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上晟侍衛站立一旁,對鍾離鈺半是保護半是監視,頂樓的風漸漸變小,鍾離鈺負手閒閒站立,華衫錦帶,尊貴中自有一份疏狂的閒逸,
瓷江宛如寬碩的白練,被層雲拋出,時而沓沓湧起,時而平如鏡面,又像是巨擘筆下的揮毫,始濃陽處起筆,一氣呵成而不見終尾,
鍾離鈺展眉,俊秀的臉上酒窩露出來,笑道:「居高臨下,果然好景致,」
聽到這句話,正欣賞著景色的少女抬了抬眸子,問:「你很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嗎,」
鍾離鈺不防有他,琥珀般的眸子泛出笑意,誠實道:「居高,方可望遠,站在高處,人自然就有一種睥睨天下的豪邁情懷,世界上很少有男兒不喜歡這種感覺吧,」
連舟斂了斂眸子,蒼白的臉上泛開淡淡笑意:「對啊,男人都喜歡這種感覺,」
居高臨下,唯我獨尊,
想起那日夜晚,白衫男子在樹林間冷冷開口,我手上滿是鮮血,腳踏無數無辜人命,
只有和他那樣,腳踏一些什麼東西,才能登得高吧,
鍾離鈺本就是皇子,宮廷爭鬥比朝廷之爭更加殘酷血腥,這點,連舟自是懂得的,
所以就在此時,連舟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她側首微笑:「祝你登得更高,看得更遠,」
無論如何,希望你是勝利的一方,斯世混沌,勝者才有生存下去的資本,
所以,鍾離鈺,你登高吧,我不會阻礙你前進的腳步,
身處高處,清風攬懷,美人在側,鍾離鈺心情大好,笑道:「說得好,」
連舟見他開心,不由泛開笑容:「既然誇我說得好,那太子殿下,不知有沒有東西可賞呢,」
鍾離鈺一愣,接話道:「不知道你要什麼,」
連舟只是隨口一說,開開玩笑而已,也沒想過真從他那裡撈點什麼,一時無言,
鍾離鈺卻斂下笑容,幽深的眸子朝著少女望過來,張唇道:「不知,」他凝眸於她,「賞你當個太子妃玩玩,如何,」
連舟愣了愣,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目光與鍾離鈺的相撞,她分明在他眼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小小的,被疼愛的,
連舟青絲作舞,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純淨無垢,在他的注視下,她的小臉有些紅,給病中的她添了幾分嬌態,她扶住自己的額頭,悶聲道:「鍾離鈺,風吹得我有些冷,我們還是下去吧,」
鍾離鈺背對著鼓樓的大鼓,聞言似笑非笑:「好,」
走來下面,連舟只是靜靜地跟著他,想說話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倒是鍾離鈺神色如常,彷彿剛剛就只是玩笑之語,他沒當真,連舟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見男子腳步一頓,回過身來,
吃了一次虧連舟不會再吃第二次,所以這次她學乖了,一看見鍾離鈺有停腳的動作,她立馬就跟著止步不前,鍾離鈺比她高了很多,他低下頭,笑道:「小宋,想不想騎馬,」
說完就環著胸,繼續道:「這個主意我看好,反正你待在房裡也悶,反而養不了病好,現在春光這麼好,騎騎馬,看看風景,真的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說完他還重重地點了點頭,恨不得說上一句自己真是英明,
連舟張張唇瓣,想說話,被鍾離鈺打斷:「你是怕不會騎馬,」
連舟點點頭,這是顧慮之一,雖然她身手好,會槍法,會格鬥,可是騎馬這種古老的運動,沒人教過她,她也沒學過,當然不可能會,上次從山上跳下來跳到鍾離鈺馬上也是形勢所迫,被逼的,要她正兒八經騎馬,她還真是會出洋相,
但是還有一個顧慮:「鍾離鈺,你騎著馬,跑遠了,就不怕有人來殺你,」
「怕什麼,」他從胸口掏出一個金色的哨子,上面花紋繁複,流光溢彩,一看便是上品,「我只要一吹這個哨子,我的人就都會來了,」
連舟不信:「這麼厲害,」
鍾離鈺摸摸哨子,似笑非笑道:「要不要試試,」
連舟覺得如果沒有危險就這麼弄,無異於把那些辛苦潛伏為主盡忠的侍衛當猴子耍,於是擺擺手,道:「還是別了,」
一匹黑色的馬被鍾離鈺叫人牽了過來,連舟望著那黑亮亮的毛皮和那健壯有力的馬腿,不由讚歎道:「這馬看起來好厲害,」
「這馬可不是只看起來厲害,」某人得了句贊就臭屁了,「他可強著呢,」
鍾離鈺摸摸馬頭,是依舊的神采飛揚,側首朝她柔柔笑道:「這馬可是我父皇小時候送給我的,他以前御駕親征至納陽,途徑盛裔山雪域那裡發現了這匹馬,知道它是純種良馬以後,就帶回來送給我了,」那馬似是通靈性般,用頭輕輕頂了頂鍾離鈺的衣袖,像是十分開心,馬的眼角周圍有一縷白色,馬尾上也有幾撮白毛,夾雜在一片黑色裡,顯得純白如新,
鍾離鈺愛憐地輕拍了拍馬背,笑道:「你別看它現在柔順又聽話,其實它以前野得很呢,」
鍾離鈺站的地方微微逆光,而她又比他矮,望向他時頭頂陽光刺目,連舟不由得用手遮了遮陽光,彎著眸子問道:「是你馴服它了嗎,」
「馴服,」鍾離鈺笑笑,翻身上馬,眉眼間貫有英氣,疏朗颯爽,「小時候我身體不好,也沒怎麼訓練它,反正一直以來它對別人很凶,對我就很柔和,沒經過訓練,算不得上馴服吧,」聽到鍾離鈺說自己小時候身體不好,連舟就想起那日在山谷那裡鍾離鈺突然間石化了般,身體冷得嚇人,正想開口問問,鍾離鈺卻道:「上來吧,」
明媚陽光下,他高居馬上,長手伸出,眉眼間帶著隱隱張揚的笑意,溫暖的五指,逆光的面容,亮花了連舟的眼,
連舟沒有伸出手去,居於馬上的鍾離鈺卻將直線的伸手改成彎曲的弧度,然後長臂一攬,輕輕鬆鬆就把連舟給抱了上來,
連舟窩在鍾離鈺的懷裡,原是蒼白的小臉現在變得微微泛紅,小女兒嬌態畢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