地去找辦公室的小孟，質問他：「招的這是什麼人，什麼都幹不了！」
小孟不以為然地盯著電腦屏幕，眼睛都不帶瞟一眼王主任
：「你著什麼急，合同都已經簽好了，十五天內公司辭退她，或者她離開都沒有工資。她已經簽字了，那不至少一天還能做一二十個木盒嗎？！再不合適也得等十天的時候再說。到時轉正表，你別簽字，我們把她打發了就行了。你要人，老闆又不給多給一塊錢的工資，我到哪給你找那麼多熟練工。再說今天是第一天，過幾天就熟練了嗎？上個月給你們做培訓讓你們學習帶新人，你們學到哪去了，第一天就要人家達到熟練工的標準，你老也太苛刻了吧」
吧嗒吧嗒說了了一大堆，把王主任說得一愣一愣的。
工人們都忙碌著，小雅一邊幹活一邊落淚，其他人看了卻沒法去安慰，生怕又被主任罵。有一個阿姨有些看不過去了，走過的時候低聲對小雅說
：「姑娘你別哭了，好好幹活，過幾天就好了。」
小雅想想自己也沒有別的辦法，繼續努力磨木盒。
晚上的時候，手已經端不起了碗，只拿了個饅頭啃著吃了。吃完晚飯，大家都自覺地去加班磨木盒（計件工資，磨得越多賺地越多，大家出來都是為賺錢，有機會都會多做一些。）小雅也不好意思回宿舍休息，就又去車間幹活。
晚上八點，王主任從辦公樓裡談事出來，去車間視察，看小雅也在那裡忙碌，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十點小雅拖著疲憊身子回到宿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