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聽麼?」龍靜嬰淡淡冷笑著。
微寶被他抓住,動彈不得,只好拚命地大叫。
然而任憑她聲嘶力竭,那邊來的勢頭卻絲毫不減。駿馬奔騰,帶著馬背上的騎士,這邊龍靜嬰卻不動聲色地,就在馬匹衝到據自己不到百米遠的距離時候,才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掏出一柄長長的樂器,另一隻手在微寶身上輕輕點了兩下,而後放開手掌一送,微寶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飛入了他身後的馬車中,竟不覺得跌痛,身子躺在了毛毯之中,連動也不能動,話都說不出。
她心底著急,只好拚命地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龍靜嬰回手,動作緩慢,那邊衛紫衣率鐵影流的精幹急奔而來,距離這邊已經不足5o米,他才微微一笑,手指搭上了那管長長的樂器。
低眉,粉色的唇一動,輕輕吹出了詭異的樂曲,隨風悠悠揚揚地蕩漾開去,帶暗地裡波濤洶湧。
在微寶這等不懂武功的人耳中,那樂曲不過是古怪了些,然而……
樂曲聲波動而出,於空中形成了不能為肉眼所見的波動圈子,向著身後推移出去,以一種快到恐怖的度,以一種強大到霸道的力量。
衛紫衣打馬上前,當其衝,忽地胸口一窒,那樂聲撲面而來,彷彿是一層透明的牆壁,他們直闖入其中,一剎那馬匹向前,動作都為之停了停,馬蹄奮起在空中,卻有半分鐘的時間,無法落下地面,場面詭異到極至。
衛紫衣心頭一動。喝道:「大家小心這邪音!」
他喝聲之中,用了五分功力,勉強自這音律的牆中破開一絲縫隙,帶著旁邊的四五匹馬闖向前一步,然而其他的鐵影流眾便沒這麼好運。那邪音攜帶著極大的內力裹在其中,衛紫衣衝向前的瞬間,只聽得身邊不遠處一聲聲慘呼此起彼伏,他回眸看地時候,卻望見有幾個功力稍低的、跟著自己不遠千里而來的鐵影流眾,身上鮮血淋漓,自馬背上紛紛跌落地上,卻不等落地,連同坐騎一起。砰地連聲作響,已經被炸成團團血霧,慘狀難以目睹。
他驚駭回頭去看。卻望見不遠處。那人一襲魅惑地藍。挺身立在馬車跟前。手中低低地按著一管長長地樂器。雙眸一抬。彷彿少年般地面容。那雙眼裡透出地冷意卻滲透到他心底裡去。
「大家挺住。運功抵擋!」衛紫衣厲聲又喝。
聲音送出去。勉強又護了幾個鐵影流眾。
那閒閒地站在原地地龍靜嬰望見他這般強悍。心底想:這小子。有些意思。
忍不住起了戲謔地心。一動。唇微微地上挑。很是好看地弧度。輕輕吐氣。那種詭異地邪音又出。
衛紫衣見狀不好。將牙一咬。整個人自馬背身上騰身而出。人在空中。手中有銀光乍現。向著龍靜嬰所在地方向。猛然甩出。
他意在嚇唬,並非要傷人。
自他認出那是誰開始。
「好……」一聲輕笑,自那人嘴角溢出。龍靜嬰停了樂音,手中的尺八當空一揮,只聽得細微的「朵朵」地聲響,當藍影初定。尺八回到胸前的時候。上面已經釘了亮晶晶的極為細地銀針,彷彿牛毛一般的細。軟弱無力一樣,卻深深地插入尺八的堅硬之中,可見使出針者功力自然不俗,叫人動容。
龍靜嬰目光低垂,冷冷一看。
那邊鐵影流眾趁著邪音停了的片刻,縱身向前,已經破出了那樂牆,迅地包圍在了他的跟前。
「亂而不慌,不錯啊。」龍靜嬰不以為意,尚有閒心誇獎。
那邊衛紫衣從空中徐徐落下,披風向著身後一甩,稍微低頭說道:「多謝前輩誇獎。」
「我哪裡像是前輩。」他冷冷地說。
「多年之前,在下曾跟前輩見過一面。」衛紫衣慢慢地說。
龍靜嬰卻彷彿不記得似的,淡淡說:「是嗎,你記性不錯。」
「前輩……」衛紫衣目光一掃,自身後葬身喪命在他手上的流眾殘軀上掠過,壓一口氣說,「在下並不想跟前輩動手,請前輩……」
「你想跟我談條件?」他淡淡地。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請前輩成全。」衛紫衣不敢大意。在其他人眼中看來,面前的人是一張無辜的少年臉龐,彷彿一個未經世事初出茅廬慣常了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地小子,然而明眼人如他卻能看得出,此人一身邪氣,而且是絕對不容小覷的那種。
能以內功驅使魔音,並能達到那樣驚世駭俗的效果,若非有半百以上的功力,便必定是武學天才才能有的造詣。
更叫他心底驚詫的是:那年,他第一次見到眼前人的時候,他也是這幅模樣,而當時的衛紫衣,不過是個剛弱冠的小子,還未曾繼承金縷衣真正衣缽。
如今起碼是七八年過了,他地樣子卻絲毫沒變,彷彿跟自己年齡差不多似的,若非是親眼所見,實在是無法相信。
