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未明跟在谷月軒身後,越是接近那座神秘的黑風寨,那種躁動就越來越明顯。東方未明心中大異,怕是有什麼不妥,連忙運起逍遙心法調息。
終於在一個小頭目的帶領之下,兩人來到了黑風寨的核心地區——黑風堂。這山賊還真夠省事的啊,名字都懶得想。不過說笑歸說笑,即使是東方未明這種遲鈍的人都覺了黑風堂裡充滿了危險的氣息。就差門口掛著「內有高手,請勿內進。」的牌子了。谷月軒鎮定自若,大步走進了殺氣凜然的黑風堂。東方未明心有餘悸,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只見高堂之上,兩人端坐主位,自有一股森然的氣勢。一人皮膚黝黑,穿黑袍,帶黑色高帽,身材高壯,眼睛裡凶光畢露;另一人臉色蒼白,穿白袍,帶白色高帽,身材瘦削,目光如同刀鋒般滲人。光是看這行頭,黑白雙煞之名倒是名副其實,甚至可以說是黑白無常的造型了。
「來者何人?有何貴幹?」白臉男子寒冰般聲音響起,聲音雖大卻不見嘴唇有什麼動作。
不等谷月軒回答,黑衣男子就出聲說:「問那麼多幹嘛?殺了便是。省得聽他囉嗦,亂了我的興致。」這黑衣大漢的聲音古怪之極,甚至有些咬字不清,不知是哪裡的方言夾雜到官話裡面了。
谷月軒開口說了一句話,不是官話,像是少數民族的語言,東方未明沒聽懂。不過上面這兩位倒是聽懂了,眼睛裡殺氣在一瞬間迸,那幾乎實質化的殺氣逼得東方未明退了一步。
谷月軒說的是苗語,因為他聽出了黑衣大漢的口音正是苗疆地區的方言。(谷月軒出生商務世家,走南闖北的經歷多了,外語自然也會幾樣。)他只是用苗語問了一句:「你們是苗族人?」
「小子,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了。」黑衣大漢雄壯的身軀卻是靈動非常,只是一眨眼就撲到了谷月軒的身前,右拳夾著勁風迎面而來。
谷月軒大喝一聲:「來得好!」逍遙拳法全力擊出。
兩人不避不讓地對轟了一拳,結果谷月軒小退半步,對方也是一樣。場面來看,大家打了平手,但其實是黑衣大漢略佔上風。因為他出手時人在半空,沒有任何借力,還能跟谷月軒拚個平手,說明功力要高於谷月軒。
電光火石之間,谷月軒已經和黑衣大漢交手十數招。知道對方內功深厚,谷月軒便把逍遙谷功夫的柔勁揮得淋漓盡致。黑衣大漢實在是個高手,在谷月軒變幻莫測的招式中還能游刃有餘,並且每次反擊都能讓谷月軒行雲流水般的攻勢為之一滯,無法控制局面。
另一邊,東方未明也與白衣人交上了手。
才一接觸,東方未明只覺得一股精純得嚇人的冰寒氣息包裹在自己的周圍。那白衣人的招式詭異毒辣,一雙鐵鉤彷彿是靈蛇的毒牙,端的是陰狠非常。東方未明不敢托大,十二分身使出來,寒熱內力全運行,那陰寒氣息被他一半化解一半同化,一時半會倒沒有危險。
越是爭鬥,東方未明體內的那股躁動越是明顯。現在的他沒有時間再運行逍遙心法來平息,只覺得身體裡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破體而出。那種經脈脹痛的感覺讓他不得不用瘋狂的攻擊來洩,而眼前正好有一個強的對手。
漸漸地,十二個分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渾身閃著淡金色光芒的東方未明。這個時候,他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奇特的金色,一股王者之氣散出來,攝人心神。看到這個情景,白衣人先是一驚,那狹長的眼睛裡閃出疑惑的神色。
這些變化說著很慢,其實就在幾個呼吸的時間裡完成了。東方未明的度達到了一個恐怖的高度,普通人除了一片金光閃耀絕對看不到其他東西。白衣人謹慎極了,在東方未明瞬間百次的高頻率攻擊之下竟然還能守個密不透風。
谷月軒覺得自己這次是魯莽了,本來以為這黑白雙煞也就是一般的高手而已,沒想到兩人都是如此扎手的強者。不過,想要脫身倒是不難,谷月軒還是很有分寸的人。只是,谷月軒這種想法是建立在東方未明沒有生狀況的前提下。
