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出殯的前一天冷公子帶傷趕了回來,風塵僕僕之後是滿滿的悔恨。那一夜,大哥和冷公子以及一個我跪坐在奶奶的靈堂前守了一夜。
我的腦袋裡一片混沌,時而閃現奶奶呆傻的笑臉,時而是易璇城天真的話語。但這些畫面的最後卻如峰迴路轉一般,瞬間切換成那一夜,帶著濃厚的血腥味,帶著殺紅了眼的仇恨。
我恨、、、我恨易璇城了。本不想牽扯到這些恩恩怨怨之中,但此刻的我卻不自覺的開始恨他了。為什麼要利用我,欺騙我,讓我對他懷著感激,為了他而隱忍,我當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我跪到兩隻膝蓋都已經麻木了還不肯起來,大哥擔心我的身體便直接將我打暈了送回房裡,武林盟的人只道我太孝順,奶奶的死給了我太大的打擊。只有我心裡明白,奶奶的死只是一個導火索,打破了我平靜生活的導火索。
「二姐,你別不吃飯好不好?」安芸推門而入,看著絲毫未動的飯菜,兩條嬌俏的柳葉眉瞬間擠到了一起。
我這才回過神來,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不能在這麼過下去了,「嗯,我吃。」急忙捧起飯碗,卻被安芸奪了下來。
「午飯都冷了,現在是晚飯時間呢,我給你換一份吧。」安芸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整齊未動的飯菜便帶門出去了。
又是夜色朦朧,透過微開的軒窗清晰可見幾株不知名的樹,枝繁葉茂恰巧遮住天邊的一彎月牙。
身後的門吱呀一聲,我歎了口氣道:「先放著吧,我一會吃。」
「午飯不吃,晚飯還不想吃?」
我心頭一緊,冷公子一身雪色長袍,精緻的腰帶上掛著一枚乳白色暖玉。「你怎麼來了?雲袖沒事吧?」
「只是外傷,休息幾天就好了。」他逕自坐了下來,向我招招手,「過來。」
我愣了半晌才緩步走過去,「怎麼了?」
他伸手一拉將我帶入他的懷裡,毫無準備之下我愣神的由他抱著。半晌之後又道:「怎麼了?」
「你可以適當的哭一哭,奶奶離開之後你就再沒有哭過了。老是這麼憋著,身子會受不了的。」
我鼻頭酸酸的,反手摟住他,很不爭氣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來,眼淚鼻涕一大把,全都擦到了他的身上。
他輕輕的撫著我的腦袋,「哭吧、、、」
「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為什麼、、、我不想恨他,你說他是不是一開始就有陰謀,跟我結拜也是假的?」
「姓易的都不是好人,以後別再和他們扯上關係了好不好、、、」
我木然的點頭,心中憋悶的一塌糊塗。
良久之後他才歎了口氣道:「晴兒,嫁給我吧、、、」
什麼?我哭著哭著只覺得耳邊有一道模糊的聲音,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淚順瞬間止住了。
「冷公子,你說什麼?」
他愣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暖洋洋的笑意,「晴兒,我一直不想用婚約來束縛你,可是我想要名正言順保護你。」
「你、、、是不是被易璇城的話刺激到了?」
猶記得那一夜易璇城說他不是我的什麼人,想來今日他是被刺激到了。
「你真這麼認為,那便是吧,你願意嗎?」
「我?」我急忙從他腿上下來,拉了個凳子坐在另一邊,「我、、、冷公子,我一直當你是哥哥的、、、」
「我知道了。」他打斷我的話,「不要勉強自己就好,我會等你的。」
「咚咚咚、、、」安芸敲過門待到冷公子喊了一聲進來,她才將晚飯端了進來。
「芸兒,你先回去休息吧。」冷公子笑著支開安芸。
「哦,師父,你也早點休息。」經歷變故之後的安芸顯得異常的沉靜,七八歲的孩子看起來卻像是二十多歲的人。
我心中忐忑的吃了一頓晚飯,冷公子只是靜靜的看著我,半句話不說。
「冷公子,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
他淡然的點點頭,「我打算先送你回去凌霄宮,我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會去找你。」
「只是這個?」我總覺得他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雖然臉色依舊像平常一樣淡漠,烏黑的眸子裡總有拭不去憂愁。
見他點點頭,我也不做他想了。他有他的事情要辦,我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人跟著反而會壞事,倒不如聽他的先去避避,不拖他們的後腿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翌日清晨,夢將醒未醒之時便被冷公子提了起來。柔月和柔芳早已經在車上等著了,安宇接了冷公子的命令負責將我們送上千日峰,雲袖是武林盟的人,此次受了傷,也一併跟我們回去凌霄宮。
清晨趕路,涼風習習,可越近午時陽光越烈。馬車裡又如蓋了鍋蓋的蒸籠,狹窄的空間裡,我們三個就快被蒸熟了,實在熱得不行只是才掀開車簾的一角探出腦袋去涼快涼快。
我們一路背離朝陽行進,這小鎮應該有一段距離了。人煙確實稀少,比之朝陽就像是西北荒地的人口比之上海的人口,天差地別。
一路走來,家家戶戶掛掛著一條白綾,看起來像是辦喪事一樣。家門緊閉,甚至連一點紅色的東西都看不見。
「哎,這裡該不是鬧什麼瘟疫了吧,家家戶戶辦喪事?」我好奇的嘟囔了一句。
柔月淺淺一笑:「若是如此,小姐可不要亂走動呢。」
「是啊。」柔芳也點頭應和。此刻的柔芳已經帶上半副面紗,將將遮住那兩條疤痕。
我微微點頭,逕直好奇的看向簾外。中午的毒日頭讓我們都難以忍受,雲袖耐不住我的軟磨硬泡終是答應進客棧休息一下,雖然期間安宇仍舊極力反對,但是很可惜,反對無效。
我們一行四女一男含蓄的坐在靠後的一角,以安宇的話來說,坐在隱秘處安全。
客棧雖不大,可裡面的人卻不少。坐在裡面吃飯的人腰上都繫著白色的布帶,我好奇的打量著這群人,再看門外盯著驕陽穿梭的行人也都是這樣的造型,莫不是時下流行?
「客官,您的飯菜、、、」小二上了幾盤涼菜和一壺涼茶,趕了半天的路,我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也不管柔月說的什麼吃飯姿勢,逕直的狼吞虎嚥起來。
「小二哥,你們這裡的人怎的流行拴著白色腰帶啊?」我邊吃便好奇的問了一句。
那店小二吃驚的看了我一眼,隨即眼神下移看向了安宇的腰部。很不幸,安宇一身白衣,卻束著一條水藍色腰帶。小二的臉色變了,「客官,你們不知道嗎?這白色的孝帶不是我們鎮上獨有的而是整個凌國都是如此,景王爺自請出戰晉國,戰敗身死,屍骨無存,皇上哀痛過度病倒了,隨即下令全國男子披上孝帶,這位公子,你還是換上孝帶吧?」
小二一邊解釋一邊還不忘好心的提醒安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