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十五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就連荊州都覺得不能讓人就得溫暖。走了半天,只見雪越下越大,瑞晗心中只後悔出來時沒帶手爐,使勁跺了跺腳,還未等她邁出第二步,卻發現肩上多了件披風。
瑞晗轉過頭,迎上影十七神情複雜的目光,他匆忙轉過頭去,「你這個女人怎麼不知道愛惜自己,若是病了,救王爺的事情豈不是要被耽擱?」
瑞晗只聽不說,光把招牌微笑掛在臉上,直到影十七覺得自己心慌的異樣明顯,才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對我太好,否則我會誤會的!」
「誤會什麼?!」影十七竟然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你想的太多了……」
「所以我才覺得自己最近老了很多……」瑞晗決定吃點小虧,順著他的話說。
說話間已經隱約可見雷柏府門,瑞晗抬頭望去,但見一女子身穿絳紅色披風,天青百褶的襦裙,烏髮高挽,飄雪之中打著油傘,似乎在等什麼人。瑞晗快走兩步,來到跟前,定眼一看,果然是覃雅。
望著影十七手中提著的食盒,覃雅笑問道:「妹妹來赴宴,怎麼到自己帶了東西?難道是怕雷大俠虧待你?」
瑞晗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苦笑道:「我是怕自己總是白吃白喝,會被人罵。我又不比姐姐,每次都能來上一曲,要不姐姐就收我為徒吧,你看我有沒有那天賦……」說罷,瑞晗將油傘遞給一旁的影十七,順勢做了甩袖,雲步。
「我沒有給人平白拿傘的習慣!!」瑞晗正舞著起勁,誰想影十七卻從頭潑了盆冷水,「你就是缺少點自知之明,偏要魯班門弄斧!」影十七輕嘲的冷笑一聲。
瑞晗冷哼一聲,心中恨極了影十七,瞪著他臉上掛著的那種令人恨得牙癢癢的笑容。她心頭火起,想著該如何報復才好,冷不防影十七飄然走到她身旁,輕聲耳語:
「還發什麼呆呢,快點進去把事情辦了!莫非你就那麼喜歡對著雷柏的臉?!」
瑞晗略有一絲邪魅的笑淺淺噙在唇邊,回擊道:「雷柏雖然不招人待見,但實事求是的講,還是比你強上百倍!!」
影十七一怔,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信不信我把你丟在這裡不管了?」說罷,悠然步進雷府。
瑞晗也不去管影十七,上前挽住覃雅的手筆,輕笑道:「姐姐身上可真香,是帶了妹妹送的香包?」
覃雅微微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難以啟齒的問題,在瑞晗耳邊輕聲說道:「妹妹是從哪裡弄來的這種香包?昨日好多姐妹都說這味道特別,不但香而且濃烈……」
「波斯人的特產,那日偶得,想到姐姐你喜歡這些東西,就留心替你收下了。」瑞晗笑瞇著眼睛,一臉純真的微笑。猛然間,她想起之前自己的綽號,是怎麼得到這個綽號的呢,瑞晗歪著頭想了一下,才恍如昨日般的想起,原來是因為自己以前殺人的時候,都會面帶微笑的緣故。
雷柏雖然只是武林中人,但此番元宵家宴卻也規模空前,冠蓋雲集。荊州凡是有些頭面的人物,都被列在邀請之列。雷府正園內設了近二十桌,另有兩桌設於正廳之內,自然是用來款待雷柏認為更為重要的人物。
乍暖還寒時候,正是梅花盛開之時,燈樹遍立,絲竹之音更是悅耳,瑞晗心中冷笑,看似富貴奢靡的盛宴,不知一會兒該以什麼樣的結局收尾。
她正胡思亂想之際,雷柏已經迎了出來。他面上始終保持著妖迷的微笑,「阿萬來的晚了,若是早點來,我們還能先暢飲一番。現在看到沒有機會了……」
「就怕師傅忙沒時間陪我們,你看徒弟帶了罈美酒,一會兒師傅可要陪我喝上幾杯!」瑞晗微微瞇起清冷的眸子,一字一頓,「這可是徒弟的心意,師傅不能不給面子。」
雷柏一拱手,笑道:「一會兒肯定要跟阿萬你喝得不醉不歸。」
瑞晗和影十七相視一笑,正要提步向正廳走,雲外的知客高聲唱道:「西廠指揮使明大人到。」
瑞晗心裡一悸,明大人,難道就是此前雷柏所說的明讓?轉而看向影十七,果然見他臉上閃過一絲陰雲。瑞晗不由打了個哆嗦,莫名有一種噩夢即將開始的感覺。