其實就在與黑衣人交手幾招之後,谷月軒就已經傳音給東方未明,讓他伺機撤離。但是東方未明彷彿沒有聽見,卻是跟白衣人死死纏在一起。東方未明現在已經進入了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什麼招式什麼技巧全部都忘記了,只剩下單純的本能的攻擊方式。
不過,不得不承認,東方未明現在的狀態比平常巔峰之時還要強上許多。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從他的體內洶湧而出,而這種力量竟然對白衣人的寒氣有著隱隱的克制作用。漸漸地,那白衣人也感覺到了東方未明的怪異,本來謹慎的他竟然也會驚呼出聲,而且用的還是極力隱藏的苗語。
東方未明當然聽不懂了,不過谷月軒卻是聽得輕輕楚楚。白衣人大聲地說:「銳金之力!你是少主!?」聲音之中還帶有隱隱的興奮之情。
谷月軒雖然深受無暇子器重,但也不清楚東方未明的身世。現在也沒有時間讓他去思考了,因為他又聽到那白衣人說:「昊,不要隱藏實力了,殺了那個漢人。我帶少主回去見小姐。」白衣人說完,馬上轉守為攻,與東方未明糾纏在一起。
接下來,異變突起,黑衣人怒吼一聲,身體竟然膨脹起來。本來就如鐵塔般的身體更加強壯得恐怖,就像一頭憤怒的公牛向谷月軒襲來,那碩大的拳頭上竟然閃爍著紫色的雷光。
「風雷掌!」谷月軒心中驚呼,竟然是武林中江南三堡之一雷家堡的絕技。
江南武林推風雪城,其次就是林、段、雷三大家族,然後就是綠林中人集結而成的揚州四十八寨。所謂「名劍數林段,掌莫敵風雷。」這風雷掌正是江南雷家堡的絕學。
谷月軒知道風雷掌的厲害,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掌法變了拳法,但絕對不敢大意。眼見黑衣人的攻擊已經臨身,閃避已經絕無可能,只能運足內勁一招寒霜掌對上去。一邊是紫光閃耀的風雷掌,一邊是白氣森然的寒霜掌,這是一場純粹的力量上的較量,已經沒有任何取巧的因素。
一聲巨響,一圈肉眼可見的紫白相間的波紋從拳掌相接處蕩漾開來。就在波紋擴散的一刻,谷月軒與黑衣人所站的青石地板都碎裂成蛛網狀。波紋所過之處,大廳裡的一切傢俱更是毀去大半。
黑衣人連退數步,嘴角滲出了血絲,谷月軒只退了一步,卻吐出一口鮮血。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哪個佔了上風。
「好小子,能接我十成功力一拳,不錯不錯。」黑衣人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用那種古怪的口音說著半桶水的官話。
谷月軒也是臉色蒼白,他沒有理會黑衣人,只是盯著大廳裡那糾纏在一起的金光和白氣。東方未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睛裡的金光已經如同實質,雙手或成爪或成掌,招式怪異卻又威力無比。白衣人彷彿對東方未明的金色力量很畏懼,只是一味的游鬥,意在消耗東方未明的實力。而這個效果相當不錯,東方未明現在的身法度已經明顯慢了下來,攻擊的頻率也降低了不少。
東方未明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這一點谷月軒清楚地知道,但他現在也沒有任何辦法。東方未明一直處於瘋狂的狀態,谷月軒就算想救也是心有餘力不足。果然,還沒等到谷月軒和黑衣人回國氣來,東方未明就力竭被擒了。
東方未明已經筋疲力盡昏倒在地,而白衣人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一身白衣已經被鮮血浸透,身上的傷痕更是不計其數,就連臉上都有被利爪劃破的痕跡。不過白衣人的表情沒有一絲的怨憤,倒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白衣人小心翼翼地把東方未明扶起來,仔細檢查著他的傷勢之後,馬上就要將他帶走。
眼見事情即將不可挽回,谷月軒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放了我師弟,谷某任憑兩位處置。」
白衣人聽了倒是有點詫異,這個漢人怎麼會如此關心少主呢?表面上卻不動聲息地說:「難道現在你就不是任憑處置了嗎?」陰寒的目光緊緊盯著谷月軒的雙眼,彷彿要把他的內心看個通透。
