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孟府護衛的通傳之後,連舟就在茵夏的陪同下,走進了孟回的房間。
坐在桌邊的少年身著青色的袍子,衣領處是精緻的流雲暗紋,肩頭墨雲流瀉,細長的眉眼溫和清雅,身後的陽光大片拓印,細密灑落在少年白皙高挺的鼻樑,和精美流暢的下頷上。微風拂過,少年臉上的烏髮輕輕散開,額心的紅痣細小圓潤,像是涉水而過的蜻蜓,在光潔如額的湖面上,點下的清清淺淺的丹紅。
少年大病微愈,手捧書卷,神色間淡化了些凌厲,一襲青衣更是讓他增添了不少儒雅之色,看起來溫潤無害。
見連舟走來,他微微抬頭,放下書本,淡笑道:「坐吧。」
連舟依言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雙眸微低,內心紛繁,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想些什麼?」孟回略略挑眉,問向面前若有所思的少女。
連舟見他這樣問,不由抬頭,卻撞見一雙深如古潭的眸子,無波無瀾,深不見底。
連舟斂下慌亂之色,急速思索了一下後,彎起眸笑道:「在想該怎麼感謝你。」
陽光下,女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盈盈轉動時瀲灩如水,清澈澄淨,微仰的臉白皙柔嫩,像是上好的羊脂暖玉。
孟回眼神頓了一下,然而很快就斂下表情,他將目光移向窗外,看茂綠的柳樹迎風招展,說道:「不用謝我,我說過了要護你周全的。」
連舟斟酌了一下,露出孩童般無害的笑容,說道:「無論如何,你救了我的命,我會記在心裡的。」
頓了頓她又說:「你好些了沒有呀?」聲音細軟綿長,像是動聽的歌謠。
孟回淡淡道:「嗯,好了很多。」
連舟見他神色倦倦,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麼,就從椅子上站起,說道:「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安心休養吧。」
聽到椅子的輕挪聲,孟回眼神微微一沉,伸手扯過少女的手,抬眸笑道:「不礙事。」
少年的手冰冰涼涼的,還冒著一些細小的汗,像是沾上了雨露的深山青竹,甘涼而清潤。
連舟恍惚中又想起了前幾天少年為她捂臉的手,冰涼如許,卻為她擋下了鋒利的刀刃。
面容俊美的少年淡淡一笑,對著微微怔愣的少女說道:「我一個人待著委實無聊,你留下來陪陪我,可好?」
面前的少年唇紅齒白,五官精緻,笑容淡雅,眼神中的冷冽之氣也因這次病中的緣故而淡去了許多,連舟強自壓下心裡異樣的情緒,坐回椅子上,笑容綻放道:「好啊。」
暗歎一聲,你都對我使美男計了,我不應下來豈不是太折你的面子了。
「你的手好些了沒有呀?」連舟見孟回的手上纏著重重白色的紗帶,覺得於情於理都應該詢問一下。
少年仍是握著她的手,笑得儒雅溫潤,柔聲說道:「嗯,和先前相比,已經好了很多。」
連舟眼睛微微一動,抬眸望去,卻見少年的眼神溫柔沉靜,像是一卷古韻詩詞。
連舟壓下心裡的慌亂,露出淺笑道:「那就好。」頓了頓她又露出一臉感動的表情,說道:「你為了我受傷,我心裡真的覺得既愧疚又感動,我在春笙閣裡長大,很多人都欺負我,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對我這麼好。」
這話半真半假,連舟逼著自己眼睛出了些水霧,顯得一臉誠摯。
孟回輕輕笑了一聲,鬆開她的手後又站起身來,身子逼近淚盈於睫的少女,一股好聞的蓮花香混著淡淡的書卷清氣侵入了連舟的鼻腔。
連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卻見少年的手輕輕抬起,作勢要撫上她的臉頰。
經過這幾天的休養,她的身體漸漸豐潤了起來,已不像剛開始時那樣虛弱。雖然由於局限於這具身體的幼小和其平時的少於鍛煉,她不能像以前那樣游刃有餘,但是自保還是不成問題。
連舟想趁其不備時,用一個小擒拿手將少年制住,可剛伸出手去,她又放了下來,這裡是他的地盤,這樣明目張膽地得罪他,現在就和他撕破臉,對她有害而無利。
她的準則是,能用和平方式解決就絕不使用暴力手段,能不張揚就不張揚,表面的平靜,能拖到幾時就是幾時,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出手。
就在她失神的剎那,少年的手就已經碰上她的眼角,並用那一隻纏著紗帶的手輕輕扣住她的腰,他身上好聞的氣息鋪天蓋地地佔據她的感官。
他用手在她臉上流連,少女的肌膚光滑柔嫩宛如細瓷,少年微微低頭,注視著她。面前的少女烏髮如瀑,皮膚白嫩中帶著一些緋紅,眉毛纖細宛如新月,大大的眸子裡漾著水意,鼻子秀挺嬌俏,玫瑰色的唇瓣微微張啟,貝齒皓白如玉,柔軟的身體半臥在他的懷中。
他眼裡閃爍著些許迷離的色澤,輕輕喚道:「蓮舟……」
連舟剛想推拒,忽然間眼睛一動,隨後臉上泛起嬌媚的笑容,她用手環上少年的腰身,散發著馨香的身子緊貼進他的懷中,少女下巴尖尖,抵在少年的胸口上,螓首仰起,自下而上望著他,眸子裡好似有波光蕩漾。
她輕聲喚道:「孟回……」聲音婉轉如鶯啼,輕柔嫵媚,似能入骨。
她將下巴抬起,把皓手移上,圈住少年的脖子,然後踮起腳尖,用舌尖在少年的嘴角輕輕一舔,芬芳的氣息灑落在少年的臉上,柔聲一笑,說道:「謝謝你……」
少年的眼神越發深幽,額間的紅痣好像也變得愈加殷紅妖冶,他抬起少女的小臉,深如古潭的眼波微微起了皺瀾。
連舟知道時機差不多了,便笑得更加嫵媚撩人,眼角眉梢風情四溢,她用編排的貝齒輕輕咬住下唇,隨後溫柔一笑,聲如妙曲,說道:「孟回,你比春笙閣的那些客人,可要好多了。」
少年的手一僵,卻聽少女依舊溫柔似水道:「他們都只想要我的身子,只有你,真心對我好。」
但凡一個男人聽到女人這樣說,通常都會覺得這個女人恬不知恥,水性楊花,尤其這是在禁錮嚴苛的古代,尤尤其這個少年出身高貴,性格清傲,果不其然,少年聽到她的話,眼裡的情緒驟然散去,皺了皺眉後就把她推開,眸子又恢復先前的毫無波瀾。
他轉過身去,負手在後,淡淡道:「我有些累了,想歇歇,你先出去吧。」
連舟要的就是他這句話,可臉上卻不動聲色,含笑道:「嗯,好的,你先好好休息吧。」
孟回輕「嗯」了一聲,待少女離去後,拿起書本靜靜地看了起來,可沒過多久又將書本放下,臉色一凝,朝外輕喚道:「阿成。」
站立在外的護衛聽到自家少爺的呼喚,連忙疾步走了進來,站定道:「少爺有何事?」
孟回以手扶額,淡漠的神色中夾雜著一絲冷冽,說道:「這幾天必須嚴加防守,尤其注意多在宋蓮舟的門外增派人手,知道了嗎?」
程成恭敬地回答道:「屬下知道,屬下一定派人嚴加防守,不會讓宋姑娘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害。」
孟回抬眸,剛想開口卻終作罷,擺擺手道:「好,你去吧。」