「成全?」龍靜嬰喃喃念著這個詞,隱約觸動了心事,他這一生,似乎只成全過一件事,讓他後悔煩惱到如今,如今,難道還要他再成全?哼一聲說道:「害怕了麼,怕的話,轉頭離開,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衛紫衣心頭一顫,卻不為所動,說道:「衛紫衣千里而來,只為一人,請前輩將馬車中的人交給我,我自然轉身就走。」
「哦?」龍靜嬰一挑眉,低頭望著尺八上插著的細細銀針,「好端端的東西,就這麼被毀了,雖然很細小看來沒什麼影響,音律卻始終起了變化。」手上一振,衛紫衣來不及提醒示眾。手上一抖已經將一身披風急撤下,當空揮舞,龍靜嬰那邊輕輕地笑,尺八上銀光閃爍,四面八方地射了出去。衛紫衣黑色披風彷彿大網,卻依舊收不了那許多,其他的有機警的流眾,急急忙忙閃了開去,有的反應稍差一點,銀針入體,找穴找地極準,頓時連哼一聲都來不及,便已經立斃當場。
衛紫衣披風捲住了大半地銀針。卻依舊救不了所有的人,見又有人無辜死在這神秘人手上,他心頭一片熱血全都被他地煞手冷卻。忍不住怒道:「在下一直退讓,前輩你卻如此咄咄逼人,既然如此,就別怪在下無禮了!」
龍靜嬰毫不介意地說:「那就來吧。」這個世間,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熱血和交情。
正在此時,忽地聽到馬車之中有細微聲響傳來。
微寶在馬車內,極力豎起耳朵聽外面響動,聽到龍靜嬰同衛紫衣對話,衛大哥一味地謙和退讓。那壞蛋卻總是挑釁,步步逼人,她心頭漸漸地從擔心著急到害怕。
雖然方才不知生了什麼,但是鼻端已經嗅到了淡淡的鮮血之氣,隨風隱隱地透入了車內。
向來那麼溫和地衛大哥也生了氣,恐怕真的是那壞人作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來了,她心頭想到了在山上時候,他不由分說地就殺了自己的小狗,甚是冷酷無情。難道也會對衛大哥如此……想想他方纔的話,讓她打心底覺得害怕,若他真的想對衛大哥做壞事,恐怕現在就已經開始了。
再不阻止,就難辦了。她的心頭如有針扎過來,極害怕衛紫衣也被那壞人傷到,而自己卻在這裡一動也不能動,萬一衛大哥真的因為她而受傷甚至送命,她以後還有什麼勇氣活在世上?
可是。究竟該怎麼做呢。她現在……無能為力啊,說話都不能夠。腦中拚命轉著想找個辦法。急中生智的,一剎那,忽地想到了在皇宮裡地時候,她昏迷過去,似乎曾聽到過小葉神醫的聲。
「我讓子詹帶藥丸給你,就是想繼續壓抑你偶然的心緒波動就會病之痛,你為何不服下它!」——
我明明是想要喝地。
她想辯解,卻無法出聲。
那邊他又說:「現在該怎麼救,我這方子,還差一味藥……若是少了,恐怕也不能驅除病根的,必定要方子齊全了才好動手,現如今只能……」
等等……
她回想過去,他那一句話「偶然的心緒波動就會病……」
腦中靈光乍現。
在皇宮內,她之所以會昏迷,是因為……聽到宮女姐姐們說昭王爺他,他……
心中閃過一抹揪痛,對了,對了,當時就是這個感覺……微寶心頭大痛,腦中卻另有個聲音叫:「對了,就是這樣下去,繼續想下去,繼續心痛下去,就可以了……」
他的眉,他的眼,昨日他還尋到皇宮來找她,說什麼「見到了我,就該立刻撲到我的懷中來啊」,可是以後呢,還可以嗎,如壞人說的,他以後就是皇帝了,他有自己的皇后,還有還有,後宮那麼多的女人,難道要跟她們爭麼?
她地性子……——
該怎麼辦,王爺,該怎麼辦?
情不自禁入了戲。
心痛到無法壓抑的時候,身子忍不住顫了起來,原本被他點了穴道一動也不能動,現在手腳在微微地抽搐了,撞在了車板上,出了古怪聲響,聽到……快點聽到……那壞人……不要……
她眼前陣陣的昏,心底絞痛亂成了團,手逐漸地也能動了,那被點的穴道漸漸無用,微寶伸手,小小的拳頭撞上了車窗,張口叫道:「不要傷我衛大哥!」
喉頭有什麼跟著聲音也湧出來,她無法控制地張開嘴大大的喘息起來,黏糊糊的,斜著眼睛去看,紅紅,是鮮血流出,伴著她臉上的汗,糾結一起。
眼前光芒一閃,有人飛快地掀開了車簾闖了進來,急急地將她抱起來,微寶極力地撐著,叫自己意識清醒,望著眼前人,是那壞人……她嚥一口氣,顫抖著說:「別傷……衛大哥。」
那壞人憤怒地望著她,很氣憤很猙獰的樣子,卻不說話。
她只是著急,手腳亂動,還試圖說話,那壞人忍無可忍地怒道:「給我安靜些!」微寶茫然而焦急地,直到旁邊多了個溫和地聲音:「小寶,放心,衛大哥在這裡呢。」車簾被掀起的光亮處,多了個熟悉的溫暖的人。
她一眼看到他那熟悉的好看的眉眼,才立刻安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