「那倒未必。」谷月軒勉力站直了身子,身上的氣息完全收斂。要不是胸前還有那一片嫣紅,沒有人會認為他是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右手淡淡的光華閃現,如同幻滅的焰火。著一團火光非常怪異,竟然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谷月軒的右手食指上,而谷月軒的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
白衣人看到這一幕,瞳孔瞬間收縮,謹慎的表情又出現在臉上,用嘶啞的聲音吐出三個字:「怒雷指!」
「不錯,這是怒雷指。這是在下的家傳絕學,閣下竟然認得?」谷月軒古井無波的心境也有了一絲波動。
(武林知識掃盲:怒雷指,傳說中南宮飛雲初出大漠時與一個神秘地下城中領悟的招式,威力無比,但是難以把握準頭。南宮飛雲歸隱後便失傳。作者:這裡開始,東方未明的身世開始明朗,谷月軒、荊棘的背景自然也不簡單,請大家耐心看下去吧。)
「剛才是寒霜掌,現在是怒雷指,沒想到我還看走眼了。你既然是那個人的傳人,我們也不能趕盡殺絕。不過,這個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白衣人外表看起來傷痕纍纍,其實都是皮外傷,內力並沒有多大的消耗。不過面對此時的谷月軒,他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這是對怒雷指的尊重,也是對那個人尊重。
「小子,別勉強了。怒雷指的確是威力無比,但即使你是天才現在最多達到三指的境界。而且現在的你內府受到重創,強行動根本就控制不了準頭,一不小心還會誤傷到這個小兄弟,我看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既然閣下對怒雷指瞭如指掌,那應該知道『斷·指·怒·殺』吧。「谷月軒一字一頓地說出那四個字,氣勢竟然上漲了一倍有餘。
聽到「斷指怒殺」四字,白衣人本來就狹長的瞳孔變得更加尖細,表情也沒有原來那麼鎮定了,心裡大罵道:「媽的,這小子是個瘋子!」
(武林知識掃盲:斷指怒殺,怒雷指中兩敗俱傷的招式,能瞬間提升兩重怒雷指的修為,並且指力可以自由控制,命中率幾乎達到百分百。不過後遺症也是嚴重的,不但要殘廢一根手指,而且怒雷指修為盡廢,甚至可能內力耗盡力竭而亡。)
看到白衣人的臉色大變,谷月軒稍稍鬆了口氣。畢竟是家傳絕學,行家一出手,知有沒有,白衣人顯然不想拚個兩敗俱傷。心有顧忌之下,白衣人只能扣緊了手中的東方未明,在他看來,自己的性命反倒不如這個少年來得重要。
不過就在一瞬間,白衣人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谷月軒大驚,馬上感覺到身後傳來危險的氣息。沒有被動地轉身迎敵,谷月軒憑借自己的感覺與豐富的爭鬥經驗,身體以幾乎不可能的度平移幾尺,閃過了一根針形暗器,同時右手向後彈出一道怒焰般的指勁。
身後來人顯然也沒想到谷月軒重傷之身還能有如此敏捷的反應,不過這一招怒雷指顯然沒有準頭,那人輕鬆避過。怒焰指勁在地上打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小孔,這威力看來跟狙擊槍差不過。
原來是被人偷襲之後,谷月軒沒來得及使出斷指怒殺的心法,所以準頭實在是慘不忍睹。對方也沒有給谷月軒回氣的時間,度比起狂的東方未明還要快上幾分,谷月軒很快就被點中了昏睡**。
在失去意識前,谷月軒只看到一個身穿嫣紅長衫的曼妙女子。雖然用紗巾蒙面,但那雙美得攝人心神的眼睛彰顯著她的絕世容貌。
等到東方未明醒來,現自己躺在一個張軟綿綿暖烘烘的床上,仔細一看這裡有點像女子的閨房。身體軟軟的,使不出一點力氣,東方未明苦笑著摸了摸腦袋,自嘲地說:「本少爺出道以來暈的次數還真不少。」想想也是,第一次中毒暈倒遇到了玄冥子被折磨個半死;然後就是寒熱劇毒纏身,稀里糊塗練就了一身奇怪內力;最後出了劍魔古墓卻又病倒了,醒來就遇到了齊老爹和齊麗;現在自己又醒過來了,不知又會有什麼經歷?
