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又有些尖酸刻薄,微寶心頭一涼,這才現她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只看到周圍沒有人,卻忽略了,有人可以在走廊的那邊上牆壁邊站定,輕而易舉就聽到他們的話。而此刻,自走廊那一邊上,有人腳步一邁,便轉了過來。
那是一張帶著怒氣卻仍舊好看的臉。
微寶皺了皺眉,她認得,這正是昔日請她過英華殿拜託她向皇上講些好話的陳貴人。
她雖然歸位六局之,然而畢竟是個宮人,而陳貴人的品級雖低,卻仍舊是她的主子。規矩不可費,她斂了袖子,行禮說道:「參見貴人娘娘。」同時目光一轉,望見走廊後依次又走出幾個封了號的妃嬪,用古怪的眼神看她。
微寶怔了怔,沒想到竟有這麼多人在,實在是有些「冤家路窄」的意思。果然,這場上劍拔弩張起來,陳貴人陰陽怪氣說:「有勞寶尚宮上前一步。」
「是,貴人娘娘。」微寶見她吩咐,答應一聲,略略抬腳。
不料人剛一動,手臂就被拉住:「娘娘!」
有人喝住她,同時眼前人影一晃,微寶沒反應過來,她旁邊的小月卻已經上前一步擋在她的跟前,微寶只聽得她仰頭一聲喝:「你做什麼!」
然後耳畔是很響亮的「啪」地一聲,她方才被小月一攔,身不由己向後退了一步,差點跌倒,身後的小環急忙將她抱住,問道:「尚宮娘娘,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
微寶驚魂未定,急忙搖了搖頭,在小環的扶持下站了起來。卻正看到陳貴人悻悻地收手,喝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質問我?本貴人打一個下人,怎麼了!——算你躲得快!」最後一句,是說微寶。
微寶才反應過來,方才陳貴人上前。竟是想打她一巴掌,幸虧小月及時挺身而出,她急忙上前一步,問道:「小月你怎麼樣?」
小月手本來摀住臉頰。聽她問卻放下來。說道:「回尚宮娘娘。奴婢沒事地。」
微寶見她雖然說沒事。臉上卻很快地多了個明顯地手掌印。十分心疼。問道:「疼不疼?疼不疼?」又轉頭看向陳貴人。有些生氣:「貴人娘娘你這是做什麼?」
「你眼裡也有我這個娘娘!」陳貴人怒道。她身後地宮女跟著過來。扶住了她。她伸手。點向微寶。說道:「小小地尚宮罷了。居然還叫娘娘。我還真是看不出。以你這麼純真無辜地臉。竟然是個兩面三刀地人。明著是幫我們這幫姐妹說話。暗地裡卻勾搭著皇上……還越囂張起來了。告訴你。你就是再得皇上地寵。也不過是個卑賤地下人罷了。難道那空虛地後位當真還能落到你手裡去!」
她說這番話。聲音響亮。唾沫四濺。她身後地妃嬪們紛紛點頭附和。她們能進宮來。都是家中有權有勢地人。個個出身不凡。姿色出眾。放在民間都是大家地小姐。養尊處優。高傲地很。入了宮來。只見了皇上一面。便過著彷彿被打入冷宮般地生活。又聽聞皇上竟對一個尚宮寵愛有加。怎能氣平?而那尚宮。偏偏是先前做人厚道同諸人都很熟絡地一個……還曾答應過各人要替他們向皇上說好話。沒想到她竟然自己跟皇上。真是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地無恥之徒!……她們一個個早就暗懷憤怒。又加上聽到了小環得意時候地那一番沒遮攔地話。更加是氣炸了胸膛。
微寶呆呆地望著這幾個人。她從進宮。當了尚宮。也沒聽過這麼赤……裸裸地可怕地話。被罵地狗血淋頭似地。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小環本躲在她地身後。聽了陳貴人這樣說她地主子。頓時衝出來。說道:「各位娘娘。方才地話是奴婢說地。我們家尚宮娘娘才不像你們說地那樣!她才沒有去巴結皇上。是皇上自己一次次來章華殿看她地。娘娘可不喜歡皇上去看她。還特意勸過許多次。哪一次不是皇上看娘娘睡著了才偷偷去地?!你們不得寵就不得寵吧。不要把自己地怨氣出在別人身上!自己回去照照鏡子。看看有沒有那被皇上寵愛地福氣。再來打我們娘娘吧!」
那幾個貴人沒想到微寶這樣唯唯諾諾地老好人。身邊竟有這麼牙尖嘴利地丫頭。一時之間愣住了沒反應過來。
連微寶都呆住了,她跟小月和小環相處了這麼久,都不知她們兩個一個反應這樣快一個竟能這樣地毒蛇……
同時,她也實在沒想到:春山竟每天晚上還去章華殿看她……一時之間十分茫然。
「臭丫頭,你竟然敢……」陳貴人氣的臉白。
小環看了一眼旁邊呆呆的微寶,又說:「我們尚宮娘娘好脾氣,不代表她可以被人欺負,先前她可是誠心誠意向皇上替你們邀寵來著,皇上不愛看你們又有什麼辦法?有本事你們怨念皇上去,拿我們娘娘撒氣算什麼!」
陳貴人以及身邊的一干同黨幾乎給小環氣的吐血。卻正在這時候,有人笑道:「果然是個厲害的丫頭呢。」
陳貴人幾個身子一震,轉過頭來,望見那踱步出現的人,卻又齊刷刷地低下了頭,忍著氣說道:「參見貴妃娘娘。」
來的人,居然是靜貴妃蘇盛。
微寶正在出神,迷迷糊糊的,忽然看到蘇盛出現,少不得也行了個禮,心底卻想:蘇大小姐也來了,不知道她是怎麼樣地……也會跟她們一樣的罵我一頓嗎?又忍不住想:原來他還是關心我的,會偷偷地去看我呢。
不光是微寶猜測蘇盛,陳貴人等也懷著同樣的心思,她們進宮差不多時間,蘇盛卻進宮比她們都早,目前也是宮內品級最高的一個后妃,如果說是皇后之位,最合適的也就是她了。眼見被微寶搶去了恩寵,又怎能不生氣呢?
