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的相思境中,他出現在了相府門前,白色的身影很自然的走了進去。珞珈有些好奇,不聞政事,不是他一貫的風格嗎?鎏金的門匾上分明寫著莫相府,難道他的內心還是渴望從政的?
帶著疑慮,珞珈輕輕地跟在莫夜身後,隨他走進了書房。
厚厚的文書堆滿了整個案牘,只留下一個小小的角落用來寫字,硯台上搭著一支毛筆,筆間還沾著鮮墨,旁邊有一張宣紙,宣紙上的字跡未乾,很清秀的字體。
莫夜清俊的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嘴角卻彎起了優美的弧度,看得出他的眼底滿是微笑。珞珈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窗戶微掩,徐徐的清風吹在身上,宣紙都吹動了。
想必葉姑娘是從窗上爬進來的,珞珈仔細的看了一下窗簷,果真不錯,還留有一個半的腳印,進來是應該也花了一會兒的功夫,估計是考慮到莫夜的潔癖才想著要擦乾淨。
宣紙搖搖晃晃的飄落在了珞珈身旁,珞珈伸出手接了過來,看見紙上洋洋灑灑的寫了這麼一句話。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畫面舒展開來了,一望無際的碧野間盛開著大片的杏花,粉紅色的花海裡有一面迎風招展的酒旗。
珞珈看見了他們初次見面在一個小小的酒樓。
紅色的身影搖晃著,大聲的拍打著木桌。
「小二,再來一壇杏花酒。」
小二有些無奈的輕拍著伏在桌角的紅色身影,「客官,你喝醉了。」
葉璇璣抬起頭,迷茫的眼睛抬頭看了他一眼,「我醉了?你哪只眼看見姑娘我醉了?」
莫夜本是在賞遠處的杏花海,聽到了大聲嚷嚷,還自稱姑娘,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女子實在是沒有教養,喝酒也就算了酒品還那麼差。
揮了揮白色的衣袖,招來了小二,「把她那壇杏花酒給我吧,姑娘已經喝醉了。」
「好。」
莫夜自顧自的往杯裡添酒,再也沒有聽到女子的嚷嚷聲,還以為她睡著了,耳畔卻傳來了琵琶聲。
琵琶聲悠悠,聲聲催人淚。
聽的莫夜都有些感傷,不禁感慨偏僻的小山村也能聽到如此的琵琶聲,若在京城做樂女怕是會聞名天下,若是姿色秀麗還會艷冠天下吧。
回首一看卻看見葉璇璣輕撫著琵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莫夜突然被打動了,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長長的睫毛上淚珠滾動,從眼角滴落,碎了一地,自己的心也突然被繃緊了。
紅色的身影漸漸模糊,琵琶聲也漸遠,杏花酒香也漸淡。
有人進來,應該是十萬火急的文書吧。
眼前的景物似潑墨般散去,場景突然轉換了,叢生的雜草,高舉的旗幟,紛亂的馬蹄,高聲的吶喊。珞珈知道自己身處戰場,即使知道所處的只是幻象,整顆心還禁不住的顫抖,想起那一戰鮮血染紅了哥哥的戰袍。
若沒有戰爭該有多好,哥哥依然是伽陵國的國王,珞珈還是珞珈。
鑼鼓聲響,雙方交戰,雜草染滿了血跡,遍地都是傷痕纍纍。
莫夜依然鎮定如故,從容不迫的指揮著各路人馬,戰術稍作了變化。敵陣有一個火紅色的身影突然衝了出來,橫衝直撞闖進了自己的陣營。
冰冷的甲冑掩蓋了面容,晶亮的眸子似曾相似。
珞珈不禁喊出了聲,「葉姑娘!」
莫夜有些僵住了,眼前的如火的身影不是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嗎?自己沒有答應她激流而退,她就去遊山玩水了,現在怎麼會在這裡?
她是將軍的女兒!
情節轉換的太快了,從來沒有用過相思境的珞珈也不太清楚結局會怎麼樣。
刀鋒相對,劍身直指莫夜的脖頸,葉璇璣眼裡沒有一絲的溫柔,只是機械的盯著眼前無數次在自己夢中出現的白色身影。
一絲血痕從他的頸間蔓延開來,血珠在刀鋒間滾動。
葉璇璣眼底突然一沉,刀鋒偏離了角度直逼一旁的偏將,刀起頭落,動作乾淨利落,輕輕的說了一句:
「往後再也不會像今天這麼就放過了,忘記我過去的好吧。」
聲音很輕,珞珈卻聽的很真切。
聲音風輕雲淡,決然離開的紅色身影漸漸模糊,僵持的白色身影也消逝不見了。
場景又轉換了,珞珈站在城樓下,看見火紅的身影靜靜的站在城牆上,劍被扔遠了,城牆下是熟悉的白色身影,鮮血浸透了白衣,半跪在牆角,劍插在一旁,反射著銀光。
火紅的身影縱身從城牆下躍下,閉上了眼卻感覺到耳畔間呼呼刮過的風聲。
似是做夢般火紅的身影被輕輕托起,睜開眼,莫夜緊緊的擁住了她。
佳人在懷,笑靨如花。
珞珈的眼角滴下了一滴如血的淚,突然想起,相思線若不出現,哥哥怕是也撐不久了。
莫夜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捏在了手心,掌心攤開是一顆顆晶瑩的紅豆,沾了少年的鮮血。
深色的眼睛溫柔的注視著她,「我來為你戴上吧。」
葉璇璣微微點了一下頭,珞珈看見她纖細的手指間出現了紅色的絲線,緊緊纏住了整個手腕。
相思線!
珞珈揪住了機會,衣袖一揮,紅色的相思線打成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眼前的場景開始崩塌,紫色的身影漸漸模糊,化成了小小的硃砂印隨著跳躍的相思線回到了現實。
珞珈將手中纏繞的相思線收回,大片紅色的心闕之花落盡,少年的臉色蒼白。最後一片花瓣收盡,少年暈倒在了她的懷裡。
半響,少年睜開了眼,「珞珈,相思線成結了嗎?」
「哥哥,你看,莫公子指尖有相思結。」
「好。」
珞珈輕撫了一下莫夜的臉,身影就漸漸模糊了,她知道哥哥已經撐到極限了,她必須得回去了。
硃砂印落在了莫夜的眼角處,手心的紅色花朵也消逝不見了。
榻上,莫夜漸漸醒了過來,看見了指尖的紅色絲線,沒有透露自己的困惑,只是急急的問了一句,「璇璣在何處?」
伽陵王靜靜的看了他一眼,「能找到她的只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