東方未明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一把甜美的聲音傳來:「你醒了?剛才你只是脫力了,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東方未明循聲望過去,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端坐在床邊。紗巾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不過從那眼睛可以看出一定是個絕色美女。
「你是?」東方未明疑惑地看著這個女子,一種熟悉的感覺劃過心頭。東方未明眼睛盯著那紅衣女子細看,越看越覺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我?現在還不是時候告訴你。」紅衣女子沒有對東方未明的眼神有什麼不滿,要是換了另一個男人這樣盯著自己看早就把他眼睛都挖出來了。
「我師兄呢?那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東方未明連續問了幾個問題,看來對於谷月軒還是有很深感情的。
「先別忙著問這些,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紅衣女子無視他的著急說。
「這個……姑娘要問什麼?」東方未明心裡打鼓,這個神秘的美女是敵是友還不清楚,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你叫東方未明,這名字是你父母改的嗎?」紅衣女子緊緊盯著東方未明的眼睛,讓他有種絕對不能說謊不然會被拆穿的感覺。而且直覺告訴東方未明這個紅衣女子一定不會傷害他。
「我不知道,聽說是義父收養我的時候那襁褓裡繡著這個名字,所以我就叫東方未明瞭。」
「你義父?」
「是啊,我是個孤兒,義父收養了我,不過前幾年病逝了。」
「那你義父收養你的時候,襁褓裡面還有沒有什麼別的東西?」
「這個……還有一把匕。」
「匕!在哪裡?給我看看。」紅衣女子眼睛閃過激動的神色,聲音都變得有點尖銳。
「那個……嗯……被我當了。」東方未明支支唔唔地說。
「當了!?」聽到東方未明的回答,紅衣女子的瞳孔明顯地收縮了一下,甚至有種殺氣洶湧而出。
「嗯……小時候生病,沒錢看大夫,義父就把它當了。」東方未明說完,有點心虛地看著紅衣女子。本來神情想殺人的紅衣女子聽到這裡,美麗的大眼睛也不自覺地蒙上了一層水幕,看向東方未明的眼神也柔和了很多。
這種溫柔沒有持續多久,紅衣女子對東方未明說:「好了,你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先休息一下吧。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東方未明聽到最後一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覺得眼前的紅衣女子有點模糊,竟然再一次昏睡過去了。
在東方未明昏睡過去之後,紅衣女子也走出了房間。門外謹慎地等候著一個高瘦的男子,要是東方未明看到一定會認出他就是擒住自己的白煞。
「小姐,可以確定他是少主嗎?」白衣人有點急切地問。
「谷月軒還好吧?要是沒什麼事就把他放了吧。」紅衣女子沒有回答,反而轉移了話題。
「是的,屬下明白。那個……少主他……」
「磨堪栩尉,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該問的就不要多嘴。」紅衣女子凌厲的眼神讓白煞一陣顫抖。
「是的,屬下知罪。只是拓跋昊不一定肯將人放走啊。」白煞小心翼翼地說。一邊是自己的兄弟,另一邊是自己的主子,更麻煩的是這個兄弟可不受主子的管束。要是鬧僵了,真是不知如何收場。
「要是他不肯那就把他殺了,夔牛族反正也沒剩幾個了,如全死了倒也乾脆。」紅衣女子的語氣很平靜,彷彿在說一些微不足道的事。
「小姐息怒,屬下一定會說服他的,屬下先行告退了。」白煞在惶恐中化成一團寒氣,轉眼消失在空氣中。
看著如血的殘陽,紅衣女子嚴重露出滲人的光芒。
「拓跋昊,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