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軍人與老人（下）
聽到百米外老人的聲音，男人轉身，舉起右手老人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一頓一頓道：「葉參謀長，有什麼指示。」
男人跟老人就這樣隔著近兩百米的距離，無需提高聲音，用平常的語調說話，猶如面對面一般。
老人緩慢走出來，男人見了，立即正步向老人走去。老人擺擺手，隨和的說道：「小王啊，這裡不是軍區，不用稱我參謀長，叫我伯父就行了，也別進進出出都敬軍禮，你爸和我是戰友，不必這麼拘禮，大家隨意一點。」
老人的話雖然平和，卻有不容違逆的味道。男人的表情緩和下來，說道：「是伯父。」
老人隨意道：「軍人也是人，在組織必須在嚴肅，但私人生活就沒必要總是板著臉，可以適度的放鬆自己平時崩緊的神經，這才符合一張一弛的陰陽之道。」
男人點點頭，道：「伯父說的是，我記住了，這個小傢伙伯父打算怎麼處置？這是周平的失職，我叫他過來接受教導。」
年過六旬的老人不以為然的說道：「這不關小周的事，我叫他出去辦事去了。」
他指指男人手中的秦嶺道：「你看一下這娃兒有沒有出事，看他這樣子應該是醫院的病人，可能是一時好奇跑了進來而已，不要弄出什麼烏龍事來，雖然這次是秘密行動，但由於我已經退位幕後，又有那邊轉移視線幫做了掩護，現在應該還不會引起注意，你別總是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再說我也是過來探一下水深水淺，真正的策劃行動還是組織另派人來操作。」
男人嗡聲嗡氣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我負責保護伯父您的安全，不敢疏忽。」邊說著邊把手探到秦嶺左手的脈搏上。
老人不以為意，笑笑道：「就算走漏了風聲，整個嶺南有幾個人能架得過你？架得過你的人中又有幾個能在我手中討便宜？小王，如果單單是用武力解決問題，這並不困難，但國家是一個**治的國家，武力只是輔佐國法執行，打壓反撲勢力，但真正讓民眾服從，只能依靠國法。」
老人頓了一下問道：「如果你盡力，你覺得能與我打上幾個回合？」
男人一邊探察秦嶺的狀況，一邊沉吟了一會，試探性說道：「如果伯父全力出手，我就算傾盡全力，恐怕也討不過十招。」
老人呵呵笑道：「五招以內，你必輸無疑。」
男人內心吃了一驚，表面卻沒有任何表情，剛才他說討不過十招的話，是謙虛的說話，他一直自認為如果與這位傾天下的上將伯父搭手，應該能在二十招以內保持不敗，卻沒想到老人說他在五招以內必輸無疑，可是一個堂堂上將豈會吹牛？
男人說道：「我回去後一定加倍努力。」
老人呵呵鼓勵道：「呵呵，你有這個心態很好，我們這些老頭子現在已經走下坡路了，很快就退幕，你是南京軍區的翹楚，等再下幾年功夫，你就可以把我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兩人說話，涉及到機密，雖然沒有外人，卻點不即止，不再深入。國字臉男人一邊陪老人說話，一邊通過脈搏跳動，探察秦嶺的身體情況。
通過脈搏跳動來探查人體內狀況這種入微的本領，並不是半吊子的習者之人就能做到，這是明顯老人對男人的一個小小考驗。
對於普通人來說，借脈搏跳動判斷一個人是否有病似乎是很扯蛋的事，但是從人體生理角度來分析，人的體內一切活動都反應在脈搏跳動上，或急或緩，或重或輕，或規律或紊亂。
如果一個人心臟受傷或有病，那麼心臟的部分神經系統就會損壞，自然就不能正常運作繼而影響脈搏的跳動頻率等等。電視上看到的資深御醫以及武術高手能常都這麼做，這並不是瞎扯蛋而是有歷史事實根據的。
男人探了半天，皺眉苦笑道：「伯父，我只能探出他氣息平穩，沒有什麼大礙，我就去把他丟在醫院後面，過不了多久就會醒來。」
「我來看看」，老人伸出手，捏住秦嶺的脈點，對男人說道：「小王，你的硬功夫算是已經登堂入室了，可是內心修為還遠遠不行，『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就拿泰拳來說，泰拳雖然剛猛霸道，練到高深層面可斷金裂石，無堅不摧，但你可知道，為何泰國拳師，年過四十戰鬥力便飛快下降？」老人盯著男人嚴肅道：
「就是他們內心修養不行，越剛烈的拳法，就越耗心神體能，與人對打，等於用生命換取力量，所以中國武術講究內外兼修。內修者善長持久戰，外修者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因此內外兼修才是王道，有爆力又有持久力，你以後多在內修下功夫。」
老人一邊探查著秦嶺體內的情況，一邊說得頭頭是道，男人似乎不狀況言辭，只是頻頻點點頭。
老人說到這裡，緩了緩語氣，換個話題道：「你剛才用了氣層的氣勢？」
男人見老人提起這問題，神色有點不自在，但軍人的身份不容他說假，他自知也瞞不過眼前深潭似的伯父，於是老實說道：「我用了八分。」
