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一刻,天地黑、白不再混淆,斷然分開。太陽掙扎著想要衝破大地的懷抱,絲絲縷縷的陽光便投射出來。
錦州東西南北四個城門,此時卻只有東門和南門響起了開城門的號角。一列整齊有序的士兵衛隊快速從街面踏過,連剛探出頭要開門的百姓都被嚇的立刻又關上自家大門。
林陌惜和風影,早已不再是昨晚的兩個醉漢。風影去一戶人家「借」了兩件普通的粗布短衫,躲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巷,搖身一變,二人成了兩個顫顫巍巍的老人家。
「老頭子,你看我這樣行嗎?」林陌惜俏皮的弓著腰,學著老人滄桑的話語。
「扮相我敢保證沒人認得出,但是你的聲音太清脆了,一會你還是少說話為妙。」風影認認真真揣摩半天,最後還是不能放心林陌惜。
「不就是和你開個玩笑,一會我知道配合你。」林陌惜撅起自己的嘴唇,背過身不再看風影。
「拿命開玩笑,你想死?」風影不明白自己無比認真緊張的事,她怎麼可以表現出如此的淡定和充滿信心。
林陌惜拿過自己身旁的粗木棍子,自己先往巷子外面走去,她是真沒辦法和這個榆木腦袋的風影共同交流。
「快低頭,後面有隊官兵來了。你跑那麼快幹什麼?有像你這麼矯健的老婆子?」風影看著林陌惜離開,自己也立馬跟了上去,只是他一出巷子就看到遠處奔來一隊士兵,而林陌惜正挺著腰板飛快的走在前面。
林陌惜聽見風影的話,也是嚇了一跳。她想要往後看,風影卻死死抓著她的肩,把她拖到牆角上。
「你若動,必死。」
那隊士兵快速的從他們面前走過,其中走在最前頭的人回頭朝他們看了一眼。林陌惜悄悄抬起的眼簾剛好和這個人的眼神相撞,兩人均是一震。
「風影,剛才那個帶隊的我認識,是行轅的趙參將,我就是讓他帶我出來的。他怎麼在這,難道沐煜逸那邊出了事?」
「看他的樣子這像是要去南城門,錦州的戒備加強了。我們不能走南門,若他認出你來不得了。可是走東門,軍營是駐紮在錦州南門以外十里,你一個人能否找的去?」風影有些擔心,畢竟林陌惜只是一介女流,若她不肯也只有姑且一闖。
「我可以,你太小瞧我了。不就是多走些路麼,只有出了城,我就跑著回軍營。」漆黑烏亮的眼珠,光彩熠熠,林陌惜抬頭認真的說道。
風影大約是沒想到林陌惜會如此爽快,和他所遇見的柔弱女子不同,她的骨氣裡有傲氣。
說話間,陽光已是鋪滿大地,長街上倒影出兩抹斜長的影子,佝僂身軀,步履蹣跚。
兩人專挑沒人走的小巷,腳步飛奔,若是有人經過,又迅速低下頭彎下腰,慢吞吞的開始挪著。一會起一會佝,林陌惜滿頭汗水,她的體力可沒有風影好,開始有些真吃不消了。
「來,別動。老婆子我給你擦汗。」風影拿出白色的帕子,在東大街口給林陌惜擦著汗,引來好些人指指點點,他卻不在意。
林陌惜有些尷尬,大庭廣眾之下,兩個老人家做這些,似乎有些不合理。而她的肚子,更是不合時宜的「咕——」了一聲。「我有些餓。」她不好意思的捂著自己的肚子,尷尬的笑道。
風影嗤笑一聲,拉起林陌惜的手,慢吞吞走到一旁賣包子的早點攤。「小兄弟,給我這老婆子拿兩個熱乎的肉包,再來四個饅頭包起來。」風影接過包子,遞給小販一疊銅板。
林陌惜拿著肉包,眼睛都直了,自打昨天下午吃了點東西,一直餓到剛才。本以為扮老人挺輕鬆,沒想到差點餓的頭暈眼花。她大口大口的吃起包子,樣子完全不像一個花甲老人。
吃完兩個包子,打一個嗝,總算不餓了,只是這時林陌惜才想起身邊還有風影,「不好意思,我把兩個都吃了,你怎麼辦?」
「還有饅頭,我體力好,不餓。快走吧,東門盤查的還不是很嚴。」風影似有似無的彎起唇角,他想要撫上她頭的手掌,在半空停頓了一下,最後輕拍在林陌惜肩部。
兩個人蹣跚的走到城門口,守城的士兵正在一一盤查進出城門的人。
「說你吶,快點把斗笠取下來。喲,還挺硬,抓起來。」一個瘦弱精幹的士兵,提著刀對著一個褐色粗麻衣的男子凶道。
「把包袱拿過來。」那個士兵一下從風影肩上扯下包袱。
「大人,行行好,這是我和我老婆子的口糧,我們趕著出城走親戚去。」風影的聲音聽起來沙啞但不失乾脆。
那個士兵扯開包袱,露出幾個雪白的熱饅頭,他又瞅了瞅林陌惜和風影,露出一股厭惡的眼神。「滾滾滾——窮酸相,今天真他·媽背運,連個大子兒到現在都沒撈著。」士兵朝著地上啐一口唾沫,連連擺手讓他們快走。
自出了城門,林陌惜算是對風影徹徹底底的佩服,原來扮老人是最好混過關的。風影剛才的表現,從裡到外都讓當時在場的林陌惜找不到破綻。卑微的眼神,乞求的話語,舉手投足間就是活脫脫一位老者。
「你真厲害,我以後喊你大哥吧!我是真佩服你。」林陌惜雙手抱拳,「多謝風哥相救。」
風影笑著摸了摸林陌惜的頭,「好,以後你是我的小妹。」風影從懷裡拿出昨天的那塊金牌,交給林陌惜。「陌惜,順著這個方向一直走,就能到達營地,我就不送你了。自己多小心,以我的信號為準,你們再行動。」
林陌惜揣著金牌,回頭朝風影招招手,又輕快的朝著營區跑去。
一抹身影一路隨著林陌惜,直到看著她能看到大帳時,才悄悄隱去,向著南城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