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連舟被孟回從唐璃那裡帶回來之後,孟回就把連舟安排到了一個叫做伊遄院的院子,這裡環境清雅,綠意茂盛,很適合修養。
連舟卻對這樣的幽境失了興致,試想,小命被人捏在手上,隨時都有嗚呼的可能,她還怎麼能悠哉得起來?
她目光落在窗外的重重疊翠,眼神銳利,似有光芒凝聚。
自從那夜孟回對她胡來之後,連舟發現,她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這不見得是件好事。
上一次也是這樣,他多日不曾現身,一現身就把那些宋家軍置之死地。他的心思七轉八轉,保不準現在又在打什麼主意。
上次,她只有乖乖待宰的命,這次,就不同了。
擁有瘋傻外像作完美偽裝,她明顯地知道,孟回對她鬆了許多戒備。
小樣,她可是21世紀刑警部最為得力的偵查臥底,演技雖說還摘不到奧斯卡金像獎,但放倒好萊塢一大票影星還是不在話下的。不然,桀日那麼大的犯罪組織,怎麼會讓她耍得團團轉?沒有高超的演技,堅韌的心智,怎麼可能做到?
尤其現在她還是附身於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身上,無形中別人對她的猜忌又淡去了幾分。
是啊,小小年紀便遭逢巨變,能有勇氣活下去就已經很難得了,就算是瘋,也並不稀奇吧。
很多人都必定會懷揣著這樣的心思。
如此,甚好。
現在身體養好了許多,是可以行動的時候了。無論如何,乖乖地待在這房間裡,任何事情也不去做,就等著任人宰割,根本不是她的風格。
經過多天的觀察,她從下人的閒言碎語中輾轉得到了些信息,比較重要的就是孟景儒和孟回現階段都很忙,忙到無法顧及她。尤其今天南填王爺來訪,他們更加忙得脫不開身,是以對她的防守又減弱了一層。
況且,現在茵夏還在孟回手裡,孟回肯定以為她不敢輕舉妄動,層層考慮下來,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可以算得上是相當有利的。
既然如此,定要趁這個時候多多搜集一些有效信息。
少女拖著腮,勾唇一笑,明眸流轉,面若桃李。
前幾日下了些雨,現在雖然還熱著,卻也不像幾日前那樣熱得駭人,此刻日頭西向漸移,湖裡波光閃閃的,映著滿池的蓮影,還有岸旁茂密的奼紫嫣紅,一派盈盈,明媚不可方物。
連舟大力推開門,站在門口的下人齊刷刷地望向她,只見少女怒目圓瞪,斥道:「小柒呢?你們是不是把他抓起來了?」
一個大點的丫鬟吞了吞口水,心想這姑娘又發病了,於是小碎步往前,戰戰兢兢道:「宋姑娘……」
話還沒來得及講完,連舟便狠狠推開她,怒道:「你們這些壞人,把小柒和芽兒還給我!」
眼裡怒火逼現,表情惟妙惟肖,纖長玉指往前一指,全身發顫,聲音也似因憤怒冒出抖音,完美的表情加上無懈可擊的肢體語言,佯裝暴怒的情緒融合尖利的聲線,她看起來當真像極一個瘋子,失去理智,妄想成癲。
接著便摀住頭,秀眉蹙起,俏鼻一皺,臉上一派痛苦之色,演技精湛,完全讓人看不出破綻。她抱頭大叫:「啊,頭好痛,好痛啊!」眼角還擠出了幾滴淚,看起來更為逼真。
「宋姑娘,你怎麼了?」
那個大點的丫鬟跑上前來,望著少女痛苦無遺的小臉,心裡不禁有些焦急,少爺交代了要好生照看著她的,現在她大叫頭痛,這可怎麼得了?
她撫上少女的頭,柔聲開口道:「讓浣晴看看小宋姑娘怎麼了?」
少女卻拂開她的手,大眼淚光閃爍,小嘴微張,皺眉叫道:「滾開!」她摀住頭,一邊擠淚一邊惡狠狠開口,「剛剛你為什麼要打我!」
浣晴跌坐在地,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然而不久她又回過神來,暗想,瘋子就是瘋子,胡言亂語,說話做事顛三倒四,白的也可以說成黑的。
旁邊的丫鬟見狀,趕緊扶起了倒地的浣晴,少女看見她們如此,不由哇的一聲大哭出來,也不捂頭了,腦袋像是忽然間又不痛了一樣,她坐在地上,嗷嗷大哭,腳貼於地面,死命亂蹬,只聽她大叫:「你們都是壞人,都幫著她欺負我!」
眾人面面相覷,只見少女哭得更加厲害,還小孩子似的在地上打滾,眾人想扶起她卻又懼怕她的打罵,只能小心翼翼往前挪,心中暗道,這丫頭可真是越來越瘋了。
連舟粉綠色的小裙子沾了灰,裙角處髒髒的一片,雪玉的小臉上也抹了些污,見眾人就要靠攏,她連忙起身,推開眾人,疾步就往前跑去,口中大呼:「你們這些壞人,我要去找小柒,要小柒打死你們!」
那些丫鬟府衛們趕緊追上去,卻見少女一個勁在那裡大叫:「哇,有人要殺我!殺人啦!」
接著就卯足勁,一頓狂跑,臉上又驚又懼,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那些下人們是要去追殺她。
因為孟回把須州的冥衣衛隊都調走了,須州人力單薄,但須州分佈著孟府的大批地下產業,此地極其重要,不可不守。而現在孟家故里倉州老宅也因莫測的攻擊而人手受損,兩地虧空,其他地方又實在派不出人來,權衡利弊之下,孟景儒與孟回商議,決定從丞相府調派人過去。
雖然孟景儒急欲除連舟而後快,但作為人臣,儘管權勢滔天,他也不敢公然違抗聖命,所以,他不能殺了連舟。但是把她放在這裡,養虎為患,日後趁他們不備時捅他們一刀,對孟府可能是極為致命的損傷。畢竟,孟府為了獲得西川地形圖,對她造成了太大的傷害,若是她想報仇,不說成功與否,單是那份決心,想想也不容小覷。
但是現在,她卻瘋了。
如果是真,那就再好不過,如果是假,那這個孩子的心計,實在不可輕看。
但饒是這位上晟丞相如何地閱人無數,卻半點也看不出連舟的破綻,他暗中叫人查宋蓮舟的資料,發現宋蓮舟在春笙閣受盡委屈,唯唯諾諾的樣子,她和小柒和芽兒兩兄妹一起長大,吃了不少苦頭,但三個人的關係極好,這點春笙閣裡的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是以,宋蓮舟知道他們死後,精神崩潰,發瘋發傻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