本來男人用來解決秦嶺這個不之客的方法很簡便，就是直接用一身在部隊打磨了十幾年的軍人氣勢把秦嶺震懾過去，再將他丟到外面去，誰曾料到這傢伙個子瘦小，脾氣挺大，硬扛下他八分氣勢還好最後還是暈了過去，否則面子丟大了，但是動了八成軍威氣勢，還是讓他在老人面前臉上無光。
老人嘖嘖稱奇道：「這娃兒有趣，你那身凌厲氣勢，動用五分就能把一個經歷豐富的中年人嚇得輕則面如土色，六神無主，重則大小便失禁，這娃也就十五六歲，硬扛你八分氣勢還堅持了將五分鐘，看來毅力凡，只是暈卻過去，卻並非全是因為懾於氣勢。」
老人瞟了一眼微微吃驚又有些許無奈的男人，繼續道：「不是我打擊你，本來這少年就精神虛弱，如果精神飽滿，只要他不對視你的雙目，他估計能扛下你十分氣勢而不倒。」
「我粗略探了一下，這娃兒體內筋脈痿縮，多處暗疾隱患，隱隱有潰崩的趨勢。可以斷定，他肯定是全身大範圍抽搐而進住醫院」，老人歎了一下「可惜醫院只是治標不治本，三兩年內，如果沒有奇跡生，不出意外，他全身暗疾就會全面崩潰。奇怪的是這少年竟丹田已有成形的趨向。」
最後一句讓男人內心翻起驚濤駭浪。
一方面，剛才老人說他五招之內必敗，他內心隱隱有一絲不服，現在聽到老人說探到手中這小傢伙丹田，他終於服氣了，要知道，沒有達到那個層次的人，是不可能探得到別人的丹田，老人的話說明他至少觸摸到了那個層次。
另一方面，這個不起眼的瘦小子，竟然已經有了丹田的縐形，雖然只是個縐形，但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習武之人止步於此。這就是踏入練氣化神的一道門坎。當年男人自己停滯於此足足七年，深知道改造氣穴開闢氣海的困難，後來在其父的引導下，才勉強開闢出一個拇指般大小的丹田而已，而其父一夜之間頭變白，卻是因過度傷神。幾年過去，至今還沒恢復過來。
開闢丹田，就是以意驅氣，盤踞在石門，關元，陰交，氣海這幾個穴位處中的一個，當然，這幾個穴位並沒什麼標誌，也不會等你運氣經過就提示你是在這裡，總之，這個位置得靠自己找，別人找不著。
以意御氣常期盤踞在一個固定的位置上，久而久之，就出現了丹田，就如同在荒山中開闢出來的一片空地，日後隨著時間推移，功夫漸深，還能把這個「空地」擴大，只是擴大丹田也困難重重。有了這個丹田，可以蓄氣，練氣，提氣以及抱金丹。比如與秦嶺有關個師徒關係的楊潛明，一招吐息成箭，就是先在丹田里蓄氣，然後盤旋，最後再提氣，最後通過肺腑加吐出，一氣呵成。
老人沒理會一旁轉過萬千思緒的男人，他雙目輕閉，一手搭著秦嶺的脈搏，似乎一個人喃喃道：「原來如此，這小娃嬰兒時不知遭遇了什麼厄運，全身筋骨得不到自然舒展，如果不是不間斷的喝溫和丹田滋潤筋骨的山草湯藥，估計早就夭折了，長成這副小身板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老人竟然一言中肯。
一代宗師楊潛明，沒能窺探出秦嶺的丹田已經由氣穴變成氣海這老人不僅窺探出來，還將秦嶺的經歷猜得**不離十。
男人聽著老人的話，並不作聲。
老人放下秦嶺的左手，對男人道：「這少年也是個奇人，竟因禍得福，丹田氣穴稀里糊塗被藥力緩緩改造成拳頭大小的丹田氣海。雖然只是縐形，還不怎麼穩定，一旦遇到勁力穿透，一擊就會破掉，只可惜了，這情況若是出現在一個正常的人身上，絕對天賦秉異，假以時日，結成拳頭大小的金丹……只是，拳頭大小的金丹想要抱住，談何容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相傳佛門奇葩玄藏的金丹也就雞蛋般大小，坐化後留下金光四射的舍利子，足有一斤八兩重。」
沉默寡言的男人聽了老人的話，眉頭皺皺，開口問道：「伯父，難道你看上了這小子，要開山收徒？」
老人似乎被男人的話勾出了這個想法，他沉吟了一下，說：「開山？這個倒可以考慮，不過我現在還算半個體制中人，開山收徒不怎麼實際。就算真要開山收徒，這小子資質差和一塌糊塗，雖然毅力驚人，只是如果兩三年內不能達到練氣化神，後果也只有暴斃而亡，你想想，民國幾位高手，
「虎頭少保，天下第一手」孫祿堂，形意郭雲深，劍仙李景林，神**李書文，哪一個能在短短兩年內達到練氣化神的暗勁境界？」
男人習慣的保持沉默。然後問道：「伯父的金丹如何？不知道成形了沒有？」
抱金丹,就是要將全身的精血填滿丹田，再用一身勁力壓住帶動精血旋轉，甩掉其中的液體，將精血凝固成一個類似藥丸的東西，道家所說的金丹，金丹一成，就達到了練氣化神的境界。
老人似乎一下被觸動心弦，一聲感歎道：「抱丹，說來簡單，可做起來難如登天，不說別的，光是找全身的重心點，我都花了數年時間，還有抱丹時，開始精血穩定還好控制，一旦快旋轉，壓力陡增幾倍，稍有不慎精血洩漏，金丹縐形就會立即崩潰，氣血反彈，重則暴斃，輕則成為廢人一個。一百個人抱丹，能成功的不過才三四個。」然後似乎一人喃喃道：「我那兩拇指寬的丹田，試了數次都沒把握抱住，還是混沌一片，感力不從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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