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清寒的薄霧籠罩了合歡谷。
榻上的女子睡的正熟,男子守在榻旁,不時的從夢中驚醒,將薄衾替她蓋蓋好,起身走到了窗旁。
綠綺早已準備好洗漱用品等在了門外,「靖安王,谷主邀你去亭中喝茶。」
「好。」
「靖安王,請隨我來。」
綠籐纏繞的亭子,綴滿了純白的小花。一白鬍子老頭,氣色很好。雖說是邀請鏡玦喝茶,手裡抱著的卻是西涼國頂級的葡萄酒。
「來了,美人坐擁在懷的滋味如何?」
好不容易才從徒兒那裡拐來的頂級葡萄酒,老頭自然是盡情的享用了。白鬍子上都沾滿了紫紅色的液體,一雙眼睛卻睿智如初。
「老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頭沒好氣的白了鏡玦一眼,「有這麼和師傅說話的徒弟嗎?」
鏡玦接過老頭手上的葡萄酒,想要往自己的青瓷杯裡倒些,卻被老頭一把奪走了。
「不是說好請你喝茶的嗎?頂級的白毫銀針,還有師傅什麼時候允許你用青瓷杯喝酒了?」
「今日只喝酒不喝茶。」
老頭動作雖敏捷,但到底年老了,筋骨輸於年輕人。鏡玦將琉璃瓶中最後的葡萄酒都倒進了青瓷杯裡,醇香的液體滑進了喉間。
「莫惱了,師傅也是猜測而已。」
鏡玦倒空了杯中最後一滴酒後,想要翻騰老頭收藏的美酒時,老頭開始緊張了。
「聽說鬼手用了『輪迴』,師傅就一直在暗中打聽。
鏡玦的師傅,合歡谷的主人,外人稱之為月下老人。
多年前,月下,鬼手神醫,安遠國現在的太子太傅,還有莫舞的師傅太古遺老,並稱為天下四賢。
只是四賢如今只剩下三賢了,四人中除了莫舞的師傅飲酒有節制,其他三人都嗜酒如命。
晨星微露,花草的吹動聲也聽的一清二楚。
「姑娘醒了,不妨來喝杯茶吧。」
鏡玦抬頭一看,整個人就呆住了。
微風吹,墨發飄逸,素袍隨風飄袂。
隱藏於眉眼間的冷艷,流露在外的清麗脫俗,模糊了性別的美無疑不是獨一無二的。
「莫舞代師傅問好。」
「坐下喝酒吧。」
老頭親自替莫舞斟了酒,斟的還是自己最寶貴的酒。
「何時動身?」
「天明。」
天漸呈微藍色,星光逐漸消失了。
老頭已喝的酩酊大醉,莫舞也是雙眼迷離,卻依然一杯接著一杯的往腹中灌酒。
「別喝了。」
鏡玦攔下她的杯子,換成了一杯清茶遞給了她。
「動身吧。」
茶飲完畢後,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清氣爽。
墨袍依舊,冷艷依舊,她,終究還是振國將軍莫舞。
黎明的曙光劃破天際時,照射在了她的側臉上,鏡玦沉了沉心,抽動了手中的鞭子,藏青色的馬追上了颯紫。
未行多遠,就聽到遙遠的天邊傳來了熟悉的悅耳叫聲,頻伽鳥飛至莫舞的身旁,留下了一封信函。
「紅豆誘敵遇刺,紫音安然無恙,已至普陀寺。」
信紙飄走了,淡淡的檀香也消失在了晨風中。
「紫音出事了?」
「不是,紫音沒事,紅豆出事了。」
「駕!」
響亮的抽了幾鞭,一紅一黑的身影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朝陽中。
紅豆他們出邊境時,雖有狐狸早就給好的放行令,但是四王爺的爪牙們行動更快。
「老頭,你帶紫音姑娘先走,我來拖住他們。」
「丫頭,小心啊!」
紅豆掀起簾子跳了出來,掩住口鼻,身後老頭從簾子內扔出了特製的**散。
白煙濃濃,黑衣人嗆住了口鼻,視線也模糊不清,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馬車揚長而去。
「小丫頭,快讓開,別礙事。」
「哦,是嗎?」
紅豆揮起銀鞭,將射向她的的箭一把捲走了,又如數的奉還,綿綿的箭雨倒是傷了不少爪牙。
「丫頭,還不弱嘛!」
為首的輕蔑一笑,一揮手,竹林間又冒出了一排弓箭手。
兩重箭雨將紅豆困在了中間動彈不得,這還不是關鍵,身後的林間又冒出了一批黑衣人,揮動著長劍砍來。
又是冷箭又是長劍,防不勝防。
幾支冷箭劃過紅豆的臉頰,割斷了幾縷黑髮。
長長的銀鞭裹住了近身的長劍,背後的劍光卻是讓人躲閃不及。紅豆抓住長鞭反手一扯,將黑衣人拖到身前給自己做了擋箭牌。
「該死的丫頭!」
劍割破了黑衣人的喉,鮮血肆意。不想再浪費時間,為首的親自拉弓射箭。
長箭直逼咽喉,剎那間紅豆身形一晃,銀劍出鞘,在空中轉了一圈,落在了紅豆的口中。
再看到時,箭已落在紅豆的腳邊了。
「一群廢物!」
空曠的竹林裡到處都是四王爺的聲音,冷澈如冰。
只聞其聲不見其蹤。
紅豆見其蹤時,為時已晚,長劍已貫穿她的後背,血流成河。
難以置信的摀住胸口,待看到手心大灘的鮮紅時,紅豆才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
意識逐漸渙散了,朦朧中有人匆匆趕來,輕輕拖住自己的身體。
「公子?是你嗎?」
「紅豆,振作一點!」
即使意識在逐漸渙散,紅豆還是聽出了那個聲音,不是公子。
抱住紅豆的不是別人正是玲瓏王,只是此刻的他也會被誤認為是四王爺吧。
玲瓏王與四王爺最初設定的計劃是在此地殺了紫音,也許玲瓏王在心裡權衡了一下,大哥還是沒有莫舞來的重要。
或許是因為莫夜道破了真相,或許是他心中一直都猶豫不決,或許是他的心底一直沒有忘記幼時純白溫馨的記憶。
他的心裡,最終還是給狐狸留下了一點位置的。
「玲瓏王?」
視線突然清晰了,迴光返照讓紅豆一下子就辨別出眼前有著「四王爺」容貌的人不是別人,是玲瓏王。
鋪天蓋地的箭雨飛向了玲瓏王。
為首的狂笑,「玲瓏王,你以為我家王爺會親自來殺一個小丫頭嗎?」
剎那間漫天的雪花飛舞,恍如不合時宜的櫻花,飛落在了玲瓏王與紅豆的周圍。
綿綿的箭雨在半空被折斷了。
溫潤頎長的身影將已不復醒來的紅豆小心的放在一旁後,微微一笑,笑容淡漠如冰。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殺的了我嗎?」
修長的指尖飛出無數的雪花,劃破了黑衣人的咽喉,血霧噴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