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灰蒙起來,黎明將近。不遠處一道山崖直聳在密林盡頭,這便是奪命崖。有二十丈高,山崖直上直下,極為陡峭。只有少許的岩石在外伸出了些許的稜角,還大都隔著好幾尺才能摸到一處,就輕功高強的人爬起來也比較艱難,更不要說兩個人都是一身的傷,林陌惜還沒有功夫。
「快爬到我背上來,抱緊了。」沐煜逸先是扯下自己之前就捆在身上的繩子,又俯下身子讓林陌惜爬上來,胡亂的把繩子往身上捆幾圈,便一躍往山崖上攀爬去。
林陌惜嚇的一動不動,身子僵硬,雙眼緊閉,兩手緊緊的箍在沐煜逸的脖子上。
爬了約有一半的樣子,沐煜逸側臉對林陌惜說道:「陌惜你手上放鬆點,我快被你勒的要斷氣了。」他滿臉汗水,臉色嫣紅,看起來很不正常。手臂上的傷口因為用力,一直往外滲著血。
林陌惜聽得沐煜逸的話,才緩慢睜開眼,看到沐煜逸的樣子,才趕忙鬆了鬆手,轉頭向下望去。只見山下,兩匹棗紅色的馬上各坐一人,抬頭看著他們,而另有一黑衣人悄然尾隨著他們,眼看就要追了上來。
「沐煜逸,有一個刺客馬上就要追上我們了。」林陌惜急的直拍沐煜逸的肩膀。
「你輕點,再拍我們都得掉下去。放心吧,就快到崖頂了。」沐煜逸抬頭看著馬上到達的終點,他使出渾身力氣,加快速度向上爬起來。
等沐煜逸的手能抓住崖頂的邊沿時,那個刺客也到達了他們的腳下。
刺客單手抓著凸起的山稜,另一手拿著手中的劍向林陌惜砍去。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沐煜逸斜抓著山沿,抬起一腳用力踢向刺客的手臂。那個黑衣人一躲閃,手掌吃不住力,整個身子便離開崖壁,朝山下墜去。
林陌惜還未反應過來,就感到腰部刺痛,附在身上的繩子也鬆了,她慌亂的抓著沐煜逸的衣衫。
沐煜逸感到腰間一鬆,只道不好。他一手迅速翻轉,抓住往下墜落的林陌惜,另一隻手死死扳著岩石。
「沐煜逸,祝你好運,我們岐州再見。」騎著棗紅色馬的女子清脆的聲音裡灌注了充沛的內力,被又響又亮地傳了出來,擴散到山崖,又被蕩到林中,一圈一圈的漾在山林之間。他們調轉馬頭,絕塵而去。
林陌惜的一隻手被沐煜逸死死抓住,另一隻手和整個身子卻憑空蕩在空中,沒有著力點,手也夠不著最近的一塊的稜石。
沐煜逸受傷的手臂,用力的抓著林陌惜,血如細流一般,向著林陌惜指間衝過,殷紅觸目。而他的臉色異常慘白,身子也有些微顫。
「沐煜逸,你放手吧!你還有你的使命,而我這一次正好可以向你贖罪。」林陌惜眼泛淚光,她不能讓自己這麼自私,就算再來一次,也要這麼選擇。
「陌惜,不許這樣說,我可以拉你上去,可以的。」沐煜逸又一次使力,想要把林陌惜提起來,只是他的臂膀失血過多,開始有些麻木起來。
「好了,沐煜逸,你這樣說只是安慰我,可是我們沒得選擇,你沒聽見剛才那個女子的聲音麼?她在岐州等你,你一定要回到你的封地,查出她的身份,替我報仇。再何況我身有劇毒,本也活不長久。若你再不放手,我們都要掉下去了。」
「陌惜,你聽我說,我們再努力一次好嗎?我幫你努力夠到旁邊的那塊山石,你可以做到的。」沐煜逸露出期望的眼神,他此刻唯一想的就是,哪怕都掉下去,也不可以放手。
林陌惜盯著沐煜逸,充滿信心的點點頭。只是這個過程異常艱難。
第一次失敗,第二次第三次接連失敗,就在沐煜逸的鼓勵下,在五次總算攀到了岩石。手有了著力點,跟著腳便輕易的踩到其他岩石。林陌惜好像一隻膽怯的猿猴般攀附在崖壁上,一動不敢動。
瞬時即逝的時間,此刻卻漫長的如同過了一個世紀。
沐煜逸鬆開手,輕舒一口氣,自己奮力爬上崖頂,一切看起來都無比簡單了。他從一旁的樹上找到一根樹籐,捆在自己腰間,又把另一頭垂到林陌惜身邊。
「陌惜抓住樹籐,我拉你上來。」
林陌惜由於太緊張,腰間又被劃了一刀,她只能僵硬的扳著岩石,自己卻開始有些產生幻覺,連沐煜逸的臉都有些不真實起來。
沐煜逸明顯感覺到林陌惜的變化,他心中一驚,看著剛才扯到樹籐的大樹,他迅速把樹籐綁在上面,用手拉了一下,似乎籐條能承受的力量並不大。不管怎樣,沐煜逸還是小心翼翼一手拽著籐條,一手攀著岩石下到林陌惜所在的位子。而後他攬過林陌惜素腰,輕聲對她說道:「我說過,不會放過你的,你可不要想著從我這逃離。」
林陌惜側目看著沐煜逸,她第一沒有對這樣的威脅感到厭惡,反而有種甜蜜一直流到心尖。
沐煜逸半抱著林陌惜,往山頂上爬去。
終於山頂的風又一次拂面而過,整個人清醒起來。
一輪紅日從山間一躍而出,渲染出金色的雲海,金色的山林,一切都被包圍在金色的海洋之中。
林陌惜抱膝坐在崖頂,看著站在山巔負手而立的沐煜逸,整個人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箔,莊嚴肅穆。
「煜逸,你知道我剛才那一刻想的是什麼嗎?」林陌惜慘白的臉龐,在金色的籠罩下,顯出怪異的色彩。「我想的居然是,你千萬不要丟下我。是不是很口是心非,可是我發現自己真的有些眷戀你了。」林陌惜不顧羞澀,沒有遮掩,她一口氣說出了心中全部的所想。
只是沐煜逸沒有回答,沒有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