「明讓來遲,雷大俠莫怪!」說話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身形魁梧,濃眉大眼,極為豪邁的樣子,負手望著雷柏,一絲冷笑不易察覺的從他臉上閃過。
雷柏滿面春風,笑迎上前道:「明大人肯賞這分薄面,真是令雷某欣喜若狂。」說著,雷柏對明讓又是鞠躬行禮,明讓微微點頭,嘴角微微含笑,眼神似有意無意地掠過站在不遠處的瑞晗,道:「那邊的可是影十七?」
雷柏點頭連稱是,微微側身,將明讓引向瑞晗,「明大人,你們先聊著,雷某先告退一會兒!」
見雷柏走遠,明讓肆意地打量著瑞晗,嘴角勾起一個近乎挑釁的笑容,「這麼長時間,明某還是第一次見姑娘。不過姑娘的牙尖嘴利明某早有耳聞,更是聽傳言說姑娘懷了身孕,但明某要提醒姑娘一句,皇室血脈可是不能亂認的!!」
瑞晗望了一眼明讓,冷冷道:「以西廠的手段,民女能有什麼事情瞞得過大人你呢?怕是連上廁所洗澡的事情,都有人監視吧?」想到之前明讓竟然要將自己作為物品交易給雷柏,她心中怒極,語氣更冷了幾分,「民女倒是忘了,西廠做的都是些暗中監視的人事情,想來就連正常看人都不會了!!且民女就算再淺薄無知,也知道冒認皇室血脈是欺君大罪!!」
影十七煞有介事的冷了下臉,長睫一掩,雙唇帶著詭異的笑意輕啟:「阿萬,怎麼能對大人如此說話,連皇上都要對大人禮讓幾分……」
「呵……」瑞晗怔了片刻,這才慌忙點頭,「你不說我到忘了,明大人是高官大人,一定不會將我那些不上檯面的話放在心上吧?」
明讓也沒有深究,一笑而過,話題就此終止。
一時間客人到齊,雷柏宣佈開席,眾人方才鬧哄哄地落座。丫鬟小廝們川流不息地將熱騰騰的精美佳餚擺上酒桌,戲台上也開始想起熱鬧的歌舞聲,雷柏請來的都是羅剎美女,瑞晗抬眼開去,頗有一些西方歌劇的味道。
瑞晗坐在覃雅的身旁,不時看向坐在另外一桌的明讓,心中思索著什麼,輕輕捅了下影十七,低語道:
「他一會兒不會壞了我們的事情吧?」
從雷柏對明讓的態度,就知道此人的權勢極大,若是明讓有意阻撓自己,便如踩死一隻螞蟻那樣容易。
「他心中更想看到你成功!」影十七的聲音被模糊的隱約傳來。
瑞晗點點頭,影十七的話倒是沒錯,明讓所要的不過也是救出肅王,又怎麼會在意到底用的什麼手段。
席間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卻是雷柏輸了酒令,被人抓住手臂狠狠地灌了三杯。瑞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往自己的酒杯中到了些酒,又拿到鼻尖聞聞了,一臉驚訝地看著影十七,這酒竟然和自己帶來的一模一樣。
視線之中,輕闔著一雙妖嬈眸子的影十七看到瑞晗的反應並不驚訝,唇角輕不可見的上揚,聲音是沙啞的低沉:「做事情要做的完備,喝自己家的酒醉倒,最後總不能賴在我們身上吧?」
瑞晗眨了眨眼睛,心中思考著身旁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構造,比起肅王來,他似乎更可怕一些。
「阿萬想什麼想的出神,連師父來敬酒都沒看到?」瑞晗發呆之際,雷柏已經走到她身旁,笑瞇瞇地看著她,都說波斯酒能醉人,果然不假,今天瑞晗在他眼中,更是美了幾分,忽然他出口感歎道:「阿萬應該是天上的仙子才對,誤入了凡塵,成了我雷某的弟子,倒是我三生有幸!」一陣濃烈的香味,不知從何處傳來,雷柏一時間更恍惚了幾分。
瑞晗並未真的喝酒,他對週遭一切似乎是漠不關心,斜斜靠在椅背上,瞇起眼睛來,似睡非睡,偶爾嘴角泛起一絲完美的弧度,媚態橫生,到讓坐在一旁划拳的影十七臉上一陣緋紅。
「我們這些客人也是酒足飯飽,就不在打擾了。」說著便起身告辭。見明讓起身告辭,眾人也紛紛告辭,雷府門前又是一片熱鬧喧嘩。
大廳中獨留,瑞晗三人,送走客人,雷柏緩步走回大廳,笑道:「今日來了這麼多人,怕是你們都不盡興,不如我們在喝兩杯,阿萬不是還帶了好酒來?」
「師傅,我們果真是有師徒緣分,徒弟帶來的酒,竟然和府上準備的酒一模一樣!」瑞晗迎向雷柏的目光,笑著說。
「真是巧,我府上的管家說,這是外藩的酒,沒想到阿萬也喜歡……」
正在兩人說話間,猛然聽到院子中一片嘈雜,「不好了,西院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