幾個人頓時幸災樂禍,心想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微寶默不作聲。那邊小月小環卻一左一右。將她護的緊緊的。了許多,原先那日望見她地時候,她地臉色還帶些蒼白,如今卻有點潤澤了。
蘇盛滿面笑容,望著微寶說道:「寶尚宮好福氣。這兩個宮女是哪裡來的,若是我手下也有這麼兩個,可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微寶聽她這麼一問,心底隱約地想了一會兒,還真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來的……恍惚記得最初她進宮當了尚宮,什麼都生疏的,好似是那時候這兩個丫頭主動要跟著自己的呢……
「回貴妃娘娘……」她不知怎麼回答,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小環跟小月卻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小月說:「貴妃娘娘謬讚了。奴婢們也只是尋常宮女罷了。」
「好個尋常……」蘇盛掃她兩人一眼,說道:「你們也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寶尚宮地…更何況…若是想動手。也要看看自己有那本事跟資格不是麼?」說著眼神瞟了旁邊那幾個一眼,微微一笑,「我是不會做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三千的事兒的。」
小環跟小月又對視一眼,兩個人齊齊後退一步,不再護住微寶。
蘇盛含笑點頭:「果然聰明伶俐呢……這樣的丫頭,圓也不是每個人能有的,」說著又看向微寶,「寶尚宮,所謂人在宮中。身不由己,寶尚宮不必為了一些不必要的人和事生氣,悶壞了自己的身子……可不是寶尚宮一個人的問題,我們大家都要跟著遭殃呢。」
微寶迷迷糊糊地聽著她說,感覺她句句都是話中有話,可惜她修行不夠,仍舊不能全部領會,只好點點頭,說:「謝謝貴妃娘娘提醒。」
蘇盛深深看她一眼:「這大熱天的。想找個安靜地地方歇著都不行…總是會有些不識相的胡亂聒噪…寶尚宮你有容人雅量,我卻不能,蘇盛先走一步,回頭有空再聊吧。」說著,帶著貼身的宮女,昂傲然離去。竟也不管身後那一群人了。
在她身後,那幾個貴人娘娘目瞪口呆地看蘇盛遠走,幾乎不相信自己地眼睛,靜貴妃居然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說的那些話。彷彿還是護著寶尚宮的?怎麼可能?傳聞裡這姓蘇的不是很不好對付的麼…原來竟是個見風使舵之輩…
微寶見蘇盛翩然離開。凝望她美麗的臉,出眾的氣質。更覺的心頭悶悶的,轉回頭來,卻又面對幾個貴人娘娘地虎視眈眈,她不是好鬥的個性,硬著頭皮說:「幾位娘娘,若無其他事的話……」退一步海闊天空。
然而顯然有人不這麼想。
「你不要得意!」陳貴人忽然厲聲喝道,「姓蘇的不敢得罪你,我卻不怕,你看看你自己,沒容貌沒身材,家世都無,哪裡比得上我們這裡的任何一個,就你這副寒酸模樣也配叫娘娘?」
微寶覺得這聲音太過刺耳,小環跟小月互相對視,眼中都透出了怒氣,微寶卻垂下頭,說:「自然是不配的,以後不叫就是了。」
陳貴人見她竟這樣好欺負,居然罵不還口,有點呆,好似一記猛拳打在了棉花袋上,全無反應。不知該繼續潑婦罵街下去,還是鳴金收兵。
微寶說完之後,無精打采說:「小環小月,我們走吧。」
小環小月狠狠地瞪了陳貴人以及一干人等一眼,目光之利,叫眾人驚訝。卻又一聲不吭,跟著微寶轉身走了。幾個貴人留在原地,無趣之餘怒火難消,又加上現場沒有不能得罪的人了,七嘴八舌開始討伐微寶,順便拉蘇盛出來鞭屍。
「真是可惡,你看姓蘇的那嘴臉,她好歹也是個貴妃,居然對那丫頭那麼恭敬,一副討好的樣子!」
「是啊是啊,太師府地臉都給她丟盡了,你們聽說沒有,她沒進宮之前,被一個有名的淫賊擄去過,也許早就貞潔不保,皇上那時候還不想要她呢……」
「就是呢,這種人也能入宮,應該被打入冷宮!」
「怪不得她跟寶尚宮一路,都是一路貨色不是麼,一個天生,一個出身低賤!」
「說的是,還寶尚宮呢,可惡,平常那幫人都叫她尚宮娘娘,我老早就聽著不順耳了。」
「呸,尚宮娘娘,她哪裡配叫娘娘」
幾個人興高采烈,口誅筆伐的很是起勁。
正說的高興——
「她不配叫娘娘,那還有誰配呢?」一個清雅淡然卻又隱帶叫人不寒而慄怒氣的聲音,自眾人背後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得魂不附體。
原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說的竟是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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